十五、真功秘傳

十五、真功秘傳

正聊間,阿櫻端着一碗煨好的蓮子野參湯進來,招呼道:“師父,阿飛,來,喝湯了。”

淳于賓看看我,笑道:“讓師父喝是假,讓飛帥喝才是真的。”

阿櫻臉一紅,道:“師父!”

淳于賓站起,道:“我先去到中軍大帳看看,你給飛帥喝吧。”向我笑道:“老夫發現,和飛帥聊天真是心曠神怡,受益匪淺,以後還要再仔細談談。”

我也笑道:“我也深有同感。”

淳于賓點一點頭,走了出去。

阿櫻喜滋滋端着那碗熱氣騰騰的湯坐到我床前,用羹勺調了調,自己嘗嘗不很燙了,才餵給我喝。

我喝了兩口,發現她眼裏紅絲不少,知道她這兩天擔心,一直沒休息好,道:“阿櫻,我自己來,你去睡一會兒吧?”

阿櫻又喂我一勺,道:“別亂說話,快喝吧。”

我伸出手,去接湯碗:“給我。”

阿櫻瞪我一眼:“你有傷,我應該伺候你。我是你老婆呀!”

我一怔。阿櫻自己也被自己的話逗笑了:“老婆?這詞兒真有趣!你們那裏都這麼叫?”

我喝了三勺又香又甜的蓮參湯,從嘴裏直甜到心裏,一邊嚼着細碎的蓮子,一邊點着頭:“是啊!老婆!我們那邊都這麼說。”

阿櫻道:“對了,阿飛,你是哪兒的人?”

“我?”我呆了一呆,這可怎麼說得清楚?看看阿櫻,滿臉都寫着“非常感興趣”的字樣,心想:“老婆不明白自己老公底細,自然特別好奇想知道。可是,怎麼跟她說呢?”

在現代社會,就分兩大塊:神遊世界和守拙社會。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就是那個社會的人。誰管你是哪個地方出生長大的?老實說,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個地理位置的人,因為從來沒人告訴過我,也沒人問過我,我自己也沒關心過。

想了一會兒,我道:“我是個孤兒,從小在東海邊摸魚撈蝦,後來我的師父收留了我,教給我武藝棋道。在我十九歲那年,師父去世了,我就出來到處遊盪。”

臨來時,我和池早每人都編了一套說詞,準備應付曹操的詢問。誰知曹操根本就沒問過我們。到現在將近半年,幾乎都快忘記了。說過之後,我歉意地看看阿櫻,心想:“我不想騙你,可是我說實話你根本就沒法接受。”

阿櫻臉上露出黯色,低聲道:“原來你從小就吃了很多苦。”

我伸手握住她拿勺子的右手,就着碗沿,咕嘟咕嘟一口氣把湯湯水水都喝個精光,連些微的蓮子參片也都咀嚼咽進肚子,笑道:“老婆,別傷心了!你老公現在不是很好嗎?”

阿櫻道:“老公?”猛然醒悟:“你們那兒叫……叫相公為老公?”

我在她右手背上吻了一下,道:“是啊,以後我叫你老婆,你就叫我老公。老公公老婆婆,這才叫一對啊!”

阿櫻把羹勺丟進碗裏,眼睛眨眨,歡然道:“好啊!”忽覺害羞,道:“讓人聽見,多不好!”慢慢放下碗勺,神往道:“你是我老公,我是你老婆!啊呀,你們那兒的人可真會起名字。”

我微笑道:“那當然。”

我腸胃的消化吸收功能極好,一碗營養品下肚,補氣助力迅速被輸送到身體各處,幾分鐘時間就感到丹田內氣忽生忽滅,自己可以開始控制。不再像剛才只能任它自行其是。

阿櫻也感覺到了,她瞧瞧我漸漸紅潤的臉龐,道:“阿飛,你的武功真是奇妙,恢復這麼快,難怪師父也想跟你學呢!”

我道:“你想不想學?”

阿櫻嗤之以鼻,道:“師父整天想着壓倒別人,才會對權勢武功着迷。我只要別人不敢欺負我就行了,學那麼多幹什麼?”

