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反將一軍
「是!」
傅行立時應聲。他猛然轉身,朝齊安林攻去。齊安林猝然一驚,趕忙想要馭馬後退,但未想到,傅行並未再往前,他手腕彎出一個詭異的角度,而後,他手中長劍快速擲出,正中齊安林胯下馬匹后臀。
「啊!——」
齊安林驚叫一聲,那馬受驚,登時狂奔起來。齊安林身邊的外來兵士趕忙想要阻攔,但他為求自身安全,選的馬是千里良駒,高大健壯,那馬發起狂來,一時竟不能被制住。那馬後臀受傷,便誤以為是後面有人在追趕。它載着齊安林朝大營裏面奔去。
馬蹄揚塵,眾人紛紛退避,而齊安林到底年老衰弱,雖還勉強抓着韁繩,卻面色驚惶,身子歪斜,幾乎下一刻,就要摔倒下來。
齊安林手上的血詔早就在方才混亂時掉在了地上。傅行沒有着急去撿,而是飛身上前,迅疾奔跑,一把抓住馬的韁繩。馬長長嘶鳴一聲,傅行反手緊勒,一腳踩在馬側身上,抓住齊安林的手臂,把他拽下馬匹。齊安林在地上滾了幾圈,狼狽不已,而此時,傅行已經眼疾手快,將手上長劍重重刺入馬匹胸口心臟之處。
馬猝然哀嚎幾聲,用力蹬蹄想要傷人,而傅行卻在它徹底倒下之前,幾個躍身,回到地面之上。
馬沉重的身軀轟然倒在地上,激起一陣塵土。
齊安林從未受過這樣的驚嚇,他身上臉上都是擦傷,捂着胸口,不斷咳嗽着。
傅行這才撿起血詔,又走了數步,到齊安林面前,一把拽起他。他手在齊安林身上熟練摸了幾下,將對方身側一把匕首掏出取走。而後,他到蕭靜姝跟前,低頭沉聲道:「聖人,臣幸不辱命,偽詔和齊賊,臣都已拿下,任憑聖人處置。」
「唔!唔!……」
齊十三齊十四等人乍見主公被擒,睜大雙眼,不斷想要掙扎。蕭靜姝轉頭看那些人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道:「蔣進。」
「臣在!」
「這人太過聒噪,既然卸了下巴也是如此,那便殺了吧。」
「是!」
蔣進應聲,手起劍落,只是一下,便割破了齊十三的喉嚨。齊十三雙目圓瞪,脖頸處汩汩淌血。下一刻,蔣進手一松,他的身體便軟綿綿倒在地上。
其餘那些進入過大帳的齊府死士,見齊十三已死,俱都被震懾住,登時不敢再出聲。只有齊十四,似是想要掙扎,但看着兄長的屍身,卻終究也還是不敢再動,只默默流淚。
蕭靜姝微微笑了笑。
她道:「煩人的聲音沒有了,那也就可以繼續做該做的事了。孤的齊卿,不是想要證明,這血詔和頭顱是真,而孤是假嗎?既如此……」
她的笑容越發溫和從容。
蕭靜姝道:「那這血詔,就合該是這頭顱主人,用他自己的鮮血所寫,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你的「忠君之語」。齊卿,你說……是嗎?」
齊安林咳嗽幾聲,吐出一口血痰。
聽聞蕭靜姝的話語,他艱難抬起頭來。
蕭靜姝卻已不再看他。她轉身,對傅行道:「傅將軍。孤記得,軍中當有一法子,哪怕是已經乾涸的血衣之類,也能從中,將血液剝離開來。」
「聖人聖明!」
傅行沉聲答道:「此法原是為軍中陣亡的兵士所用。他們中有許多人被敵人刀劍砍傷,面目全非,無法辨認身份,是以,過去曾有一軍醫尋到方法,將他們的血衣剝下,從中將血液剝離,和他們的親人行滴血認親之法,如此,便能讓將士們都能魂歸故里,從此,得到親人的祭拜和供奉。」
