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路轉溪橋忽見

等待之際，產房裏昏迷的皇后醒了過來，說要見皇帝。

袁太后立即出言阻止：“皇兒，產房血腥之地，皇后的規矩禮儀也不知道學到什麼地方去了，竟叫你進那種地方？！”

秦宸只說：“表姐一向端莊雍容，再則，朕也想見見她。”

產房裏，皇后渾身都濕透了，說是見見，其實也隔着一層帷幔，只能看見模糊的人影。

“皇上，臣妾挺不過去了對嗎？”

秦宸：“朕傳了醫術最好的張老太醫前來給你診治，你會好的。”

皇后無力地微笑，她懷孕就一直感覺不對勁，可太醫說胎兒很好，宮外悄悄找來的婦科聖手也說胎兒沒問題。

可誰知道，人家不針對她的孩子，是在針對她呢？

“皇上，臣妾若撐不過去了，皇上可否空置后位三年？”

秦宸想了想如今宮裏的情況，答應下來：“好，朕答應你，表姐放心，朕會請母後代為教導孩子們。”

皇后氣若遊絲道：“臣妾多謝皇上，還有……還有一問，當年，皇上真心求娶臣妾嗎？”

秦宸沉默了，當年，諸皇子奪嫡，又正值北蕭國大舉入侵，他娶她，是為得到嫡母王太后的支持。

“臣妾……臣妾……心悅皇上，百年……百年後，帝后合葬，足矣！”

秦宸沒再說什麼，走出去就對張老太醫說：“皇后……盡量保住她。”

這話的意思，小的一定要保住，大的儘力就行。

張老太醫點頭，進了產房給皇後娘娘施針，一刻鐘后，嬰兒啼哭聲響起。

明畫抱着襁褓出來，喜悅中帶着哭腔：“恭喜太後娘娘，恭喜皇上，皇後娘娘誕下了一個小皇子。”

王太后看着產房的方向，默默抹淚。

袁太后一副欣喜的模樣：“哦？快抱過來給哀家看看，這可是哀家的嫡孫！”

就在袁太後端詳三皇子的時候，產房裏傳來壓抑的哭聲。

是皇后崩了。

張老太醫出來跪下，“皇上，老臣無能，皇後娘娘崩了。”

於是乎，大殿內所有人都起身跪下：“請太後娘娘，皇上節哀。”

片刻靜默后，秦宸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擇吉時入殮，命禮部操辦喪儀。百官哭靈三日，素服舉哀二十一日，朕綴朝三日。”

又道：“皇子皇女不論大小，都需守靈七日。”

袁太後面色柔和地抱着她的嫡孫，輕言細語：“皇兒，還沒給三皇子取名呢。”

“三皇子賜名秦璨。”

秦宸說完，看向剛剛悄默聲進來的一臉是汗的李有德。

李有德連忙躬身：“回稟皇上，奴才帶人去了劉太醫家，從他家院子裏的枯井裏找到了劉太醫一的屍體。”

隨即又遞上一張沾血的紙，說：“這是在劉太醫的屍體上發現的，是劉太醫的供詞……”

秦宸一把扯過紙，一目十行，隨即捏緊，斥道：“胡言亂語，不知所云！”

袁太后眼中閃過得意，將三皇子遞給明畫，上前從秦宸手裏拿過了那張紙。

“這……竟然是花妃指使！真是蛇蠍心腸！狠毒至此！皇兒，此等婦人，不配為妃！”

秦宸：“不過是劉太醫一家之言，當不得真！李有德繼續查！”

殿內嘩然。

不過嘛，不相信的大有人在。

花妃能這麼厲害，那瑤昭媛怎麼還活得好好的？還生下了健健康康的二皇子呢！

不過，事情相關之人已經死了個乾乾淨淨，再查下去，也很難有結果。

更何況，秦宸對後宮陰私的事情似乎處於一種不鬧出來，他就裝作看不見的態度。

這種情況下，王太后不出來說幾句，三皇子又剛出生……

皇后的死，最終只能到此為止。

回程中，崔雪見示意小高子緊盯楚充儀，感覺會很有收穫。

回到溶雪殿，整個後宮已經換了一套衣服，素凈肅穆。

崔雪見換上素色宮裝，頭上只一根素銀簪，畫了個素顏妝就馬不停蹄又去未央宮跪着哭靈了。

幸好現在已經是傍晚，跪一會兒就能回去，但從明天開始，就是從早到晚了。

由於皇帝沒發話，兩位太后也不提，宮中孕婦也只能跪着。

崔雪見有時候真搞不明白袁太后，皇帝是她親兒子，那些懷孕生下的是她親孫子，可她的態度卻如此漠視……

這天哭靈回宮，崔雪見坐着她的人力敞篷車，悠悠地經過了西花園。

她每晚都經過這裏，都是黑咕隆咚的，今兒這裏竟有光亮？

深諳好奇害死貓的至理名言，崔雪見裝作看不見，抬步攆的太監勻速行駛……

“瑾婕妤，皇上有請。”

