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合歡與君醉夢鄉,”

“碰杯共到夜台上。”

“百花冠替代殮裝,”

“駙馬珈墳墓收藏。”

“相擁抱,相偎傍,雙枝有樹透露帝女香。”

“帝女花,長伴有心郎。夫妻死去樹也同模樣……”

交替輝映的戲詞中,“香夭”一折唱至尾聲,眼含清愁的紅衣女鬼緩緩上前,素手執一雙玉盞,將其中一隻遞給京劇演員。

她痴痴凝望着對方的眼睛,將玉盞遞至紅唇邊,一飲而盡。

京劇演員卻不可能像她一樣痛快,按照《帝女花》的劇情,這杯可是毒酒啊!

如果喝掉,會死嗎?

京劇演員糾結了,恍惚間抬起頭,卻撞進了一雙淚眼之中。

那紅衣女鬼就這麼凝望着她,水光瀲灧的杏核美目,讓人止不住從心底生出憐惜。

不知怎的,京劇演員想起了學戲時唱花旦的小學妹,也是她的……愛人。

杯中液體已經沾濕嘴唇,京劇演員分不清對面究竟是誰,是鬼屋中突兀出現的紅衣女鬼,還是那個對自己說:“學姐,你真好看”的白裙姑娘。

她最終一仰頭,飲盡了玉盞中的液體。無色無味,並不是她以為的酒,卻更像白水。

“謝謝。”空靈的聲音忽然響起。

京劇演員猛一晃神,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而對面身着嫁衣的女鬼,眼中已經沒了痴情哀慟,反而溫和清明。

女鬼神情含笑,廣袖下素指輕抬,在她額頭微點:“謝謝你,我心愿已了,自當歸去。”

“萬般所求,皆在於心,祝你——得償所願。”

飄渺如夢的嫁衣片片飄零,女鬼周身散發淺淡的白光,就這樣一點點淡化,消失在空氣中。

京劇演員揉了揉臉,腳步略微虛浮地走回眾人所在的屋子,六雙眼睛正齊齊看着她。

“沒事吧?”首先開口的是楊戩。

京劇演員抹了抹眼淚,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沒事,酒喝下去,反倒感覺能力增強了……”

她長舒一口氣,神色轉而嚴肅起來:“我們目前有十分鐘的安全期,安全期結束后將迎來鬼魂更猛烈的反撲。我把已知的信息和你們講一下。”

幾人圍坐成一團,聽京劇演員將女鬼贈予的信息娓娓道來。

原來,紅衣女鬼生前的確是粵劇名伶,名滿天下。她時常跨越重洋,去海外演出,在某次演出中,她遇見了自己一生的愛人。

對方是一位商人,名伶追隨他定居西洋。商人喜好粵劇,尤愛一折《香夭》。夫妻間時常相互應和,日子蜜裏調油。

可惜好景不長,戰火在二人遙遠的家鄉燃起。

商人毅然回鄉參軍,名伶在家苦等,卻只等到愛人戰死的消息。

她心如刀割,日日徘徊在清冷的家中,試圖從每一個細節中回憶他,祭奠他。

時移世易,她的生命早已逝去,最後殘留的執念,不過是能唱完那一曲,哀婉動人的《香夭》。

聽完這頗為傷感的故事,在場除了言靈小姑娘有所觸動外,其餘人關注的重點卻完全偏移。

“她的執念是有人與她唱一曲《香夭》,如今執念已了,自然離去。”哪吒皺眉道:“這個感覺有點像……那什麼來着?”