我奇道:“你這麼厲害,還有人敢欺負你?”

阿櫻道:“當然有了,我大哥、二哥、曹休他們,小時候我沒遇見師父之前,誰都要欺負我,搶我的東西。現在,還有你,不也欺負我?”說到這兒,面上忽然微紅,側轉過去。

我看得心動,張開手臂,輕聲道:“阿櫻!”

“怎麼?”阿櫻聽我聲音忽然弱了,以為我身體不妥,忙轉頭仔細看我,見我眼神不對,心中一盪,玉面更紅,拉下我的手,嗔道:“你還沒好呢!別胡思亂想,快睡一會兒。剛才小鳳說,我伯父聽說你能下地走路了,非常高興,中午時可能會過來看你。”

“哦?”曹操要來?我滿腔柔情蜜意頓時一掃而空,想道:“對啊,趙玉、典滿,還有曹休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曹操打算怎麼懲罰他們?”看看外面,道:“淳于先生怎麼還不回來?”

阿櫻道:“你放心吧,有阿休在那兒呢!他們不會有事的。阿休這個人平時別看是是是很謙虛軟弱。他倔強起來,伯父也讓他三分的。”

聽着她的安慰,我心中焦慮微消,握緊她的雙手,道:“還是你明白我的心思。”

阿櫻白我一眼,道:“我是你老婆嘛!”

我看看她,她看看我,一起笑了起來。

趙玉、典滿、公孫箭,還有曹休,他們四個違反軍紀的虎豹騎大將,在巳午時(上午十一、二點)就全都給放回來了。

不過曹操一直沒來。

據說開始曹操十分震怒,非要將四人斬首。經過文武諸官苦苦求情,方才赦免死罪。但每人都降級一等,降成尉官了。最後曹操余怒未消,每人還有一百軍棍記賬,責令他們在軍中戴罪立功,以贖前罪。

“該!我真想再好好打你一頓!”我輕輕揪着趙玉的耳朵,又氣又疼,“你這小子,我不在一天,你就闖禍!你爹把你託付給我,要是你出點什麼事,我可怎麼向趙大哥交代?”

趙玉跪在我床邊,撅着嘴:“飛叔,我實在是氣不過。他們五個打你一個,還搞偷襲,算什麼武將?我們去為你報仇,曹……丞相他還要阻攔我們,為什麼?”

我臉一沉,正要訓斥他兩句。忽然想起件事,頓時冷汗驟出,后心也感到了濕涼之氣:“啊喲,這……這……”我聽出來,趙玉本來是想稱曹操的,轉口才叫的曹丞相。聽慣了典滿、曹休、許禇等絕大多數人一直主公主公不離口,驟然聽到這奇怪的“曹丞相”三個字,心裏覺得特別彆扭。

這感覺卻令我忽然想起:“我可不是一直叫丞相的嗎?我可是也從沒叫過一聲主公?”這念頭一生,立刻就嚇得心驚膽戰:“這麼大的漏子我怎麼一直不自覺?”

我之所以稱曹操丞相,其實完全是下意識的,因為我看過的許多現代影視書籍,多是稱曹操為曹丞相。但我一直沒領會過來,稱曹操丞相,固然也是尊敬之意,但亦隱約含有自以為身份不低,不甘對方之下的意味。在這時代,曹操手下的文人是稱曹操明公或者主公。武將可都是叫主公的。我這麼一個特殊的“丞相”,不倫不類,曹操不好奇才怪。他要只是好奇也就算了,萬一他懷疑我有叛變圖謀,意欲與他分庭抗禮,那我真叫是智者千慮,卻死於這麼個小螞蟻洞了。冤不冤哪?

“飛叔,您輕點,輕點!我下次不敢了,不敢了還不行嗎?”趙玉被我揪得身子半起,急忙改口告饒。我這才醒悟,我心裏正想到驚心動魄的地方,手上不由自主用上了力,雖說我重傷剛好轉,但趙玉的耳朵可也經受不起。

曹休道:“是啊,飛帥,趙兄弟他知道錯了,您就原諒他這次吧!”