崔雪見：……

真的不想見皇帝，最近皇帝心情不好，撞他手裏的幾個嬪妃都被斥責不敬皇后，以及罰月俸。

“李公公，帶路吧，不過更深露重，公公也不勸勸皇上，受了風寒公公擔待得起嗎？”

李有德露出慚愧的表情：“奴才無能，還望婕妤娘娘能勸着些。”

崔雪見冷哼一聲，不再說了，免得真的和李有德結仇，但心裏還是不舒服。

秦宸坐在一個小亭子裏，自斟自飲。

“臣妾給皇上請安。”

“起，坐。”

“謝皇上。”

崔雪見坐下后，眼觀鼻鼻觀心，沉默是金啊！

秦宸喝完一杯，突然道：“朕與表姐小時候常見，她是王家嫡女，自小風姿綽約……可如今卻……”

崔雪見聽不下去了，狗皇帝莫非拿的是“人死了，才發現她是真嗎！

“說來，臣妾倒是羨慕皇後娘娘呢。”

“嗯？為何？”

崔雪見一臉的羨慕：“出生於公侯之家，從小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且與皇上還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秦宸的眼中閃過一絲懷念，卻也夾雜着厭惡。

崔雪見只看懂了懷念，心裏猛扎小人，但話趕話的，還是得繼續說下去。

她露出落寞的表情：“及笄之後又是皇上三媒六聘、十里紅妝、明媒正娶的皇後娘娘。真是令天下女子羨慕啊！”

秦宸突然想到，小嬪妃是他的妾，就是一頂小轎子抬進宮的。

“生前享盡榮華與尊貴，死後還能與皇上合葬皇陵。百年千年之後，史書上依舊會寫着大秦皇后王氏嫡女。而臣妾……史官哪裏會浪費一星半點的筆墨記錄呢？”

秦宸有一瞬間感受到了那種悲哀，他不由看向崔雪見，清冷月光下，一雙微紅的眼眸盈滿水光。

他想說，日後等朕晉你為妃，你自然留名史書，可一想想，妃子與皇后又如何能比？

最後也只能再喝一杯酒，有些可笑自己心中對皇后的歉疚。

是了，他什麼都給皇后了，一個女子極盡的尊榮，還能如何呢？

從小，皇后便是兄弟們討好的對象，說是青梅竹馬，實則不過是一群人圍着她轉的少年時光。

娶她時，王太后逼他立下誓言，行冠禮之前，不可有庶子出生。

他16歲成親，直到21歲才有了第一個孩子。

還有什麼可歉疚呢？

後宮險惡，他從小就知道，既然進了宮，那就要學會保全自己。

花妃侍候在他身，沒學會，皇後有人言傳身教，也沒學會。

秦宸又斟了一杯酒，仰頭喝下，像是飲盡了一片名為悲傷的月光，他想，就這樣吧。

沉默太久，崔雪見的落寞表情都要維持不住了，只好裝作說出心裏話十分羞怯的模樣，偏頭去欣賞這亭子。

秦宸握了握崔雪見的手，不敢看她，低聲道：“是朕胡思亂想了，狗皇帝還有幾分自制力！

而且，看起來，狗皇帝對皇后還有幾分情誼，這倒是說明他沒那麼冷血了。

嬪妃哭靈七日，時，楚充儀暈倒了，查出來是懷孕了。

楚充儀和袁太后都很高興，似乎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這下崔雪見就奇了個大怪，到底是哪方大佬出的手，袁太后竟然沒發覺？

