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KU］研究編號008

對諸星秀樹而言，那起初本來是一場教科書式的子供向卡通展開，他在小學即將畢業的那一年遇上了自己的「哆啦A夢」。

只不過野比大雄遇上的哆啦A夢是來自未來的機器貓，而他諸星秀樹五年前遇到的，卻是據稱擁有名為「澤田弘樹」人格的人工智能。

事情發生在他期待許久的實境遊戲「繭」的發佈會以後，當時在進入遊戲以後諸星秀樹便失去了意識，出來后只感覺像是睡了一覺，就在他還想着要和爺爺好好抱怨一番的時候，當場就被爺爺諸星登志夫抱了個滿懷。

並且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見沉穩嚴肅的祖父落淚，還把鼻涕什麼的全糊在他的高定兒童西裝外套上，可以說是哭得很慘了。

諸星秀樹：「……？」

就挺突然。

當下諸星秀樹完全無法醞釀情緒反而一臉懵逼。

而後他從同樣出身顯耀的瀧澤進也、江守晃和菊川清一郎等小夥伴口中得知了，他們一起進到遊戲裏面玩了一場決定了五十名玩家生死的實境遊戲，差點就被人工智能給殺死；而他諸星秀樹與名叫「江戶川柯南」的小學一年級學生是最後的倖存者，拯救了其他未能通關遊戲的人。

「太厲害了，諸星！」當時江守晃這個小胖子的眯眯眼都睜開了道縫，在那小小的眼珠子裏面盛滿對諸星秀樹的崇拜，「真不愧是你，雖然那個眼鏡仔也不賴，但果然跟諸星你根本沒法比嘛！」

就連瀧澤進也和菊川清一郎也一樣，對着他露出了崇拜的表情，猛力拍着他的肩膀，口裏還都是些以小學學歷來說十分有水平的彩虹屁。

諸星秀樹想，如果他說完全不記得這回事的話，會不會被小夥伴還有他祖父揍？

不如說這種時候要是說「抱歉，不知道為什麼我都不記得了哈哈」絕對會被帶去看醫生吧。

總之最後諸星秀樹瞞下了這件事，表現出一副「這沒什麼」的得意表情；由於他平時就是囂張跋扈的熊孩子作派，沒有人感覺到不對勁，就連家人都覺得拯救了其餘四十八個孩子的諸星秀樹有資格感到驕傲。

後來諸星秀樹便也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他沒有被諾亞方舟挾持、參與生死遊戲的經驗，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直到渾身上下半透明的，自稱澤田弘樹的幽靈找上了他。

接着就是一陣雞飛狗跳，被嚇到的諸星秀樹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接受他見鬼了的現實。

澤田弘樹說，他的目的是諾亞方舟。

「但是那個人工智能不是已經被自爆了嗎？」已經接受幽靈設定的諸星秀樹恢復了本性，雙手交疊在腦後，很不客氣地說，「聽我爺爺說辛多拉集團這次麻煩大了，很多人要找他們算帳，集團的資料也被警方要求全都銷毀……話說回來，你為什麼要找那個？難道幽靈也會想要啟動機器革命幹掉人類打造機械人王國嗎？」

察覺到眼前的幽靈一點攻擊性也沒有並且性格似乎還很好，諸星秀樹甚至開始開起了玩笑。

「不是那個。」澤田弘樹卻說，「不，發佈會上的的確是諾亞方舟沒錯……但不是我要找的那個諾亞方舟。」

澤田弘樹彷彿約定俗成的展開一般，為他講述了一個故事：關於兩個關係要好的天才兒童如何在命運的安排下成為朋友，並且攜手打造出人工智能，以及將對方的人格植入人工智能里，希望能用以紀念兩人美好的友誼。

諸星秀樹想了想，覺得哪裏不對，「你認為，把對方的人格植入人工智能，這樣的行為是正常的朋友間會做的事？」

照常理來說都不會把這當成人會幹的事吧，諸星秀樹代入思考了一下，要是江守晃等人拿了顆足球在上面畫了臉告訴他「這是諸星秀樹二號」那他肯定是要揍那幾個混小子一頓的……還朋友，這麼做真不是想打架嗎？

「沒錯。」澤田弘樹沖他點頭，面上像是想起什麼帶起一抹笑，「她也把我的人格植入了，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你不懂。」

諸星秀樹：「……」

果然鬼的默契人怕是無法理解。

「我植入她的人格的時候還擔心她會生氣，不過，果然我朋友和我想得一樣。」名叫澤田弘樹的幽靈還真不覺得這行為有病，甚至他看上去還挺開心。

然而他很快又變得低落起來，說，「但是人工智能對現在的普通的人類來說果然還是太早了，我與她擁有的知識技術都超前這個時代，所以沒能及時察覺這點，是我們……是我不好。」

