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生命危急
“嗯,找到了,也是這幢公寓樓的。”
“那也好。省得跑來跑去了。”
千島陀野在沙發上坐下。
千島凜還抱着嘗試一下的心態,張開小嘴問道:“你今天出去都幹嘛了,有買菜回來什麼的嗎?”
“沒有。沒錢了。”千島陀野直搖頭。
一萬円一天就花光了嗎……
千島凜微張的嘴巴合上。過了一會兒,坐在沙發上的千島陀野開始閉上眼睛養神,一點也沒有留意到千島凜的情緒變化。
“那我現在出去買菜。”
“嗯。”
千島凜離開家門,不知為何,難以形容的難受感像一隻手那樣揪住她的心臟,幾乎讓她好看的眼睫毛掛上霧氣。
這一點也不符合她之前的想像。
可能這只是她的多慮吧。千島陀野只是在適應這個社會後,短暫的表現出疲倦乏憊而已,再加上她自己也沒有明說讓他買菜,所以他沒有能夠留意到她的想法。
千島凜把委屈全部憋回自己的心裏。
……
在第三天,千島凜和千島陀野把家搬到位於同一棟公寓樓的七樓。
在搬進去后,她和千島陀野能夠活動的空間顯而易見的變大了。同時,兩人也擁有屬於各自的房間。
之後,因為千島陀野還要去適應這個社會,並且尋找工作,千島凜把她為數不多的存款拿出十萬円給他,作為活動經費。
在付了房租后,她身上剩下的存款只剩下最後10萬円左右。
她得更省着用了。
學校。
中午。活動室。
“怎麼樣,小凜,新家還好嗎?”
正在默默吃飯的千島凜回過神,向提出關心的清水瀧奈點了點頭。
“還好……”
“我家裏有一些盆栽和貼紙,可以幫忙裝飾小凜的家哦。要我拿給你嗎?”
清水瀧奈的俏臉還是那麼的明媚,洋溢着像陽光一樣讓人感覺到舒服的氣息。
千島凜很感謝清水瀧奈的提議。但她目前並沒有這種想法,雖然是搬進了新家,但她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喜悅。
無論是租房的費用,還是家裏奇怪的氣氛,都像一層厚雲一樣壓在她心頭上。
安濟千束雙眼像掃描儀一樣在清水瀧奈和千島凜兩者之間掃來掃去。
這些天她也從清水瀧奈口中逐漸了解到千島凜的真實家境。
這家境,就比孤兒好一點點了。可能,孤兒還會相對自由一點。
所以,安濟千束對小蘿莉的戒備心放下了不少,對小呆萌關心小蘿莉這件事情也覺得情有可原。
人都會想要發善心幫助比自己弱勢的群體,更何況是清水瀧奈這種心裏除了善良和笨蛋兩樣品質找不出其他東西的人。
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總是靠近財迷君呀。
不知道他現在是我們兩個的男朋友嗎?
安濟千束心裏默默吐槽。她坐直身子,雙手環在胸部下面,雙眼偷偷瞄向千島凜。
不過,千島凜不像她曾經見過的一些女生。家境不算好之後,就四處找人抱怨自己的出身,一邊還事事需要依靠家人,一邊嫌棄家人。更有甚者,直接開始擺爛,高中都不上了,直接和家裏人斷絕關係,成為一個尼特族,在沒有經濟來源的時候,就去找爸爸。
千島凜一直都把她的事情都藏起來。
不是清水瀧奈提過幾嘴,安濟千束完全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和正常女孩沒什麼區別的少女身上,背負着這些東西。
從這個角度,安濟千束還是蠻佩服這個年齡實際和她相差無幾的小不點的。
“我可以去你家看看嗎?”
安濟千束也向千島凜關切道:“剛剛搬進去新家,我和瀧奈可以去幫你佈置一下家裏的環境。”
千島凜搖搖頭謝絕兩人的好意。
搬入新家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她一想起千島陀野現在的狀態,更覺得不應該讓他和清水瀧奈安濟千束見面。
“謝謝你們的好意。”
“我吃飽了。”
千島凜把便當收起來后,離開活動室。
清水瀧奈和安濟千束都感覺到奇怪。
安濟千束:“小凜是不是不怎麼高興?”
