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八章

顧安布下這棋局，正是他最後的底牌。棋局一旦成功，雙方人馬會自動頂替部分棋子，由顧安本人和對方將位之人執棋對弈，在一局結束之前，所有人都只能被禁錮在自己的位置上。是一個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好技能。

只是這技能當然也有限制，最大的限制就是次數，不論副本長短，一個月內只能使用一次。再者，棋局既成，勝敗就只看雙方對弈結果，棋盤之內無法使用角色能力，也不受棋盤外打擾。如果顧安棋差一着，只會死在自己的技能下。

這技能本是搏命的，顧安卻一點不怕，因為……這裏是忒拜啊，歐洲，別說會下了，認得中國象棋的有幾個？棋盤是遊戲造物不假，可對方又不是任務者，只怕連棋子上的字都看不懂吧？

己方將位他給了薇拉，自己總能保證她的安全。況且雅典娜和純子還在外面，她倆來了，就說明任務基本可以結束，只余收尾工作而已。

不必顧安多說，雅典娜也知道此地不必久留，她們還有最後一個人需要解決：這一切的幕後推手，與黑夜女神同名的那位女士。

此時，科研基地一角，一個隱秘的房間內，一個女人正看着面前的屏幕，闖入者的行動被全部納入，盡收眼底。

她承認自己大意了，那場賭局裏看到的對方隊員，不過是分工合理，精於配合，導致她錯估了每個人的個體實力和……奇怪的能力。

科研基地被潛入的確猝不及防，若不是手下人向她彙報，只怕仍然發現不了。更糟糕的是，她獨自一人。如今可以動用的唯有……

想到這，她拿起手機撥號，目光凝視在監控屏幕上。

幾秒后，屏幕上顯示，灰眸女子接起電話，聲音從手機和監控中幾乎同時傳遞過來。她說：“勒托女士，早。”

“早上好，”勒托聲音冷硬：“我們不妨讓這個遊戲結束的快一點，如何？”

對面輕笑一聲：“正有此意，您有什麼計劃呢？”

“我在基地西北角的一個房間裏，如果你們能來到這裏——或者說到達后依然活着，我就不再做什麼，你們可以執行自己的計劃。如果不能，那我保證，不會有人知道你們來過。”

“速戰速決，聽起來不錯。”對面的聲音從容依舊，明眸卻忽然一厲，盯住了附近唯一尚未被打掉的攝像頭：“你可以倒計時了。”

說罷，槍響。勒托面前的屏幕滋滋響了兩聲，驟然黑暗。

勒托猛地攥拳，腦海里卻都是雅典娜最後一眼，寒星般的灰眸。

“你們先去，遲則生變。”顧安催促：“我這邊可以拖很久。”

二人見顧安這裏暫時穩定，也不廢話，確定方向，整理隨身的武器，立時出發。

“我覺得沒那麼容易，”純子皺着眉頭：“別忘了基地里有什麼……”

雅典娜也想到，這可是科研基地，勒托極有可能放出尚未實驗成功的怪物。

兩人迅速將掩蓋氣味的噴霧噴滿全身，若真處在怪物環伺之下，不知能起到多大作用。

但，走到這一步，還能退卻不成？

無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果然，前面還好，接近中心區域時，她們遇上了怪物。與森林裏和小鎮上的如出一轍。

純子的副本經驗豐富，從森林裏醒來后，幾乎第一時間檢查自身，確定南北，扔掉了定位儀，從北走出了森林。

運氣極好地避開了陷阱，也因為無法被定位，沒有見到由人刻意驅使的怪物。

所以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顧安他們口中的怪物，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不經意和它對上了眼睛，純子一個激靈，渾身寒毛直豎。

這玩意咋這麼嚇人？！

當然，經過副本打磨歷練的人，不會嚇到就完了。

——她直接抬手開槍。

雅典娜：“……”得，還擔心這姑娘和顧安當初一樣，被嚇懵呢。

說到底，怪物力氣大速度快，但也不是銅頭鐵臂。或許擋得住拳頭，但不可能防的住子彈。

她們剩下的子彈，未必有放出來的怪物多，但個人實力打底，倒沒什麼好怕的。

雅典娜右手持槍，擊中遠處怪物的左眼；左手鐵棍掄圓，盪開背後試圖靠近的怪物。純子手上槍聲連響，此時她有些後悔沒有帶進副本任何熱武器，害的現在子彈都要省着用。論槍法，純子只是外行，未必能像雅典娜這樣槍槍中的，子彈消耗更快些。