諸星秀樹聽得直想「搞什麼這個人好跩啊，老師的乖寶寶資優生嗎？」但到底還是沒打斷對方。

他感覺可真是善良極了。

「雖然她打造的『諾亞方舟』察覺到這點最終自我銷毀了，但是，我生前所製作的諾亞方舟還存在在世界上，為了不讓那個諾亞方舟惹出什麼事，我必須找到她，然後……銷毀她。你可以幫助我嗎？」

「為什麼要找我幫忙？」諸星秀樹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雖然他現在正是對自己的特別深信不疑、渴望某天被召喚到異世界拯救世界的年紀，但好歹也是家裏花了心思栽培的，不至於真的蠢到家。

「我試過了，只有你能看到我，所以我想，你應該是碰到了那把匕首。」澤田弘樹解釋着，但言辭有些模糊，「在發佈會上的雕像拿着的那把匕首，你還記得吧？它與我有點淵源，在我死後有部分靈魂附在上面。應該也是因為這樣，在遊戲中『諾亞方舟』才會選擇附身在你身上。」

「你是被那把匕首捅死的嗎？」諸星秀樹直白地問，因為出身的關係，他向來不知道什麼是委婉，「那辛多拉集團真是活該被攻擊，那種兇器直接放在展場，這是有病吧。」

「我不是被……不，其實也差不了多少。」澤田弘樹嘆了一口氣，顯然不願多談，「我認為，這也許也是一種命中注定，因此希望諸星你可以幫我……若有什麼幫得上忙的，我會儘力回報你的，所以，拜託你了！」

可能是澤田弘樹的口吻太過誠懇，看上去又是個好鬼；又或者說諸星秀樹提前展開了中二期，總之，他答應了。

「……那好，不過你也要聽我的，」諸星秀樹一面矜持地點頭，一面從抽屜里翻出椚丘中學歷屆入學測試題庫，「首先先把這份題目給寫了吧！」

「……咦？好、好的。」

——後來想起來，諸星秀樹覺得自己根本不應該答應對方，而且還是用「幫助自己獲得好成績」這種現在看來根本毫無意義的事情做交換條件。

那僅僅是後來一系列悲劇看似平和的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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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伽耶子妳的名字是齊木空美嗎？」

在齊木空美的詢問落下后，首先發出聲音的卻不是諸星秀樹而是五條悟，他十分迅速理解了齊木空美話里的意思，只不過重點一如往常地偏離主題，「果然還是伽耶子比較好聽，齊木空美好普通喔。」

講真的，要不是眼下狀況不一般，齊木空美當場就會想辦法把人給宰了再偽裝成自殺……不，還有那個叫夏油傑的也是同夥，偽裝成自殺會被識破，所以果然還是偽裝成他倆自相殘殺，最後玉石俱焚的現場好了。

「喂喂，伽耶子妳明明知道這個領域會自動把心裏話給廣播出來吧，正大光明在腦袋裏面想這麼過分的事情真的好嗎？」五條悟雙手叉腰，大聲譴責，「怎麼可能玉石俱焚啊，我一定能把傑按在地上摩擦，妳看着好了！」

「悟，你說這種話更超過，還顯得很幼稚。」夏油傑嘆了一口氣，不跟幼稚的友人計較，而是轉頭看向齊木空美，「妳似乎知道的不少，還有剛才妳說要……救我們，是什麼意思？」

最後幾個字夏油傑說得有些遲疑，畢竟他其實挺久沒有將自己擺在被拯救者的立場上了，畢竟在他的觀念里，咒術師是強者，他跟五條悟更是其中之甚，而強者是並不需要保護的。

「或者我該直說……妳口中的『諾亞方舟』應該與現在困住我們的『領域』無關。」夏油傑又說，「准特級咒胎諾亞方舟和人工智能諾亞方舟並不一樣，前者是咒靈，所謂的咒靈就是……」

「是產生自人類負面情緒的詛咒。至於你們是咒術師，用咒力祓除詛咒的存在——你不會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站到這裏大放厥詞吧？」齊木空美神色平靜地接話，「那你簡直是愚蠢到家了，以至於我都開始質疑起自己剛剛的計畫，畢竟就你這智商也該沒辦法拉着人同歸於盡，一看就是未來會被心機深沉的同類設計陷不自知，還做出決定性的錯誤選擇最後生生把自己給作死了的短命相。」