典滿撲通跪倒在地,道:“飛帥,這事與他們都沒關係,是我挑着玉兄弟闖營出陣的,都怪我不好。”

曹休和公孫箭互相看看,一齊跪下,道:“是啊,這次都是我們的錯,請飛帥責罰我們。”

我哼了一聲,鬆了手,道:“算了,既然你們知道錯,下回不得再魯莽從事了。特別是阿休和公孫箭,你們一個是副督帥,一個年紀最大,怎麼就不動點腦筋?丞相為什麼不許你們出去廝殺,還不是敵人勢力強大,卑鄙無恥,我們又連續多日處了下風,士氣都弱了,這時候出去能取得戰果嗎?”

曹休低頭道:“是,飛帥教訓的是。是我有失職責,曹休一定記住,下次不敢再犯。”

公孫箭道:“飛帥教誨,末將牢記。不過,袁軍之中,也有正直之士。像張郃、高覽二位將軍,就並非無恥小人。昨天飛帥遭那五人襲擊,被櫻夫人救下。那五個人本來還要繼續對飛帥下毒手,是他們兩位主動停下手,還攔着他們和韓猛蔣奇二將,不許追擊您。”

我微微一怔:“這樣啊?你們都起來吧!”轉頭問坐在我身後床沿的夏侯櫻:“阿櫻,是不是?”

阿櫻被公孫箭一聲“櫻夫人”叫得又喜又羞,正紅着臉低頭看地,聽我叫她,輕聲道:“是啊!不然我沒那麼容易脫身的。”

我心想:“張郃高覽這兩個傢伙最後都是投降了曹操的,他們難道現在已經有了異心,想先賣我個人情?”搖搖頭:“不會,他們現在正得勢,哪兒想得到不久就將全軍潰敗,不可收拾?嗯,這時代人頭腦簡單,倒真可能是比較正直一點。不過,曹操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會怎麼想?”暗暗煩惱,隱隱覺得危機四伏,道:“那我就是欠了他們兩位一條命了。你們記着,以後如果碰上他們倆,不許傷他們,捉活的。我要還給他們這個情。”

四將一齊應諾。

淳于賓一直在帳外散步,這時慢慢踱了進來,和曹休打了個眼色。曹休很聰明,忙道:“飛帥重傷初愈,不宜打擾。我們還是先回營去,下午再來看望飛帥。”

公孫箭和典滿都醒悟過來,道:“正是。”

趙玉爬在我床邊不肯起來,道:“我還想多陪陪飛叔。”

我點點頭:“那好,阿休,你們還得抓緊訓練虎豹騎,讓玉兒在這兒多呆一會兒。阿休,記着告訴弟兄們,我幾天以後就可以回領軍營了,要他們別急。”

曹休歡然道:“是,阿休知道。”和公孫箭、典滿一起走了。

夏侯櫻看看趙玉,起身道:“你們爺倆聊着,我跟師父出去弄點好菜回來。”拉着淳于賓也出去了。

我輕輕摸摸趙玉直挺的順風耳朵,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強烈的感情,心想:“這孩子對我,比對他爹還親。”我雖然快三十歲了,但沒有結婚生過孩子,從來不知道所謂的父愛是什麼。現在這一瞬之間,卻好像忽然有點明白了。

“玉兒,還痛不痛?”

趙玉慢慢仰起頭,把下巴擱在我腿上,道:“不痛。飛叔,昨天你受傷噴血,飛出老遠,我……我不知怎麼,心裏就像突然被人用刀狠狠捅了一下。”

我心中感動,揉揉他耳,道:“飛叔知道,你是關心飛叔的安危。”

趙玉皺起細眉,緩緩搖了下頭,道:“不是,玉兒也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只是覺得就像我爹被人打傷了一般。那一刻,我真怕……我從來沒怕過什麼,可是那一刻,我是真的害怕!”