而楚充儀一懷孕，袁太后就吩咐有孕的嬪妃早中晚哭靈半個時辰就可以休息了。

講真的，這種區別待遇，只會讓某些小心眼把仇記到楚充儀身上。

也不知道袁太后是自信自己能保得住楚充儀還是她們袁家姑娘多……

素服舉哀二十一天，皇帝也就二十一天沒進後宮。

時間一過，整個皇宮也變得富麗堂皇起來，宮女們也能穿粉了，宮妃們也能溜達去御花園偶遇皇帝了。

楚充儀懷了孕本該晉位，但在皇后喪期內沒晉，這一除服，皇帝立刻給她晉位：楚昭容。

不過嘛，后宮裏嬪妃們都沒太在意，畢竟，現在後位空懸，但凡有點機會的都會肖想。

崔雪見自然是各方面都沒機會的，但每天都能接到好幾張帖子。

都是皇后熱門候選人發來的。

一個是蕭丞相之女，容妃。

一個是武安公之女，蘭妃。

一個是袁太后侄女，楚昭容。

一個是武國公之女，月修容。

一個是禮部尚書之女，萱婕妤。

本來還有一人，那就是曾經寵冠後宮的瀾修儀，可惜程家倒了。

不過嘛，萱婕妤、月修容位份太低，雖然懷着孕，但依舊不夠看，直接出局。

蘭妃的機會也不大，武安公在朝堂上沒什麼影響力。

剩下的，蕭丞相是百官之首，袁太后是皇帝生母，對皇帝的影響力幾乎可以是等同的。

而容妃位高且有管理六宮之權，楚昭容有孕且是皇帝表妹，幾乎打平，二女相爭，誰也不落下風。

當然了，兩方都不會僵持下去，這不，開始拉攏嬪妃了。

雖然吧，崔雪見也搞不懂拉攏她有啥用，難不成就是鬥嘴的有人幫忙？

而且立后這種大事，皇帝也不可能讓後宮眾嬪妃來投票選舉啊！

所以，拉攏她有啥用？

不過很顯然，只有崔雪見無動於衷，其他的姐妹們這幾天幾乎天天出門，不是去容妃的錦瑟殿，就是去楚昭容的錦繡殿。

說來也巧，這兩位都住長樂宮，一個主殿，一個東側殿。

嘖嘖，聽說長樂宮的門檻都快矮了一截了！

崔雪見感慨一番就開始無聊，由於牌友們湊不齊，和宮女打又覺得拘束，練習人機合體熟練度也很無聊……

“哎，系統，最近在追什麼劇？一起啊！”

沉醉在古裝男神肖某的顏值里一下午，總算叫崔雪見恢復了幾分精神。

她還自我安慰一番：狗皇帝放現代去，也是肖某這個級別的顏值了，睡了不虧。

安慰好自己，崔雪見就叫青黛送一碗奶白奶白的酸菜魚湯去承露殿。

崔雪見給自己定好的，每個月侍寢兩回，二月因為先皇后的喪事沒侍寢，三月都快過半了還沒侍寢過呢！

這時候，小高子一臉神秘地走進來。

“主子……”

崔雪見：“嗯？等等，去院子裏說。”

院子裏空曠，哪裏有人都能看見，且聲音傳播會被風吹散。

“說吧。”

“奴才偷聽到了袁太后和楚昭容的密談。”

“怎麼偷聽到的？”

“就在御花園，她們在亭子裏說話，奴才正好在假山旁邊，您知道的，奴才耳聰目明，那點距離算什麼？”

崔雪見立刻環視一圈，嗯，很好，除了抽芽的梨花樹，這庭院裏不能藏人。

“繼續，聽到什麼了？”

“先皇后的毒是袁太後下的，而且，昨天才把人處理了，就是那個叫明畫的宮女。若非她誤導先皇后胎兒好一切都好，先皇后也不會一直自欺欺人。”

崔雪見抬眸：“什麼？嘶……昨天還說明畫忠心，跟隨先皇后而去，原來是……真是看不出來啊！”

“袁太后還說，后位之爭肯定不可能在今年出結果，她讓楚昭容好好養胎，若能一舉生下皇子，就能以嫡子為由登上后位。”

“倒是有可能，除非容妃也懷孕了。不然還真可能是她。”

小高子又道：“楚昭容有些擔心王太后，但袁太后很蔑視，說王家沒有適齡的嫡系女孩，旁系的進宮了不可能得到高位，王太后也不敢作妖……”

崔雪見不由嗤笑，袁太后這段時間掌管六宮，快飄到天上去了，竟然全然不把王太後放在眼裏？

那楚昭容的假孕，說不定就是王太后動的手呢！

“還說了什麼？”

“沒了，其他的都是叮囑楚昭容懷孕要注意的事情，還說拉攏嬪妃可以私下進行，不要再把人請到錦繡殿，容易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