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什麼是愛
平心而論，在雁盪山的這段時間，若不是其日娜護着，他會吃很多苦頭。
其日娜一襲絳紅色的華衣，下頜微揚，神情倨傲，依舊是往日那個高高在上的嫡長公主。
“母后，要死一起死，您出了事，女兒絕不苟活。”
安代打掉她的手，“逆女，你在說什麼混賬話！”
其日娜不甚在意的一笑，朝顧修然吹了個口哨，“顧將軍，我還是喜歡你穿盔甲的樣子，英明神武，就像我第一次見你時一樣。先恭喜你，可以回暄和同你心上人成親了。”
因為經歷過比這更糟糕的一切，所以顧筠芷非常能體會凌花的心情。
“回暄和之後，我給師傅寫一封信，問問他有沒有什麼法子把你耳中的蠱蟲引出來。到時候你可以就在暄王府，也可以四處看看。
山河遼闊，人間煙火，所到之處，皆是歸途。”
凌花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這麼洒脫不羈的話是從一個出身高門的大家閨秀嘴裏說出來的。
顧筠芷笑了笑，“不用驚訝，我曾經也經歷過很長一段暗無天日的日子，甚至為此付出了極其沉重的代價。路是人走出來的，人生幾十載，眼前的這點挫折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我已經髒了。”
凌花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實際內心破碎不堪。
想起陪在李廣利身邊，周旋於各個男人府中的那些年，她就覺得自己臟，洗刷不掉的臟。
有時看着路邊的乞丐，她都很是羨慕，至少他們的臟能用水沖洗掉，那她呢，就算把她扔到滾燙的沸水中，也無濟於事。
“貞潔很重要，這點我沒辦法否認。但你並不是只有貞潔，明白嗎？為了性命妥協沒有什麼不對，這世間不怕死的人沒有幾個。那些東西你怎麼扔掉的，就怎麼撿回來，這才是本事。”
女子坐在窗前，眸光清澈，說的話卻擲地有聲。就像是隨波蕩漾開的水紋，一圈一圈的沁入人心。
凌花發現，和顧筠芷相處的越久，就越能發現她身上的那股獨特的魅力，讓人心安，讓人信服。
顧筠芷低頭撫摸着小腹，陽光灑下，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如今腹中的胎兒已經快五個月大了，這孩子也是個調皮、不安分的，時不時就會踢她一腳。不過除此之外，也沒有多鬧騰，至少能讓她安安心心的吃飯和睡覺。
“王妃，您有什麼遺憾嗎？”凌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問。
顧筠芷身子沒有動，目光穿過榕樹，好像是在看什麼東西。
“有，有一個永遠都無法彌補的遺憾。”
而今的一切，都是她經歷過前世的苦楚換來的。
饒是再幸福，也換不回前世那個孩子的性命。
凌花很是驚訝，她出身高貴，嫁給了當朝最受寵的皇子，又懷了孩子。夫妻恩愛，琴瑟和鳴，這種女子為何還會有遺憾。
但顧筠芷臉上浮現的哀傷，也不似作假。
凌花沒有再問下去，顧筠芷說的對，人無完人，過好當下才最重要。
顧筠芷和蕭明煜不愧是夫妻，她在客棧開導凌花，蕭明煜在四皇子安慰吉硯。
從皇宮回來后，吉硯彷彿變了個人一樣。
權叔見他抱着死去的牡丹回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下了馬車，吉硯親自把牡丹抱進府中，要只是這樣倒也罷了，他還把牡丹放在了自己的床上，仔仔細細的為她擦拭着身子，上了妝。
權叔以為他悲痛之下，心智出現了問題，也不敢吩咐人把牡丹帶走。
“小硯，小硯......”
權叔在一旁試探性的喚了幾聲，但吉硯一直專註的看着牡丹，沒有回應。m.
早晨到現在，他滴水未沾，粒米未進，權叔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昨晚親眼見到吉日格勒死了，祝列很是慶幸，幸虧自己事先站好隊，才保住了性命。
當他看到蕭明煜的那一刻，激動的快要哭出來了。
“暄王，可算把您盼來了，我家殿下從宮裏出來后就不吃不喝，守着牡丹如同丟了魂，勞您去勸勸。”
蕭明煜略一思襯，隨着祝列去了內室。
萬年不變的紅衣墨發，靜靜的坐在窗前，和一個精緻的木偶沒什麼區別。
“吉硯。”
蕭明煜就近在一個凳子上坐下，權叔為二人一人倒了一杯水，隨後招呼一干人等退下，還貼心的帶上門。
“不說話，是不是想讓我請你過來？”蕭明煜抿了口茶水，故意把“請”字加重。
吉硯嘆了口氣，“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無情，我都這樣了，你仍舊視若無睹。”
話落，他放下牡丹，走到蕭明煜身邊坐下。
“吉硯，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本質上我們倆應該是屬於同一種人。”蕭明煜轉動着杯盞。
“你喜歡牡丹，但也僅僅是喜歡，和愛不同。若你愛她，那日就會不顧一切的把她帶出來。現在人都死了，你這又是做什麼呢。彌補遺憾，又或是想讓自己心裏舒服一些？”
權叔在門口聽的兩眼直發黑，這位爺到底是來安慰人，還是來火上澆油的。
倆人不會在屋內動起手來吧。
這話真的激怒了吉硯，蹭的一下站起來，怒氣沖沖道：“你胡說，我愛牡丹，你又不是我，你怎麼會明白！”
如果換作別人，敢這麼和他講話，怕是會當場斃命。
蕭明煜難得好脾氣的放下杯盞：“吉硯，愛一個人會事事為她着想、考慮、尊重她、呵護她，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會把你認為最好的送給她，更會為她放棄一切，乃至自己的生命。捫心自問一下，這些你能對牡丹做到嗎？”
吉硯沉默了，他好像做不到，但有哪個男子能夠做的到。
見吉硯情緒緩和了許多，蕭明煜以為他是聽進去了，便不再勸。
“這是斷腸散的解藥，你這個府邸是在落魄，日後我會派人來給你修繕一番。還有，我說的話，永遠作數。”
吉硯接過，連看都沒看，把葯倒出來一口吞下。
“暄王真是大手筆，如此，我就先行謝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