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壽衣與皇爺
陳旺看陳志將孩子逗得不錯,見這天色也太晚了,走夜路不安全,讓楊氏喊着鄧婆子住在家裏頭了,他則默默地踱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等楊氏忙活的差不多了也回屋子準備睡覺的時候,卻看到陳旺穿着前兩年已經給自己準備好的壽衣,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梁。
這樣子嚇壞了楊氏,她連忙上去搖着陳旺說著:「老頭子,你別嚇我啊,咋啦這是。」陳旺忽然眨巴了下眼睛,眼淚水就順着眼角滑落了下來,喃喃自語道:「我就是沒有這個命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活着太長了礙着家裏頭了。」
陳旺七十多歲了,年輕的時候兵荒馬亂的,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拼了一條命來,一個窮苦人家出生的孩子,給自己和兒孫們置辦了老大一份家業,可憐臨了臨了,快二十來年了,後面忽然沒個香火了。他不止一次的懷疑了,是不是自己之前打仗,殺氣太重了,或者是自己活得太長了,所以天老爺凈給他女娃娃,今天對他的打擊尤其的重,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個男娃,可偏偏家裏頭愣是弄了個七仙女了。
楊氏聽了陳旺的話,不由得鼻子一酸,壓了壓嗓子說道:「放屁,哪有這種胡話,不就是緣分沒到,況且咱家這麼多閨女呢,實在不行,坐產招婿了,哪有你這胡思亂想呢。再說了,這不是才哥家裏頭還沒生呢,說不定你曾孫在她肚頭呢。」
陳旺這時候聽了這話,又有了想頭,雖然這李氏的懷相和之前家裏媳婦懷幾個女娃的樣子很像,但是這小王氏懷相那麼像男孩呢,最後生出來還不是個小閨女,可見懷相都是不咋準的,只能在心裏頭求着各房神靈保佑了。
陳才這邊洗漱完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看見妻子已經入睡了,但是給他留着油燈。陳才看了看熟睡的李氏,就躡手躡腳的走出去,吹滅了油燈,摸到了床邊上,小心的躺在李氏的身邊眯眯眼,等着明早村裡辦的皇爺壽誕慶典。
天剛蒙蒙亮,只能隱約看到一點藍邊的時候,同義村已經開始熱鬧了起來。男人們紛紛走出家門,來到了村中祠堂,此時的村長是個年紀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姓關,這關家是村裏頭的大戶,先前陳旺他們兄弟那麼些人分過來之前,幾乎大半個村子都是姓關的,也是因為這個,陳旺之前沒能拿到村長的位子。倒是這關家把這村子管的確實公道利落,索性陳旺他們老兄弟幾個熄了那些個心思。
關村長邊說著:「咱們皇爺,今年八十啦,祝咱們皇爺壽比南山,福壽綿延」,邊將紅布一扯開,村裡祠堂牌匾上顯着福壽綿延四個大字,然後八條八百響的鞭炮在祠堂門口噼里啪啦的響了起來,熱鬧非凡。
同義村家裏頭長輩們大部分都當過兵,因此打小就教育着小一輩們對皇爺的敬畏,因此皇爺壽誕這天,幾乎所有的老少爺們都出來了,在祠堂里按照輩分年紀的,每個人都要給祠堂正中央皇爺的塑像磕頭。
陳旺年紀又大,輩分又高,是第一批給皇爺磕頭的的人,他穿着用皇爺賞下來的布料做成的最好的衣服,誠心誠意的跪在皇爺塑像面前,表情莊重肅穆。他心中想的卻是,皇爺,我老陳都這麼大了,這輩子沒求過您什麼了,您老人家就當可憐可憐我,賜我一個曾孫兒吧。在心中默念了好久,直到其他人都準備站起身來走了,陳旺衝著塑像狠狠的磕了幾個響頭,也站起身來。其他年紀稍大的人都羨慕的不行,這陳老爺子都七十多了,身體還這麼硬朗,磕頭都這麼有勁。
不一會兒,就到了中午,也不知道怎麼了,陳旺今天特別困,就趕緊回屋睡下了,忽然,他彷彿站在一片成熟了的金黃的水稻田地里,前方有個亮光點直衝他來,陳旺就被驚醒了。
醒來后,陳旺就開始琢磨起了這個夢,他當莊稼漢四十餘年了,從來沒看見過水稻有那麼多的穗子,那麼大的穗粒,那麼多水稻密密的種一塊地里,這估摸着一畝田能有六七石,要知道皇爺當年分給他們的上好的水田也只能畝產二三石,也不知道這夢是個什麼寓意了。
還沒等陳旺想明白呢,楊氏就進屋來了,對着他說道:「老頭子,昨個夜裏得虧沒讓鄧婆子走,這不,剛剛才哥媳婦就說要生了,因着她來的急,而且東屋被佔了,我就讓她在自己個屋頭生了,我讓着張氏,王氏她們先去弄着,你要不也去看看。」
本來楊氏只是怕陳旺自己又亂想,就隨口和陳旺說了這事,畢竟都默認李氏懷的是個女胎。沒成想剛剛陳旺做了個離奇的夢,這話恰好就說到陳旺心裏頭去了,本來就因為這夢,他就有點懷疑,剛夢到被個金光擊中,這李氏就要生了,莫不是······
陳旺穿好衣服,剛走到李氏屋門口,連家裏頭男人們都因為昨天白天幹活,晚上熬夜等孩子,今天早上皇爺壽誕慶典啥的,困得不行在補覺,家裏頭竟然只有陳才的父親陳飛在門口等着。
陳旺隨口問道:「老二,才哥媳婦進去多久了,情況咋樣了?」陳飛連忙回道:「爹,剛進去半個時辰,估摸着還早着呢。」陳才端了一盆水過來,敲了敲門,喊着:「娘,水來了。」
門嘎吱一聲打開,張氏趕忙把水端了進去,再合上門。好像才一炷香的功夫,忽然從房裏面傳來孩子尖銳的哭聲,還有裏頭女人們的聲音。
外頭的男人們都驚到了,這也太快了,好像一個時辰都沒有到,這孩子就迫不及待的出來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真叫人急得慌。
不一會兒,鄧氏滿臉笑意的把門打開了,懷中抱着一個襁褓,明明和昨個夜裏的襁褓沒什麼區別,可是好像確實有什麼魔力,吸引了外頭三個男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