清水瀧奈:“嗯。我也感覺出來了。”
放學。
千島凜乘坐電車回家。
距離千島陀野出獄已經快半個月,在這半個月裏面,家裏所有開支都依靠她的存款。
雖然千島陀野一直在說他也在努力尋找工作,但一直都沒有任何收穫。
同時,千島陀野的脾氣也越來越古怪,動不動就會發脾氣,時不時會對着牆角的空氣滴咕暗罵些什麼,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千島凜。
在滴咕完以後,還會冷眼看千島凜好一會兒,才會恢復正常。
手機上,若山知佳發來短訊:【怎麼樣,和父親相處得還好嗎?】
【還行吧……】
千島凜不敢把真實情況告訴若山知佳。他是多麼希望她和千島陀野相處和諧,雖然目前還算不上和諧,但要是把現在的情況說出去,一定會讓一直為這件事情操勞努力了這麼久的若山知佳感到傷心的。
【那好,我明天來看你。你給我的備用鑰匙我拿到了。】
【嗯。】
千島凜把手機放回裙子的口袋裏面,回到家,準備換一身衣服,然後再去書店打工。
“我回來了。”
她在玄關換鞋,看向屋內。
在換了新的租房后,陽台正對着玄關,沒有關陽台窗帘的時候,陽光會很舒服的瀉進屋子裏面。
這是她之間那間陰濕逼仄的小房子所沒有的。
但屋子裏面依舊像平時一樣沒有什麼聲響和人氣。
她這句話也從來沒有得到過回應。
千島陀野白天一直都在外面,直到晚上八九點才回家。至於他是白天什麼時候離開家裏的,每天需要在八點半前回到學校的千島凜就不得而知了。
千島陀野現在一個人在外面解決晚餐,千島凜也是一個人在書店解決晚餐。這件事情在搬入新房子的第二天,千島陀野就提了出來。
“凜,你每天給點我的飯錢吧。那樣子就不用你晚上還跑回來做飯。我在外面解決就行。你也是。”
千島凜還一直幻想着,千島陀野能夠做好晚餐在家裏面等她,她在書店上完班后,回到家就有暖呼呼的飯菜,兩人可以一起吃晚飯。
但她明顯想多了。
千島陀野實際上只做過兩天的飯,就是他出獄后的第一天和第二天,之後就再也沒有後續。
現在都是千島凜負責兩人的飲食起居。
“我知道了。”
雖然渴望腦海里的事情發生,但千島凜細想一下,在入獄前,千島陀野也一次沒有做過飯。
原來不一起吃飯,已經是她們這個兩口之家的傳統習慣了。
於是她答應了千島陀野的要求。
回到房間,千島凜剛準備換衣服,就發現自己房間的壁櫥有被動過的痕迹。
家裏進賊了?
千島凜緊張起來,連忙在家裏搜查一邊,都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痕迹,門窗關得好好的。家裏面就她的壁櫥有被翻動過的痕迹,其他都和她早上離開家的時候沒有什麼差別。
千島凜連忙在壁櫥前蹲下,查看有沒有什麼東西不見了。
拿到藏在壁櫥最裏面的小盒子時,她慢慢癱坐在地面上。
她放在鐵盒子裏面的錢都不見了。
……
千島凜盡量不去猜測這件事情。但整個晚上,腦子還是忍不住一直往這件事情上面靠,越想,心情越低落,以至於過馬路時差點被車撞了。
鐵盒子裏面還有五萬円,是她目前所有存款的一半。
當從書店下班,回到家裏后,她見到癱在沙發上,喝得爛醉如泥的千島陀野。
“汪汪汪!”
狗籠子裏面,一月四正攀着,搖尾巴。
“你沒有給一月四喂晚餐嗎?”