所幸子彈用完，還有刀劍不是么？

待到二人一路走到西北角處，身後是一片“屍橫遍野”。

兩個利落颯爽的女子，身染血跡，手持長刀短匕，打開了監控室的大門。

佔了半個房間的監控屏前，坐着一個西裝革履的女子，她表情平靜，但攥緊的手還是暴露了內心的波瀾。

她站起來，直直盯着兩人。

“你們走到了這裏，比我想的更強。”勒托閉目：“把你們當成普通的野外生存愛好者，是我的失誤。我願賭服輸。”

“如果你真的是願賭服輸的人，我們也不會在這裏了。”純子直接揭穿，別忘了任務者被投入副本的前提，就是復仇。

勒托臉色瞬間難看下來，未等她說話，雅典娜手腕一振，小巧的匕首破風飛出，幽暗角落裏，驟然響起一聲慘叫。

埋伏者終於藏不住身形，果然，是從頭到尾沒見到人的男箭手。此時他右腿仍綁着繃帶，握弓的左手腕血流不止，都是雅典娜的傑作。

最後的埋伏被破除，勒托再也撐不住平靜的表象：“又是你，又是你！如果沒有你這個傢伙……”

“合作的機會本來就應該是我們的！要不是……又怎麼會用玩笑一樣的比賽定勝負？要是沒有你們……”

她語調拔高，情緒激動：“我們研究出了那麼多藥物，能救多少人？過程中有所犧牲那又怎樣？什麼研究沒有代價？為什麼你們都抓着這一點不放，死抓着這一點……”

“合作的機會沒了，我們還可以自己研究，可惜呀……”她雙眼彷彿淬了毒液，瞪着二人：“可惜我們的研究還差一點，就一點點……不然哪能容你們闖進來？！”

這氣急敗壞的情景，雅典娜見的多了，內心沒有絲毫波動，淡然道：“能救再多的人，也不能把無辜者的生命作為輕飄飄的所謂‘代價"。”

“不過是逐利的借口罷了。”

“你……”勒托還欲再說，雅典娜卻不想再聽了，三兩下將她制服，抬手敲暈了事。

來路上見到的怪物數量近百，有些和森林裏一樣，有些甚至是更加高大、破壞力更強的“加強版”。

這是放出來的，沒放出來的呢？其他區域還有多少？

這些怪物一旦看管疏漏，跑了出來，又怎麼辦？它們的基因已經被改變，萬一真的跑出去，誰能預料到會有什麼後果？

這也正是——遊戲將任務者投放至副本的原因吧。未雨綢繆，解決副本世界可能的隱患，就是隱藏任務的用意。

“赫柏姐姐！”門外傳來薇拉的喊聲，看來棋局已經結束。

顧安二人一步跨進來，見這邊也已解決，頓時長舒口氣：“我們一路過來，看見那麼多怪物，可嚇壞了。”

“現在證據齊全，咱們報警嗎？”

“不，”雅典娜明眸熠熠：“交給媒體。”

副本第四天，叢林生物公司採用人體實驗方法製藥的新聞，沸沸揚揚，佔據各大媒體頭條。不僅在國內，甚至外網都頗多關注。

還順勢牽扯出叢林生物高層領導輸了賭鬥，竟將對手置於獵場，像狩獵一般收割生命，甚至不惜放出怪物，以此為樂。似乎人命只是他們娛樂的砝碼。

一時間輿論嘈雜，有家人走失的，堵在公司門口，懷疑自己家人被不明不白拉去實驗；有長期購買這些藥物的，人人自危，不敢想自己吃過的葯是怎麼研製出來的。更多人就算與這件事毫無聯繫，看着媒體披露的圖片、視頻、文件，也不禁渾身發冷，加入聲討大軍。

物議沸騰，當地執法機構不得不立刻展開調查，再不敢顧着見不得人的聯繫。整個調查取證、問詢、審判的過程，幾乎全程扛着巨大的輿論壓力。哪怕一點點的偏私，都會被立刻拉出來，明晃晃地曝光於眾目睽睽之下。