我心頭一熱,眼眶也感到有些濕了,道:“玉兒,你飛叔明白。”

我和他四目對視。我發現他的眼睛也有點紅。

我伸出另一手的食指,在他手腕上搭了一下,皺皺眉,忽然道:“你上床來。”

趙玉到底是個孩子,聽我說得奇怪,童心大起,一蹦就翻上床,擠在我身邊,笑道:“玩什麼?”

我附在他耳邊,低聲道:“現在我傳你九陽神功的口訣,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你只許聽,記在心裏,不許提問。”

趙玉小眼一轉,脖子只稍稍有點顫動的樣子,再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了。

我暗暗稱讚:“這個小機靈鬼兒!”低低將九陽神功三大系列中的“通行功”法門口訣一字一句傳入他的耳中。

趙玉一身原本兼有三家之長。他本門的“急絮勁”乃是可列入無極功類的上乘功夫,但進度穩健偏緩,非十年苦練,難以達到一流高度,不合趙玉輕靈活躍的天生資質。西涼鐵掌功和玉弦真氣則上手甚易,三五年便可有成,卻不是能登最高境界的極品。所以我決定把我研究的紮根基的最佳功夫傳給他。

我從小便學武功,尤其精於內功的研究。由於有世界上最好的兩位明師不厭其煩地細心教導,加上我本身的天賦也不錯,經過二十年的專心苦修,我對世界上的所有流傳的和新創的各門各派的內家功夫都已了如指掌,功底之厚,守拙一族內無人可及。

在此基礎上,我對內功進行了大膽的改革,幅度之大,可稱翻天覆地。我認為,大多數內功都是殊途同歸,只是有些道路走的直接,進步就快點;有些多繞了些彎路,修習者不免就得多花許多精力做無效功。因此這些可以歸為一類,擇其精華,棄其糟粕,其心法成為我九陽神功的基本功法,我稱之為通行功類。神遊世界裏流傳甚廣的“九陽真經通俗本”,記載的就是這門通行功。

另外,還有數種內家氣功,各有獨到的特色和功效,我因功而異,又分為“造化功”和“無極功”。造化功意思是奪天地之造化,活白骨於瞬間。像救人的九陽拳擊功,自救的九陽自愛功就屬於“造化功”。阿櫻的腿法雖然攻擊凌厲,但她贈給我的秋風掃心法經我仔細研究之後,卻確定為一門偏重逃生救命的功夫,所以也歸入“造化功”一類。至於“無極功”,則是開發人體,攀登極限的高級功夫,無窮無盡,沒有極限。

其實西涼鐵掌功或者玉弦真氣雖然不是最上乘的精品,但在這三國時代已是武人夢寐以求的功夫了。不論趙玉修鍊何門,只要專心,五年之內便能有相當火候,加上他獨門的槍法,已足以與天下強豪爭一日之長。但我和趙玉相處有半年時間了,深知他機警善變,要他專心練習一門武功,那實在是太過難為他了。而且他個性甚傲,不肯居於人下。

剛才我探聽他脈搏,察覺他體內玉弦真氣和西涼鐵掌功兩門功夫日深,他趙家本門的“急絮勁”跟半年前相比卻毫無長進,不由想到:“他這麼練下去,三五年內可以和典滿並駕齊驅,但玉弦真氣和西涼鐵掌功卻無法融合促進他急絮勁的進步。沒有急絮勁,趙家槍快慢相濟的優點就難以完全發揮出來。十年以後,他的槍法必然落後於典滿的戟法無疑,而且差距會越來越大。他這麼驕傲的人,到時一定承受不了。”

典滿的內功是家傳的雲龍功,也是門上乘心法,如雲之閑,似龍之矯,剛柔動靜,皆深合法度。雖然不完全符合典滿的個性,但典滿勝在堅忍不拔,從小一心就只練這門心法,功底已非常厚實,只要一直練下去,亦自能成為大器。所以我只傳了他一些兵器招數,內功就沒費心思。

但這半年有時思索內功竅要,不禁就會想起:“如果典、趙兩家能破除門戶之見,互相切磋,那麼趙玉練典家這門雲龍心法,而典滿去學趙家的急絮勁,那才真正叫做相得益彰,各盡其妙呢!”可我知道這是決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這想法往往只一閃念,就過去了。