“超度。”楊戩點明。

關鍵詞一旦點出,其餘人登時恍然大悟。

超度,同樣是人們認知中解決鬼魂的方式之一,而且在各國文化中,超度都代表着某種慈悲心腸,相比滅殺,顯然更具人情味。

單看京劇演員超度鬼魂后,既得到了線索,又增強了能力,便知在鬼屋遊戲中,超度同樣是上上之選。

雅典娜仔細回憶眾人進鬼屋以來的所見所為,說:“超度,卻也不需要全部超度。我們方才殺掉的那些鬼魂,似乎只憑本能攻擊,若說他們也有執念,未免太過繁瑣。”

“不錯。”楊戩接過話頭:“方才這紅衣女鬼,是人人可見,且具有自我思想的。那麼是否可以推斷,只有‘主要"鬼魂,才有被超度的可能和必要;如何分辨?便以能否顯露身形為標準。”

因紅衣女鬼而初步顯露的線索,被雅典娜和楊戩準確揪住,並順勢攀援而上,扯出鬼屋隱藏的暗線。

“這樣看,鬼屋中或許有數個圍繞‘主要"鬼魂而成的場景。紅衣女鬼算一個,樓下線索中舉辦女兒成年禮的夫妻、二樓線索中慶祝結婚紀念日的夫妻,或許也是。”雅典娜繼續分析。

楊戩補充:“我們之所以沒有見到其他‘主要"鬼魂,多半是還未滿足條件。”

“我也這樣想。”雅典娜灰眸熠熠,眼底是篤定的神色:“超度紅衣女鬼這件事,已經初步觸及到鬼屋更深層次的規則。我們再回自己負責的部分查看一番,也許會有其他發現。”

兩人一唱一和,不多時便理順了思路,阿爾忒彌斯和哪吒對自家兄姐早已見怪不怪,另外三人卻聽得一愣一愣。

不是……我們錯過了什麼嗎?為什麼你們好像已經掌握了破關訣竅一樣?

並沒有錯過什麼,只是深感腦子不夠用的玩家們,懷着智商被全面碾壓的複雜心情,面面相覷。

不管怎麼說,隊伍里有這樣思路清晰,舉一反三之人實屬幸事。兩組人分別回到先前搜查的區域,楊戩組按下不表,雅典娜組卻果然發現了不同。

儲藏室內,一個身着華麗禮服裙的少女,正靜靜站在角落。

幾人一進門便看見了她,少女瓊鼻櫻唇,面容精緻,金色長捲髮打理的一絲不苟,身着華麗考究的禮服裙,手執一柄小巧精緻的摺扇。

眾人正要細看,那少女卻忽然消失了,彷彿剛才只是幻覺。

幾人對視一眼,分頭檢查一番,發現除了少女虛影外,儲藏室並無其他變化。

書房也是如此,推門進去的瞬間,能看到方才的少女正捧着一本書仔細閱讀,片刻便消失不見。

“那本書是……”阿爾忒彌斯目力極佳,一眼便認出了那是幾人找到的線索之一。

母親送給成年女兒的,頗為幼稚的童話書。

“這個場景里的主要鬼魂,看來就是她了,她的執念會是什麼呢?”京劇演員自語。

“我們得到的線索,還是太少……”

又一番搜索,書房依然沒有其他線索,那麼一樓就只剩下她們本來要檢查,卻被紅衣女鬼打斷的——

廚房。

從外部看,廚房非常整潔,絲毫沒有普通家庭里的油煙氣。

雅典娜打頭陣,一隻腳剛跨進門檻,卻猛地頓住。遲遲沒有動作。

阿爾忒彌斯極少見她這永遠雷厲風行的姐姐愣怔,便將手繞到她眼前搖晃:“姐姐,怎麼了?”

雅典娜抿唇不語,默默跨進廚房后,提醒道:“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準備什……”阿爾忒彌斯邊問邊往前走,在真正踏入廚房后,語聲就這樣戛然而止。

這下後面兩人更好奇了,看這姐妹兩人的反應,似乎雖有驚嚇,卻沒什麼危險的樣子。那為何都這般模樣?