結果如何，已經不是官方說的算了。

副本結束在即，後續事件如何發展，已經不在雅典娜等人的可控範圍內。但觀之如今居高不下的熱度，想來不會被輕易放過。當然，更直觀的表現是腦海里遊戲的聲音：

“隱藏任務完成，副本評分S，獎勵積分10000。祝各位再接再厲。”

這次副本是難得的合作愉快，彼此信任，又跟得上節奏，沒有任何扯後腿的存在。如今任務完成，四人也極為放鬆。下午，他們特意找了家餐館飽餐一頓，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過往的副本經歷。

“一萬積分啊！”薇拉還沒有從巨大的驚喜中緩過神來，暈暈乎乎：“前兩次我任務結束，加起來還不到一千。沒想到這一次就一萬，隱藏任務這麼賺錢的嗎？”

顧安也表示：“從沒拿過這麼多積分，以前也僥倖完成過一次隱藏任務，但評分只有C，積分一千。”他看似淡定，但興奮的眼神騙不過人

“我倒是拿過S，”純子喝了口酒：“不過那次差點沒命，這次倒是輕鬆很多。”說著，她舉杯敬雅典娜：“感謝大佬。”

“感謝大佬！”顧安和薇拉也跟着舉杯，這位新人武能提棍揍怪獸，文能帶頭破謎題，若不是有她在，他們能否走出森林都成問題。

雅典娜哭笑不得：“哪有這麼誇張，也多虧大家配合默契。”說罷與三人碰杯，一飲而盡。“我還得問你們，積分有什麼用？”

顧安再次充當百度：“副本結束，任務者傳送回遊戲空間——也叫主城。積分就好比主城中的貨幣，租房、飲食、購買藥物武器，什麼都要用到的。”

“如果積分不高，吃住都得省着花，就像我之前那樣。”薇拉接話：“畢竟好一點的房間月租就要好幾百，能保命的藥物、武器還有別的道具，那就更貴啦。”

純子道：“副本基礎任務完成保底積分500，如果完成隱藏任務，根據評級發放積分。除此之外，賺積分的方法也有很多。製造類角色賣造物、武力型玩家帶人過關、厲害的占卜類擺攤占卜。還有送外賣開網吧賣奶茶……總之和人間城市差不多。當然如果你能力夠強，只憑副本積分也能混的很好。”

“副本嘛一個月左右一次，時間流速與主城相同。每次副本結束，個人體質啊角色能力啊都會有提升，提升程度不太好量化，應該是看副本表現。”

四個人喝酒聊天，顧安特意將薇拉的酒換成飲料，薇拉不服，上手去搶酒杯；純子扒拉手指數她在公司搜刮的收藏；雅典娜倚着椅背看着，時不時抿口酒。氛圍前所未有的輕鬆。

喝着聊着，日影漸隱，臨近尾聲。純子摟着薇拉，半醉着傳授副本經驗，留下顧安和雅典娜在桌前。

雅典娜看向顧安：“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顧安一愣，笑了：“你看出來啦。”

雅典娜點頭，早在列車上見面時，顧安就彷彿對她抱有某種目的。別說她，純子明顯也知道，只有薇拉小姑娘蒙在鼓裏吧。

顧安道：“我想找個隊友。”

“遊戲的規定，可以二人組隊。我想找個武力值強的隊友，彼此配合，一開始覺得你合適，不過……這幾天下來，我倒覺得你不需要隊友了。”

“但我還是想問一下，如果你同意，那再好不過。”

雅典娜搖搖頭：“抱歉，我的確不打算組隊。”她註定與普通任務者不同，組了隊還要費心遮掩，不如獨身一人。

她的拒絕在顧安意料之中，雖有遺憾，但還是很快調整好情緒：“我猜也是。”

臨近午夜，副本已開始倒計時。雅典娜揉了揉薇拉的白髮：“副本提升不可控，但格鬥技巧可以訓練，說到底，實力才是倚仗。”

說起來，她還挺喜歡這姑娘的。

薇拉用力點頭，她一定會變得更強，有足夠的自保能力！

旁邊，純子忽然開口：“這次相處愉快，如果想在主城裏聚一聚，各位可以來月神域，一家雜貨店。”

話音剛落，雅典娜只覺得眼前一花，已然身處另一個空間。建築林立，錯落有致。

主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