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酷哥

a同學真正被小m發現並深深注視的，是軍訓結束后那個破冰運動會。

一個多月的高中生活，小m痛並快樂着，痛更多些。活像是全國統一標準的學生短髮剪了又剪才勉強過關，又在秋天一點不吝嗇的日光烈烈中挑戰了人生的最黑記錄。簡單的“向左轉”“向右轉”在一遍又一遍的機械運動中也變得不再簡單。帥氣軍訓教官的嗓子日益沙啞，和着同樣迅速黝黑的皮膚一起變得沒有當初那樣受歡迎。眼淚汪汪卻又隱含快樂的送走教官后，小m以飽滿的熱情，天真的心態迅速準備投身即將水深火熱的高中學習時光。

作為高強度腦力運動的開端和傻白甜對幸福高中生活期待的終結，一年一度每屆都有的校運動會興師動眾的拉開帷幕。

運動會是試金石，是試煉場，也是正值青春的少男少女荷爾蒙賁發，愛情小苗生根發芽的廣袤沃土。在這個揮灑汗水和小愛心的操場上，無數少年自由搭配兩兩組隊，偶爾也會陷入三人同行五角之戀的汪洋大海。身姿挺拔能跑能跳再有點小帥的男孩子，最是讓人心馳神往心神搖曳。比如我們的a同學。

哪怕是時至今日，小m也不得不承認，在好些年前大家都青春年少的時候，a也是那個頗惹人喜歡的崽。他總是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脖子挺得直直的，不太笑，偶爾一笑就露出一點小小的虎牙。他的腿直直的，有點長，比起帥氣更多的是少年的颯爽。他說話前總愛清清嗓子，低低的一聲，然後會抬頭直直的凝望着你，目光堅定一板一眼的，總有些別樣的魅力，是如今想來也會心動的類型。

當時的小m大概也是這樣想的。

“真好看啊”，她想着。目光投向檢錄處正在別號碼牌的瘦高少年。a報名了5000米長跑，是班主任強行抓包的。他總是不動聲色，被推趕着應下了誰都逃避的大長跑也似乎不以為意。

小m不止一次的看到過a，一圈一圈的繞着塵土飛揚的操場，跑啊跑啊，不算快卻從來不停。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他要跑好久，然後再默默的停下，不說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離開，像極了小說里的隱世高人。

因此，當小m注視着a同學隨着隊伍來到起點線，微垂了頭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時，理所當然的以為優勝已成定局。也因此當三圈后a同學遠遠墜在最後面，卻依然不變平穩邁步，以世外高人的身姿幹着江湖騙子的行當時，才更讓人啼笑皆非。

斯文又笨拙的少年，是另一種樣子的討人喜歡。

替a同學尷尬的不只有小m，還有同樣被a同學泰然自若的訓練方式矇騙到的班主任。她咬緊了嘴唇，將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睜的更大。原本揮舞着的指揮加油的小旗不尷不尬的僵在原處，“勇奪第一”的口號突然間有點不合時宜。一時間，小小帳篷下瀰漫起局促又快活的氣氛來。

回想起那一日曾呼嘯過操場的風，鑼鼓的轟響彩旗的招搖，炸響在天空的彩煙花炮和長長的色帶鼓滿鼻腔的硝煙味道，同學們清脆的嘰喳和善意的隱隱的鬨笑。歲月白駒，尤自悄然閃爍生輝的，只剩下一年又一年新鮮的孩子，和一年又一年的運動場。年輕的他們奔跑着，青春和汗水一同揮發，透濕的額發暈紅的臉頰也寫好了和前輩一樣的少年心事。

那個時候，一圈又一圈，所有人都累了。無論是場內勉力奔跑的運動員，亦或是場外敲鑼打鼓的拉拉隊，都漸漸顯露出不自覺的疲態。

身體疲累的難過，心裏卻自在。

在努力將心態從“冠軍乃囊中之物”轉變為“身體第一成績第二，因材施教善哉善哉”后。年輕的老師再度興奮，不厭其煩的在a同學路過班級帳篷時遞上飲用水並試圖幫忙澆頭。

同學們開心的叫嚷，戲謔又可愛的拋飛着廉價應援物——那一大包用於衛生打掃但尚未投入使用的紅色抹布。遠遠看去，一片紅色鮮亮。

很奇妙的情緒，當你對成績不再期待時，反而湧現出更濃烈的興緻勃勃。小m不再關注a同學和其他運動員的差距，而更多的將注意放在了這位冷靜坦蕩到讓人抓耳撓腮的酷哥身上。

他和之前每一次小m偶遇到的練習時一樣，在似曾相識的初秋下午，吹着無甚區別的舒捲微風，太陽那樣照着，眼前一點點灰黑色斑點閃爍。不變的步子和頻率，不變的揮臂和喘息，不變的始終抬高的下巴和似乎壓根不打算放棄的態度，突然間就湧現出了一股悲壯的氛圍。

他不是力挽狂瀾的大英雄，他是個酷哥而已。

年輕的小m這樣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