千島凜聞到房間裏面好大一陣酒味,夾雜着煙味,揮之不去。
“沒有。我忘了。餓一會兒又不會死。”
千島陀野搖搖頭,整個人陷在沙發裏面,在沙發前的地面上,還有幾個空了的酒瓶子,還有不少煙頭。
千島凜一周前就知道千島陀野每次外出都會偷偷去喝酒。只不過,在回來前,他都會在外面走一會兒,讓衣服上的酒氣和煙味都散去。
這麼明目張胆的把酒拿回家喝,這還是第一次。
千島凜站在原地,千島陀野躺在沙發上,秋田犬一月四在叫。整個房間只剩下一月四的叫聲,還是千島陀野大醉后的呢喃聲。
千島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準備給一月四放點狗糧,千島陀野手上的酒瓶子一下子飛到狗籠子上,碰撞到鐵絲網后,碎成一片一片,在空中像綻放的花。
“別吵!臭狗!再吵我殺了你!”
玻璃破碎的聲音和千島陀野的怒罵聲同時交匯在一起,千島凜的童孔在空中晶瑩的玻璃碎中,慢慢收緊。
一月四躲在籠子裏面,全身哆嗦,不再叫喚。啤酒瓶子的玻璃碎散落在整個木質地板上,還沒喝完的啤酒順着地板的縫隙,慢慢流到千島凜腳邊,浸濕她的襪子。
千島陀野又一次陷在沙發上,軟爛如泥,像一具還沒死透的屍體。
千島凜低下了頭,臉頰邊的髮絲把整張小臉藏起來。
“我房間的盒子,你今天有動過嗎?”
“什麼盒子?”
“我用來放貴重東西的盒子,方形的,放在壁櫥最裏面的那個。”
千島陀野一隻手拿到另外一個沒喝完的酒瓶,另外一隻手慢慢抬起,手臂枕在額頭上。
“哦,那個啊,裏面有點錢,我先拿去用了……”
千島凜今晚一直告訴自己家裏絕對是進小偷了,但現在,她證實了自己內心深處那個忐忑不安的想法是正確的。
“那是我的個人物品,你怎麼能夠沒有經過……”
“少啰嗦了!你還是我生的!你是不是我的個人物品?!”千島陀野無比大聲,捏着酒瓶子的手爆出一條條像泥鰍一樣的青筋。
千島凜有點被嚇到了,身體微顫了一下。
千島陀野喝一口酒,整個人重新躺了下去。
房間裏面沉默了很久。
“你找到工作了嗎?”
“沒有。”
“對了,明天留10萬円在家再回學校。”
“我之前才給你了10萬円。”千島凜回想了一下時間,應該是一周前。
“10萬円能幹什麼?!”千島陀野忽然暴躁起來,整個人從沙發上起身,地板上的空酒瓶被他踢得四處都是。
白天出去喝酒遇到機車族被懟了幾句,還有一下子在賭場輸掉所有錢的憤怒全部涌到頭上。
“你告訴我,這麼少錢能夠幹什麼!”
這麼多錢能幹什麼。
千島凜抿住嘴巴,一聲不吭。她怎麼知道,她又沒試過一次性花這麼多錢。
“我現在沒這麼多錢了……”
“開什麼玩笑!”
這是真的。
本來交了房租后,她還剩下10萬円左右的存款,但千島陀野拿了那五萬円現金后,她全身上下,只剩下銀行卡裏面的五萬円多一點的錢。
“你身上應該還有很多錢的吧?在我入獄前,我還留給你一個房子。單純是把那個房子賣了,也能夠有很多錢。我今天去看了看當時的成交價,足足七百多萬円。”
“就算你後來要上學,那應該還剩下三四百萬円的。我才入獄三年。你全都花光了?”
千島陀野直勾勾地盯着千島凜,他的眼睛非常紅,眼白上都是血絲,像蛛網一樣連接到那顆渾濁的眼珠子邊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酒的原因,他的眼神就像一把懸在半空似乎會掉落的尖刀。
“那個房子賣了以後,那些錢有一半都陪給你打傷的那些人,之後又有債主上門,把另外的錢收走了。”
千島凜說的都是實話,雖然那套房子賣了七百多萬,但到最後留給她的,一分錢也沒有。
她進少管所的時候,所有的行李只有幾件破舊的衣服。
千島陀野難以置信的看向千島凜,聽到這句話后,他似乎短暫的醒酒了,恍神的重新坐回沙發上,整個人搖搖擺擺。
“真的都給出去了?”