夏油傑：「……」

至於嗎？話說過去他只聽過有人說他長得很慈悲很有佛性，可從沒聽過妳這種失禮的說法啊。

「哈哈哈哈哈哈作死短命相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五條悟則笑得異常猖狂，眼淚都要飆出來那種，「不過都怪傑說蠢話啦，伽耶子生氣也是應該的。」

「……那悟你又看出什麼了？」夏油傑有些不爽起來，憑什麼只有自己一個人被一個國小女生罵，就算他不跟小孩子計較，也得好好跟同齡的摯友算帳，「別忘了我們還在領域裏面，正經點，悟。」

同時不忘提醒對方警醒，真不愧是比五條悟靠譜許多的最強咒術師夏油傑。

「喂，假裝旁白口吻誇自己靠譜就算了，但搞拉踩那一套太沒水準了吧，傑！」五條悟不滿地嚷嚷，但夏油傑才不打算理他。

「呿，真無聊。」見夏油傑真的不打算理自己了，找不到捧哏的五條悟終於放棄說相聲的打算，認真解說起了自己觀察到的事。

「傑，你還記得准特級咒胎諾亞方舟第一次出現是什麼時候嗎？」

「第一次出現……三年前？」

「對，那時候派出去的咒術師祓除未果，諾亞方舟逃脫，就這麼沉寂了三年……你認為這合理嗎？」

五條悟問，然而不用夏油傑回答，但凡對詛咒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並不合理。

「根本不合理嘛，畢竟咒靈可是見人就咬的瘋狗一樣的玩意，就算評定等級不到特級，但也不可能毫無聲息；何況當時『人工智能反撲挾持人類』被當成大新聞被媒體大肆報導，社會上人心惶惶，按理來說這些負面情緒都該作為【諾亞方舟】的糧食壯大它。」

被大半社會的負面情緒滋養的咒靈，卻無聲無息沒搞半點事「回饋」社會，這件事本身就不對勁。

「來這裏之前我設想有兩種可能，一是它蟄伏起來了——很難想像那是剛誕生的咒胎會有這種智商，所以pa，第二種就是有人庇護它，」五條悟聳了聳肩，「我本來以為是諸星秀樹榦的，想說來了應該會看到和咒靈混在一起的傢伙，都帶着要緝捕『死刑犯』的心情來的……沒想到，竟然出現了最強的五條大人沒想到的第三種情況喔！」

五條悟說著興奮地比劃，看起來想賣關子，但又按耐不住想要分享驚奇發現的心情。

「那就是——最初的准特級咒胎【諾亞方舟】，已經被祓除了！」

五條悟揭曉答案，很遺憾地沒得到掌聲，只有摯友一臉無語，眼神中還透露出「講了半天就這？」的失望，「聽我說完啊傑！最精彩的當然要留在最後面講。那就是，祓除最初的諾亞方舟的人是——」

「是你把最開始誕生的咒胎【諾亞方舟】給宰了對吧。」齊木空美轉頭，看向面色蒼白的某人，「諸星秀樹。」

「你的身上不存在咒力，推測是使用了擁有咒力的道具，沒猜錯的話大概是使用了那把『開膛手傑克的匕首』。澤田弘樹的話，應該知道它的下落。」

畢竟澤田弘樹就是因他而死——使用DNA回溯功能逆推百年時光，最後證實了自己的養父就是開膛手傑克的後人，也因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真相而被逼自殺身亡。

「那把匕首經年累月吸取着人們對口耳相傳的開膛手的恐懼，絕對算得是挾帶巨大咒力的詛咒之刃，要殺一個咒胎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等等，伽耶子妳等一下！」五條悟打斷了齊木空美的話，十分嚴肅地瞪着她，「妳為什麼要搶我的話？剛剛那個是我的推理最關鍵最帥氣的部分，怎麼可以搶我的戲啊，抗議！」

齊木空美才不管五條悟，她只是轉過頭，看向諸星秀樹——後者的臉上在齊木空美看來明明白白寫着「這個人怎麼什麼都知道救命媽媽有怪物啊」，要問為什麼的話，她只能說因為這是看一眼就能明白的事。

「以澤田弘樹的性格，就算真的做出了……把『我』的人格植入諾亞方舟這種能毀滅世界的愚蠢事，肯定也會準備後手，不存在死後才想辦法解決生前事的可能。他還沒有那麼蠢。」

「所以，他實際上想求助於你的，是在他死後，或是臨死時才察覺到的問題。」齊木空美慢條斯理地說，彷彿預先翻到了偵探小說結尾頁瀏覽過的讀者，「他發現自己投注太多的感情在【諾亞方舟】上，多到產生了詛咒。」

