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年
神樂夏至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神樂楓琥珀色的眼眸盯着神樂夏至的臉。
「這個秘密，現在除了你以外，應該只有我知道了吧？」神樂楓站起身，腦海中閃過一個小巧的身影，「雖然現在神樂家只剩下三個人了，但是它畢竟還存在着……以後，也一直會存在下去的。」
家裏只剩下三個人，所以支出也減少了很多，但是一直這樣坐吃山空，並不明智。
「以後，就由哥在家照顧冰凌吧，錢這方面，我來解決……」說出這話的神樂楓自己都沒有察覺，他語氣輕鬆了很多，「不要逞強，白天你應該不能出去吧？不然也不需要用幻境將晝夜顛倒——也不會被我發覺了。」
神樂楓起身離開了道場，給神樂夏至留下了最後一句話：「至於你之前說的那把刀……」
神樂夏至不禁抬起頭，看着神樂楓沐浴在月光下的背影。
「那把刀，是對付敵人用的，而不是對着家人。」
——這一天，神樂唯七歲，神樂楓十歲，神樂夏至十三歲。
「神樂大人，這次也麻煩您了。」
清點完數目的商隊老大露出滿意的笑容。
「不，」站在這個胖子眼前的茶發男人搖頭，目光掃過胖子左臂上的紅點，「你們才是。」
望着逐漸遠去的商隊，茶發男人的身形逐漸模糊，最後變成了一個茶發男孩，他回過頭，看着擺放在身旁的貨物，鬆了口氣。
「幻術……還真是方便的能力。」
「而且……」
看着那一箱整齊的小瓷瓶，回想起商隊裏的商人們左臂上都留有的紅點，男孩心中的負罪感還是沒能削減下去。
「還真是……對不起他們。」
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些事情的他開始一件一件地將東西往神樂宅里搬運。
依靠父親留在家裏的書籍和賬本，男孩廢寢忘食地自學了一年的貿易知識，搭配兄長的血鬼術，才勉強能夠維持這個城鎮的貿易。
不過，說是城鎮，其實已經不怎麼正確了，應該稱之為村子才對。
畢竟，這裏的人大都搬走了，只有一些能夠完全被幻術迷惑的人們和空無一人的住宅還留在這裏，作為一種天然的偽裝。
他們本該就這樣生活下去。
本該如此。
在這件事發生的一年之後。
這個被幻境籠罩的鎮子就迎來了兩個新的客人。
「如此稀薄的血的味道，如此可悲的氣息啊。」雙手合十，攙着一串念珠的高大壯漢走進了這條小巷，失明的雙眼流淌着淚水，披着一件棕色的羽織，最後口中呢喃了一句，「南無阿彌陀佛。」
而他所在的這條街道，便是商隊剛剛走過的街道。
「怎麼，感覺到什麼了？」
盲僧身旁的白髮男人冷着臉問道。
「人的氣息中夾雜着一股濃郁的鬼的氣息。」失明壯漢回答道。
他雖然目不視物，但是憑藉氣息就感受到了神樂楓與神樂夏至。尤其是神樂夏至那屬於鬼的氣息，在他眼中猶如夜中明火一般。
但是，在回答白髮男人的問題時，他的內心也冒出了一個疑問。
「為什麼人與鬼的氣息如此交融？」
「看來這個鬼不是一般的鬼啊！」白髮男人的臉上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走了，悲鳴嶼！」
「南無阿彌陀佛。」
「我回來了。」神樂楓拉開門，在玄關里喊道。
「楓哥哥！」神樂冰凌的聲音傳來，隨後，一個留着茶色長發的女孩從客廳跑出來，一把抱住了神樂楓，「你去哪了？」
神樂楓看了一眼跟在神樂冰凌身後，一臉無奈的神樂夏至，揉了揉女孩的腦袋：「哥哥去河邊抓魚了，你看。」說著，把藏在身後的魚遞給了神樂夏至。
「是鱸魚！」神樂冰凌看着神樂夏至手裏的魚，驚喜地說道。
「對哦，是冰凌最喜歡的鱸魚呢！」神樂楓牽着神樂冰凌的手，表情雖然已經很平靜，但是語氣卻很溫柔，「我們不要打擾夏至哥哥做飯了，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好！」
神樂楓給一旁的神樂夏至打了個眼色，拉着神樂冰凌的手往屋裏走去。
神樂夏至笑着看着兩人的背影，走進了客廳旁的廚房，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成了苦笑。
經常給他們做飯的神樂夏至在接到魚的時候就察覺到了，神樂楓遞給他的魚的重量不對勁。
而在他切開了魚之後展現出來的一幕更是證實了這一點。
魚肚裏塞了一小瓶瓷瓶，成為鬼之後，他的感官得到了極其強大的增幅，出色的嗅覺更是聞到了裏面的血腥味，告訴了神樂夏至裏面是什麼。.
「楓……」
晚飯很豐盛，大哥的廚藝依舊那麼好。
神樂楓沒有理會一直給他暗示的神樂夏至，反倒是反常地帶着神樂冰凌去休息了。
神樂夏至也只好獨自走進了道場，跪坐在木地板上，拔開了瓷瓶的塞子。
裏面的液體，正是人血。
是神樂楓利用他的幻術，在商隊被控制時，用父親在西洋留學時帶回來的針管，從商人身上抽取的。
仰頭，一口喝下，神樂夏至感受着身體的嗜血感越來越容易被壓制，不禁搖了搖頭。
「別想這麼多了，」道場外突然傳來神樂楓的聲音，神樂夏至抬起頭，看見了靠在道場大門，表情冷淡的神樂楓，「你不願意吃人，那就老老實實喝血吧！」
「……」
「別想騙我，如果鬼的本能這麼好壓制的話，那你也不會這麼痛苦了。」神樂楓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想張嘴反駁的神樂夏至，「用屍體壓制慾望，也就你會想得出來！」
「更何況，從變成鬼到我發現的日子裏，你居然只吃完了爺爺的遺體，都已經腐爛多久了……」神樂楓本來還想再說幾句的，但他注意到神樂夏至臉上的笑容后，將話憋了回去，「變成鬼之後智商是不是會下降啊，沒想到你居然變得這麼蠢了。」
「……是啊……我這麼做，爺爺在天之靈肯定會生氣的。」
「才不會。」
神樂楓的答覆讓神樂夏至驚訝地抬起頭，看着扭頭望月的弟弟，毫不在意地緩解他的罪惡感。
「臭老頭子要是知道自己死後還能幫到自己最優秀的孫子，肯定會在天國開懷大笑，向周圍的老友炫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