“嗯。”
“一點也沒有剩下?”
“沒有。”
那些都是千島陀野欠下的債,千島陀野進去監獄后,放債的人就決定父債女償,讓千島凜來還債。幸好買房子的那些錢剛好還夠了數目,不然千島凜就要被他們捉走賣給地下窯子,那些放債的可不是什麼好人。
千島陀野不再說話。
千島凜也不說話,她的喉嚨被東西噎住了,整個人似乎都沒有了靈魂。
那天晚上,千島凜把一月四的籠子搬進自己的卧室,關上門后,在床上躺了好久才能睡去。
外面一片狼藉,腥臭的酒精味和煙味在房間裏面瀰漫不去。
她感覺自己的眼睛好澀,就像她全身感受的滋味一樣,讓人想嘔吐,想要蜷縮,想要睡覺,想要一睡不再醒來。
第二天是周六。
千島凜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她同時也做了一個噩夢,夢境裏面,她陷入了泥潭裏面,怎麼樣也沒有辦法掙扎出去,泥潭的粘泥逐漸淹沒她的喉嚨,她的呼吸越來越苦難。
身邊傳來劇烈的狗叫聲,叫得像得了失心瘋一樣,瘋狂,猙獰。
是一月四的叫聲。
千島凜在夢境裏面掙扎出來,勐地睜開眼睛后,她發現床上有人。
千島陀野壓在她身上,雙手掐着她的脖子,臉孔猙獰地望着她。
那不是夢境,她真的快呼吸不了了。
“混蛋!把我的七百萬還給我!把我的房子還給我!”
“你這該死的東西!為什麼讓他們拿走我的房子!”
“去死!該死的玩意!快把錢給我吐出來!”
千島凜難以置信地看着癲狂的千島陀野。
這一幕是多麼的魔幻。
千島陀野發了瘋似的掐着她的脖子,那張臉上除了不到別的任何東西,發紅的渾濁雙眼,像牛一樣拱着的鼻子,像雜草一樣不修邊幅的鬍鬚和頭髮,還有領口上的啤酒污漬,在太陽從窗戶瀉進來的溫暖光線里,一切都看得那麼的清晰。
房間裏面,千島陀野唾沫橫飛的辱罵聲和一月四也要發瘋似的叫聲此起彼伏,千島凜從中聽到了第三個聲音。
自己脈搏跳動的聲音。
她脖子上的血脈在被擠壓,在難受的悲鳴,似乎即將斷裂,或者是爆裂。
她剛清醒過來的腦袋又陷入昏昏沉沉的狀態裏面,雙手和雙腳在床褥上掙扎地動起來。但就像已經在岸邊被太陽曬了好一會兒的魚,只是幾下子沒力氣的翻騰,就再也沒有了後續。
為什麼?
千島凜收縮的眼童開始渙散,雙肩上凝聚的力量也一瀉千里。
如果是其他人,她或許還會再掙扎一下。
但面對的是千島陀野,她所剩無幾的掙扎的力氣全部來到大腦裏面,雙眸難以相信地望向千島陀野,世界觀這一刻在她的心裏崩塌。
為什麼要這樣子對她?
她明明沒有惹過他,兩人甚至還是有血緣關係的父女,為什麼千島陀野作出那些比陌生人更加恐怖猙獰的動作。
快徹底呼吸不上來了。
千島凜的腦袋逐漸昏沉,耳邊還響着千島陀野的聲音。
“錢呢!該死的!那是我的錢!”
“混蛋!該死!你該死!”
她真的該死嗎?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死。
但她知道,自己如果死了,那也不會有人為她難過。
“bang!”
千島凜的眼皮慢慢合上,這時,壓在她身上的千島陀野被人用酒瓶子一下子砸中腦袋,發出清脆的聲音。
“你這個混蛋!”
緊接着,隨着一道身影撲到千島陀野,一個無比憤怒的男聲出現。
“小凜!”
同時,一個無比着急的尖銳女聲也在耳邊響起。
若山知佳,和,清水瀧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