今日我突然對趙玉生出奇特的感情,心裏把他當作了自己的親人,想法便不免有點變化:“我已經教了典滿招數,他的戟法不在趙家槍法之下。如果我不傳趙玉內功心法,十年之後這天下就是典滿一人的了。”雖然那時候我不在三國這地方混的可能性也很大,但想到這些,心裏總覺得不怎麼舒服。而且我曾答應傳趙玉內功,典滿當時也在旁邊聽着,現在傳他通行功,也比較正常。至於池早,那就再對不起一回吧。

雖然說服了自己,但一邊傳着口訣,心裏還是忍不住想着:“這麼做對不對?”

傳完口訣,我最後道:“都記住了嗎?”

趙玉想了想,點點頭。

“你的鐵掌功和玉弦真氣暫時不要練了。等練好我傳你的九陽功再練。”

趙玉嗯了一聲,眼珠骨溜溜轉了幾轉。

我道:“我知道你是沉溺其中,無法控制。不過不要緊,只要你練了我的心法,保證你就不會再想練別的功夫了。”拍拍他臉蛋,聲音放大,“起來吧,也不脫靴子,把我床都弄髒了。”

趙玉嘻嘻一笑,卻不動彈。

“怎麼還賴在我床上,昨天沒睡好嗎?”

趙玉張張嘴,似乎想打哈欠,用手敲敲,嘟囔道:“飛叔,我昨晚是沒睡好,真是困了。”

我左手撐在床上,試着用力,還可以。便從趙玉身體上面一躍而出,跳下床去,穿上靴,給他脫下外甲和軟靴,順手蓋上被子,道:“為什麼沒睡好,昨天晚上在幹什麼?嗯,擔心飛叔,是不是?”

趙玉迷迷糊糊唔了一聲,眼皮已經沉沉合上。

我搖搖頭,知道他昨晚肯定是又急又氣,根本就沒睡。心想:“這幫兄弟之中,雖然個個豪爽義氣,但待我最親的,卻只有玉兒。”

小滿雖然識我在先,但畢竟多年跟隨曹操,尤其他把我給他的兩名美姬還給曹操,事前事後卻沒跟我打聲招呼,令我很不高興。雖說雙方說開了,我心裏卻結了個疑問:“他跟我這麼久,我教過他武藝,他也傳過我刀法,又一起出生入死。我待他就像親弟弟,他還是瞞着我跟曹操暗中透氣,除了歸還美女,會不會還說過我別的事?”

以前,我對典滿是推心置腹,除了和趙楷的要命事之外,我在軍營中什麼都不瞞他。但自從在汝南曹休和劉曄背着我策劃提前撤軍官渡這件事發生以後,我深感震驚。曹休對我向來恭敬順從,劉曄在汝南之戰中也表現得非常合作,但轉過臉曹操一句話,立刻變了個人似的。

這說明,我對曹操控制手下的超凡能量還是大大低估了。那以後我雖然叛變之心日熾,但同時也更加小心謹慎,疑神疑鬼。

在這虎狼之穴,除了趙玉,我現在真不知道該信任誰。

包括阿櫻。

阿櫻雖和我有肌膚之親,她待我更比妻子還溫柔賢惠,還救過我的命,但誰知道她是不是她伯父布在我身邊的一枚棋子?她師父淳于賓,不但愛財,而且好勢,我在書籍網劇里見得多了,這種人更是一點都不可靠。

唉,這麼下去,就算曹操不察覺我的反叛意圖,我總有一天也會受不了的。

我揉揉太陽穴,慢慢走到帳外。只見小鳳站在數米外,正睜大眼睛,愣愣盯着遠處的什麼地方呆看,連我出來都沒發覺。我順着她眼睛看去,數十丈外草地上一簇騎兵正在列隊,隊前一匹大黑馬,端坐的正是典滿,指手畫腳,講解着什麼。

我咳了一聲。小鳳吃了一驚,急忙轉過頭,一見是我,臉上一紅,道:“飛帥,是你啊!”