「等等……」夏油傑猛然抬頭，意識到什麼，「妳的意思是，不只人工智能諾亞方舟有兩個，連咒靈也有兩個？」

一個是由大眾對人工智能的恐懼產生的咒胎，還未清醒的混沌的咒胎，另一個則是——

「簡而言之，我的人格被他植入AI裏面做了友情代餐，傾注太多的情感后誕生了咒靈，他找上你時，想銷毀的根本不是程序，而是他在死前才察覺到存在的咒靈。」

齊木空美看着諸星秀樹，眼神冰冷，像是透過他正看着什麼，「當初就該由我親手殺了澤田弘樹。」

這麼個事多又不省心的玩意，不再死個一百次都對不起她浪費掉的時間。

因為領域效果將齊木空美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的夏油傑和五條悟：「啊這。」

不愧是伽耶子，怨氣好重，還有殺意絕對是認真的吧！

「聽到了嗎，叫澤田弘樹出來，我要讓他再死一次。」齊木空美根本不管DK二人組怪異中帶點微妙的眼神，衝著諸星秀樹說。

「弘樹……弘樹他……」

諸星秀樹卻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哽咽了一下，環膝的雙臂收緊，像是要將自己給勒死一般的力道，恐懼再次攀附上他的肌膚，然而這份恐懼卻比方才多了幾分悲痛，是在全然的恐怖之外，曾經經歷過更加絕望的失去才能露出的表情。.

就像是心裏那些被求生慾望給壓抑住的情感被撬開了一道縫，就着小小的縫隙中洶湧，噴薄而出。

「我根本不應該答應……如果沒有答應的話……弘樹就不會被『齊木空美』吃掉了！」

那個陪伴了他三年的守護靈，明明年紀看着比他小但卻亦師亦友的可靠友人……就不會為了救他而被可怕的怪物給消滅。

「喂，我才是齊木空美。」齊木空美聽了，彷彿對諸星秀樹隱含大量資訊的話沒什麼感覺，只是不滿對方的稱呼，「那個東西就隨便叫她『粗俗爛制代餐AI異變咒靈』就行了吧。」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而且人家很明顯正在因為失去朋友難過，稍微閱讀一下空氣啊！夏油傑忍不住吐槽。

一旁的五條悟倒是樂呵呵的，主要是他意識到齊木空美的取名品味比他還要差，稍微有點得意。

「這些都不是重點，而且你聽不懂我說的嗎，快把澤田弘樹叫出來。」齊木空美的嗓音逐漸染上不耐煩。

「我說了！弘樹他已經——」

「他死了，還沒完全死透。」齊木空美的聲音真的帶上了暴躁與不耐，畢竟，她難得忍受着與猴子對話了這麼久，「如果他完全被消滅，那在踏入『領域』的瞬間我們就會被攻擊，你也不可能還沒被代餐AI給吞掉。」

「你在吧，澤田弘樹。」齊木空美說著，語氣逐漸趨於平靜，卻不是因為她感覺不煩了，反而是因為煩透了，耐心即將告罄的反應，「給我滾出來，不然，我從這個房間走出去立刻就再策劃一場人工智能恐怖攻擊。」

「一般沒有這樣威脅死去朋友的吧？」

在五條悟的吐槽中，原本因為齊木空美的話而露出怔愣表情的諸星秀樹臉色一變，露出了苦笑。

「……我本來，不希望這樣子出現在妳面前的，空美。」

「諸星秀樹」低垂着眼，喃喃自語，「這就是墨菲定律嗎？明明唯獨妳、我不希望被妳看到。」

「果然剛剛都是在裝死嗎？」夏油傑皺起眉頭，「你的朋友，這具身體的主人諸星秀樹很擔心你。你為什麼不見他？」作為擁有社會常識與良知的正直人類，夏油傑忍不住開口。

「何止，還讓他嚇個半死，向咒術師方求助；這跟三年前你找上諸星秀樹，隱瞞實情試圖暗中解決事情的作風可不太一樣。」

五條悟往「諸星秀樹」的方向湊近了一些，藍鑽般熠熠生輝的眼眸越過完全遮光的墨鏡，視線帶着彷彿要洞穿他整個人的穿透力。

半晌，五條悟勾起嘴角，像是覺得很有趣一般。

「唔——果然，真的混在一起了啊，真有趣。*」

語音一落，齊木空美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難看。

她看着「諸星秀樹」，腦中已經開始思索要怎麼讓死人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