進入廚房后,她們也雙雙愣在那裏。京劇演員臉色發白,言靈則直接俯身乾嘔,再不想多看一眼。

廚房貼着潔白的大理石瓷磚,暖色燈光溫和地灑下來,這本應是一個溫暖的、和諧的、井然有序的地方。

——只要忽略掉無處不在的、四濺的血肉。

濃烈的血腥氣,在眾人踏進門檻的那一刻席捲而來,大片噴濺狀血跡從牆面潑灑到天花板,將廚房一角染成血紅。若是乾涸的血跡,或許只是衝擊視覺,但所有血液都是新鮮的、仍在流淌的、甚至散發著絲縷熱氣的。

大量碎肉粘在瓷磚牆壁上,正緩緩下滑。暗紅的粘膩血肉像是被什麼人潑在牆上,將整潔的廚房生生變成人間地獄。

“啪嗒。”粘在天花板上的小團血肉滴落下來,拉出一條長而粘膩的細線。

地面上,血色的拖拽痕迹從牆角蔓延到中間,最後停在案板下方。凌亂的肢體在旁邊堆放,血液滴滴答答匯聚在白瓷磚上。

不知是哪一塊肢體,被單獨拎出來放在案板上,而本場景的主要鬼魂,容貌精緻的貴族少女,正握着卷刃的斧子,站在案板前目露思索,似乎在想要如何處理這具屍體。

少女繁複華麗的裙裝沾滿鮮血,白皙的臉蛋卻乾乾淨淨,不染纖塵。玉一般小巧白嫩的手,輕輕鬆鬆地拎着沉重的斧頭砍下去,一下,又一下。

“砰!”

“砰!”

沉悶的聲音回蕩在廚房中,幾人互相交換眼神,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與前兩間屋子不同,這次少女並沒有消失。可如果說超度紅衣女鬼的契機是粵劇,那麼超度眼前少女的契機,卻並沒有表現的如此明顯。

究竟是她們收集的線索還不夠,還是……

還未想清楚,那少女卻轉過頭來,打量着四位玩家,片刻后,她依舊拎着斧子,向玩家們走過來。

廚房就這麼大地方,躲無可躲;戰呢,又不知對方深淺,鬼屋中找到的攻擊道具能不能對主要鬼魂起效果,誰都不知道。

“你……你別過來!”言靈姑娘這句話,不知是有意運用能力,還是下意識反應。但無論如何,這句話起效了。

少女似乎被什麼屏障擋住,站在原地,歪頭看着玩家們。她的眼睛像純色玻璃珠子,美則美矣,卻看不到絲毫靈動或光彩,只是那樣幽深地、直愣愣地盯着四人。

雅典娜做了個手勢,示意眾人緩緩退出,自己則站在最前,喚出盾牌擋在身前,緊盯鬼魂少女的眼睛,謹防她暴起傷人。

阿爾忒彌斯帶着京劇演員和言靈往後退,退出廚房門檻的剎那,眼前景象隨之一變,血跡、斧子、鬼魂少女、還有仍在裏面的雅典娜全部消失,廚房又變成那個整潔溫馨的樣子。

而對於退出的三人,鬼魂少女像是沒看見一樣,無機質的雙眼只饒有興趣地看着雅典娜,手中利斧緩緩舉起。

言靈用言語構建的屏障,正隨着她的退出逐漸動搖。

少女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

“那個……河伯!”

楊戩應聲抬頭,河伯正是他對外報的角色。

此時,他剛剛帶隊搜查完二樓,卻並沒有額外收穫,正思索着,就見阿爾忒彌斯連樓梯都不走,身輕如燕一躍而上。

他並不認識阿爾忒彌斯,但看見她在雅典娜身邊,便知道這多半也是前神祇。此時見她神色有異,趕緊問:“怎麼了?”

“有收穫么?”

“還沒有。”

“那跟我來!”

簡短的交流過後,楊戩便意識到雅典娜那邊出事了,便也躍下樓,跟着阿爾忒彌斯往廚房走。

京劇演員和言靈還在外面,言靈雙手交握與胸口,似乎正在默默祈禱。

當楊戩和阿爾忒彌斯再次踏入廚房時,鬼魂少女正站在中間,斧刃上有血液滑落。

而雅典娜,正伏在血泊中,髮絲凌亂地搭在臉頰上,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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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貓頭鷹[綜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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