我道:“你在瞧什麼?”

小鳳臉上又是一紅。

我道:“是不是在看……”

我話沒說完,小鳳的臉上已經紅得像夏晚的赤霞,慌慌張張道:“飛帥,你胡說什麼?”

我心想:“這淳于賓真不會教徒弟,她們姐妹一個腔調,怎麼說話都這麼放肆?”又覺得好笑,道:“我胡說?我還沒說什麼話呢,怎麼就胡說了?”

小鳳一側身,一溜煙跑了:“不跟你說了。”

我心裏暗贊:“輕功不比阿櫻差。”轉頭掃一眼,不見阿櫻和她師父。卻看到數丈外站着兩個值日親衛,其中一個是劉二,便走過去,問道:“劉二,小滿他點軍幹什麼?”

劉二忙低頭道:“回飛帥,典大人是奉主公之命集合人馬去中軍大帳,聽說有重要任務。”

我看看天,午時剛過,皺皺眉,心想:“典滿剛從戰場上下來,有什麼重要任務,這麼急,連午飯都不讓他吃就出發?為什麼要我們虎豹騎兵出動,莫非曹操另有奇計?”知道曹操這種軍事調動,都是非常機密的大事,不要說一般軍官士卒,就連不參與其事的高級將領,也大多不知道,也就不再問他。

劉二忽道:“飛帥,我看您神清氣朗,似乎已經痊癒了三四成。真是我軍之福啊!”

我想起他是河北比翼門的高弟,有此眼光不足為奇,道:“這兩天我受傷,你們都擔驚受怕了。”

劉二笑道:“小人知道飛帥福澤深厚,一定沒事。倒是我哥哥,他心慌得不得了。”

我哦了一聲:“你哥哥呢?”

劉二道:“剛才櫻夫人命他去辦件事了。”

他也稱阿櫻為櫻夫人,我很奇怪:“櫻夫人?”

劉二恭恭敬敬道:“是啊,櫻小姐在五花陣中冒死相救飛帥,我等都是感佩萬分。所以虎豹營的弟兄們都改口稱阿櫻小姐為櫻夫人了。”

我心想:“你們這幫人真是混人,這小姐能叫成夫人嗎?”想到公孫箭適才也這麼叫過,阿櫻好像沒什麼不高興的表示,也就不再睬他。逕自轉身回自己寢帳。邊走邊想:“劉大那傻瓜,跟阿櫻倒跟得緊,難道這傢伙居然也知道枕頭風的厲害,拍夫人馬屁的效果更顯著?”

中午吃飯時,我問起典滿和劉大的事。阿櫻和淳于賓都不知道典滿點兵幹什麼去了,但提到劉大,則都是一臉神秘。阿櫻道:“阿飛,你放心,我和師父讓他去做一件事,如果成了,對你大有幫助的。”

我疑惑地看看他倆,淳于賓笑道:“飛帥,最多傍晚,當有消息回報。”

他倆都這麼說了,我只好不問,道:“每晚亥時中軍的行軍司馬都要各處查營點將,現在典滿趙玉他們剛剛違令還沒銷賬,可別又查出犯紀問題。”

阿櫻道:“你還不放心我嗎?”

我看看她,心想:“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道:“怎麼會?”

剛吃過飯,宋亮打外面進來,見我們圍坐一起,悄悄向我使個眼色。我會意,抱歉地看看阿櫻和淳于賓。二人都微笑,示意無妨。阿櫻道:“師父,我們該去練功了。”

淳于賓取笑道:“你原來練功沒這麼積極呀!”

阿櫻急急道:“師父,你又來了。”

淳于賓道:“好,走,師父今天教你一套新玩藝兒。”

阿櫻喜道:“真的?”高高興興跟師父出帳去了。

我道:“宋亮,來,坐。”

宋亮道:“飛帥,半個時辰前,主公調動了三路人馬。因為動用了我們領軍營的虎豹騎,所以特令末將來向飛帥通傳一聲。”

剛說了這句,床上蹦起一個人,把宋亮嚇了一大跳。

“什麼,有仗打,怎麼沒叫我?”