蕭靜姝微微點了點頭:「如此說來,此法原本是為了那些為大良戰死的將士們所創,用在這偽詔上,倒是有些不值。但齊卿如此興師動眾,還另征了兵士過來……」
蕭靜姝低低笑了笑。
她道:「傅將軍,便為孤的手下重臣,齊國公,行一回這取血之法吧。」
「是!」
傅行應道,立時吩咐身側兵士去準備一應東西。齊安林似是想到什麼,不敢置信,看向蕭靜姝。蕭靜姝安之若素,齊安林猛然劇烈掙紮起來:「你要做什麼!你不能!不能!」
他倉皇出聲,但鉗制着他的兵士怕蕭靜姝發怒,早在他才張口時,就用一塊破布堵住了他的嘴。齊安林嗚咽出聲,動彈不得,只有兩行渾濁老淚從眼中淌下。他大睜着雙眼,眼睜睜看着傅行當著所有兵士的面,從血詔中凝出幾滴略稀薄些的血液。而後,蕭靜姝又吩咐了幾聲,傅行便取了匕首,要將那半顆腐朽的頭顱破開。
「嗚!嗚嗚!」
齊安林登時更加猛烈地掙紮起來。他雖年老,但此刻似是全然不顧,他身後的兵士猝不及防,幾乎差點被他掙脫。那兵士面色鐵青,生怕蕭靜姝怪罪,趕忙抓他抓得更緊。蕭靜姝平靜看過來,輕笑一聲道:「齊卿可是着急了?」
「嗚嗚嗚!」
齊安林嘴被堵得嚴實,說不出話,只是不斷嗚咽出聲。蕭靜姝道:「若孤沒猜錯,齊卿大約是想說,孤怎能如此大不敬,竟敢褻瀆這所謂的「聖人屍身」?」
未等齊安林回答,蕭靜姝又微微一笑。她道:「可最開始,製造出這屍身的,不正是齊卿你嗎?傅行,繼續,別讓齊卿在這裏着急久了,背過氣去,那可就……讓這出好戲,有些失色了啊。」
她面容平靜,齊安林眼中絕望之色更濃。傅行應了一聲,刀尖鋒利,刺入頭顱。
眼下已經夏天,溫度極高,是以那頭顱才會腐敗得如此之快。但頭顱裏面其實還未完全乾涸。傅行從裏面也取出一滴血液。有人端來一隻盛了水的小碗。傅行將頭顱中的血,和血詔中的血,分別滴了一滴在那碗中。
傅行將水碗恭敬捧到蕭靜姝跟前。
蕭靜姝低頭看了一些,挑眉出聲道:「呀,此事說來甚是奇怪。齊卿,按理說,這頭顱和血詔,都是同一個人的東西,怎麼滴血認親,這兩處的血,竟都不能溶在一起呢?」
她面上似笑非笑。
蕭靜姝微微擺了擺手。
立時便有兵士上前,將這水碗在周圍眾人面前晃了一圈。
齊安林面色慘白,幾無血色。蕭靜姝道:「但這血詔是齊卿取來的,總不可能是無名無姓之人所制吧?要不,齊卿,你也試試?」
她笑容溫和,此刻看來,卻如煉獄中的惡鬼。她對着傅行微微點頭,傅行立時明白。他又取來一碗水,再次滴入血詔之血,而後,讓人摁住不斷掙扎的齊安林,從他手上,也取出一滴血來。
齊安林的血,和血詔的血,在碗中初時不動,而後,便慢慢裊娜着,徹底交融在了一起。
「真是怪事啊。」
蕭靜姝站起身來。
先前已有兵士為她搬了寬大熟識的座椅,又為她舉了華蓋遮陽。此刻,她從華蓋之下緩步邁步而出,走到齊安林跟前。
齊安林在先前取血之時便被縛住了雙手雙腳,摔倒在地,此刻還未能爬起來。蕭靜姝的陰影籠在他身上。她明明未穿朝服,卻顯得格外巍峨,高不可攀。她居高臨下看着他,用冷漠平靜的口吻道:「明明齊卿口口聲聲,說這是聖人手書的血詔。但那裏面的血,卻怎麼會和齊卿的……能溶作一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