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你究竟瞞了我什麼
言宴忽然站都站不穩了,好像被人一棍子打在頭頂上。
「如果我不走呢?「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雲遮,「如果我不走,你是不是會殺了我?「
「是的。如果你不走,我就要殺了你!「雲遮一個字一個字的答道。
言宴不能走,他花了一生的心血才造就了這麼樣一個人,一個近乎於完美的人。
所以他寧願面對雲遮的劍刃,他也絕對不能離開。
但是在面對雲遮的利劍前,言宴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做,那就是將他的刀刺入蘇河的心臟。
因為那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甚至比他還要陰沉、冷酷而危險。
若是將這樣一個人留在世上,他就算是死,也不能安心。
因為不管他對別人多麼陰險、狠毒、冷酷,他對雲遮的友誼還是真實的。
蘇河彷彿早已料到一般,在死去的時候,他的臉上沒有一點驚訝痛苦的表情。
他是帶着微笑離去的。
可是雲遮臉上的憤怒卻告訴言宴,他一點也不贊成他這樣的做法。
雲遮的身子忽然飛躍而起,燕子般掠過屋頂下的橫樑,樑上的是他的劍。
言宴從未與雲遮交過手,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將這柄劍揮向自己。
劍光一閃,閃電般擊下。
言宴沒有猶疑,沒有畏縮,也沒有被閃電般的炫目劍光所迷惑。
他僅僅一刀便斷了這一劍的命脈。
滿天閃動的劍光驟然消失,言宴的劍已經抵在雲遮的頸上。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如果我們兩個人交手會有什麼樣的結果?「言宴道。
「可是我不想知道,「言宴聲音終於有了一絲顫抖:
「我一直都不想知道。「
華未央一直在半夢半醒之間徘徊。
她的五感如同被一層濃厚的煙氣籠罩,只能調動僅剩的感官去分辯周圍的一切。
鼻間縈繞着沉水香所制焚香的氣息,其中還有些許安息香和麝香。
雖說恬澹寂寞,卻也靜息安神。
華未央儘力睜開雙眼,只見滿滿雲霧般的紗帳,上有黑絲繡的流雲穿花紋。
盤旋而動,如幻似夢。
外面偶爾有幾句人聲傳來,有言宴溫和的話語聲,有雲遮浸着寒意的笑聲。
可他們說了些什麼?
華未央完全聽並不真切。
蕭郁離怎麼樣了?
他的樣子,像是靈力盡失。
可是明明不久前,他們二人還曾經並肩作戰。
那是,他分明沒有絲毫異樣。
你究竟瞞着我什麼!
華未央心裏只有這樣一個念頭。
後來人聲消失了,只能聽到外間銅火盆中偶爾劈劈啪啪火焰的跳動聲。
直到突然門聲響動,堂屋中傳來有人進出的聲音。
華未央認得這個人的腳步聲,是蘇河。
蘇河應當沒有留意到她,因為這寢室從來都是空置的。
即使是言宴自己,從來都只是在堂屋中的木榻上小憩。
這人只是匆匆進來,又匆匆離去,之後整個屋子又恢復了寂靜。
這是一種冷寞的寂靜,窗外傳來寒風呼嘯卷落梅花的聲音。
院中的樹枝沙沙做響,雖然寢室中溫暖非常,依然能感受到冬日的寒意。
剛剛她服下一些平日中吃的葯,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
恍惚中,她才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和浮生聯繫過了。
或許,她已經於冥冥之中明白了,石珀空間或許並不是什麼全能的法寶吧。
自己終究還是要靠自己的力量走下去。
華未央有些撐不住藥力,於是昏昏沉沉得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身側的榻邊好像正坐着一個人。
因為她嗅到了那人身上傳來的幽曇香氣。
那人全身散發著一種悲憫的氣息,華未央雖然沒有力氣睜開眼睛,但是能感覺到。
那人的聲音時而溫和無奈,時而冷酷殘忍,像是隔着幾重迷霧從遠處傳來。
他好像在對他說話,又像是在同別人說話,也像是在同他自己說話。
「想做的事……成了,我們什麼時候才能……?「
那人的話斷斷續續得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華未央只好儘力去聽:
「神族……魔族……,對不起。但我會儘力……,不要,那麼累……「
華未央無法回應他,聽到在錦緞上有劃過的聲音,並且那人好像在逐漸離開。
藥力雖正在消散,但這解藥與***相互呼應,在她的體內顯得十分霸道,混沌的力量在經脈中激蕩。
華未央已經用盡全部的氣力與這樣的力量相抗,實在無法支撐自己繼續聽那人說話,於是再度陷入了昏迷之中。
二月二十五日,大周都城。
雲遮喝得很醉,他已經喝了一日的酒了。
如今的他不但一貧如洗,就連妻子,孩子和最好的朋友都失去了。
他踉踉蹌蹌得往城外走去,他要往成姜的方向去,他想用自己的生命去還他欠楚峽的血債。
終於,他醉倒在一家茶鋪邊,他趴在雪地里。
白色的長袍融入積雪當中,彷彿就要在這冰天雪地的夜色中徹底消散。
當雲遮醒來時,天已大亮,他正躺在一個茅草屋的床上。
身上蓋着棉褥,床邊還有一盆溫暖的炭火。
他掙紮起身,看到屋內的方桌旁坐着的三個人正在一處飲酒。
楚峽,蘇子澈,還有黃金炎龍。
他忽然有種錯覺,以為他正在幾日之前的***。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雲遮喃喃的道。
「怎麼會!雲兄弟,蘇子澈方才說要去尋人,沒想到剛走幾步就見到了你。「
楚峽爽快的聲音混雜了一些擔憂,「還好發現的及時,否則你會被活生生得凍死在外面。「
雲遮本以為言宴已經取走了楚峽和蘇子澈的性命,才帶着滿懷的遺憾和悲慟準備去成姜還縱橫堂一命。
如今見他二人平安,自然是十分歡喜的。
他決定要面對自己的過去,坦白一切,於是他道:「楚兄,其實我……「..
楚峽當然知道他要說什麼,於是擺了擺手道:
「不必說了。如今我們都是一無所有的人,互相只剩下彼此。我已經決定放下過去的恩怨,從今隱姓埋名遠離這些繁雜。」
「所以你也不必愧疚。以前的事,就不必再說了。「
說完,他又笑道,就重新介紹一下自己吧:
「在下楚峽,這位是蘇子澈,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雲遮。能結識兩位,在下榮幸之至!「
雲遮爽朗得笑着拱手道,只是他的眼中已經佈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