原來是貪睡的趙玉。

我心道:“果然是曹操要反擊了。”沒好氣瞪他一眼:“叫你起來吃飯,怎麼都叫不醒。一聽說打仗,耳朵比兔子還靈。餓不餓?”

趙玉嘿嘿一笑:“不餓!喂,宋大哥,快說,怎麼回事?”

我道:“小滿我看到了。他去哪裏?幹什麼去了?”

宋亮道:“曹仁將軍和夏侯淵將軍各引一千步兵,分別去防守陽翟、雞洛山一線。”

我微微一凜。陽翟在許都西北,雞洛山則在官渡以西,這條路是我軍通往長安的生命線。我軍本來糧草就比較困難,全仗關中鍾繇、衛凱竭盡全力,源源供應。如果被袁軍卡住,關中的輜重糧草運不上來,我軍將不戰自潰。

“你是說,袁紹已經派兵向這一線攻擊了?”

“是,飛帥。據剛剛得到的消息,袁軍韓荀一部約八千人已從射犬南下,直逼密、鄭兩地,意圖很明顯,就是要威脅陽翟,切斷我軍的糧草供應。”

我挺身站起,道:“好狠毒!袁軍中竟然有這種高明人物。”

宋亮道:“據說是袁紹的監軍沮授的主意。本來他因多次強諫,已失去袁紹的信任,權力被削弱了許多。但這次因為劉備極力稱許,袁紹才勉強答應了他的建議。”

我想了起來,這位沮授是袁軍中除田豐外的第一號謀士。想到他和田豐的凄慘結局,心中忽然感慨:“如此才士,只為看錯了主子,空有定國安邦的良謀,卻不得好死。”知道歷史是不會輕易變更的,他此計雖毒,也沒什麼大用,慢慢又坐了下來。

宋亮見我神色忽然鎮靜,心想:“飛帥就是飛帥!”道:“典滿一軍五百人,則是去……”

我擺擺手,道:“不用說了,是不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而去截袁軍的糧草了?”

宋亮大驚:“飛帥如何得知?”

我看着他,淡淡道:“丞相用兵如神,豈會想不到這些?”

宋亮低下頭,道:“飛帥料事,亦神奇之至。宋亮衷心嘆服。”

我心想:“要截袁紹的糧草,最狠的就是去烏巢,別的都傷不了袁家的筋骨。但現在還不能跟你們說這個。”道:“別拍馬屁了。小滿到哪兒去截袁軍糧草?”

宋亮道:“護軍營都尉史渙抓獲敵方細作,問知袁軍近日由大將蔣義渠押運糧草,即將解到軍前。所以主公急命徐晃、史渙二將先引一千軍前去截擊,典騎尉率五百虎豹騎隨後接應。”

趙玉本來心急火燎,聽到這兒,忽然泄了氣:“典哥哥去跟着別人屁股啊?”

我皺皺眉:“說話別那麼難聽。”

趙玉翻翻小眼,嘀咕道:“我以前說話不就這樣嗎?飛叔怎麼搞的,這會兒老挑我毛病。”從床上跳下來,向帳外走去。

我道:“你幹什麼去?”

趙玉回過頭,做個鬼臉,笑道:“飛叔,我餓死了,得去找點吃的。”

我道:“在這兒不能吃嗎?”

趙玉道:“飛叔現在心情不好,玉兒躲遠點。”

跑了。

我一愣。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看他不順眼,也許是虎豹騎被輕視,心裏窩火的緣故,看看宋亮,道:“那麼這次功勞是步兵的了。”

宋亮心領神會,他也有些不樂:“是啊!”轉過身,猶豫一下,又轉頭道:“自從飛帥負傷,領軍營在主公心目中的地位便弱了許多。請飛帥好生調養,早日再回來統領我們。”

我點點頭,心中微動。宋亮年齡比我大,一向穩重精幹,出言謹慎,還從來沒跟我說過這種心裏話。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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