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午夜人上鬼

第三章 午夜人上鬼

“她笑着哭來着~你看她怎麼笑着哭來着~

哭來着~你看她怎麼哭着笑來着~

鳳冠霞帔戴~紅妝~~舉杯交酒長相望……”

一點開,歡快跳脫的曲調就響了起來。

我承認我有一點整活的意思,但是看這點贊數量蹭蹭往上漲,看來我整的還不錯!

最關鍵的是,檸檬大大的那些讀者,都來這裏合影留念。

“我草!!大佬就是你‘登門拜訪"了啊!”

“大佬!我家作者***(作者名)是你管不?你去看看他死了沒?一星期了沒更新了!”

“大佬!###(作者名)半個月沒更新了!”

“求救!%%%(作者名)說外出取材一個月沒更新了,但是他是刑偵題材的作者啊!”

“前排合影。”

“打卡。”

“……”

這屆網友可真歡樂啊。

但是,讓用戶、讀者開心,不正是每一個運營應該做的事情嗎?

要用我們的雙手,帶給他們快樂。

無論是鍵盤,還是管鉗。

不知不覺間,時間過的很快。

當壁櫥門打開,“前妻”帶着倒霉玩意出來的時候,我正在看一個無聊的泡沫劇。

——嘖,垃圾玩意。在毒販基地裏面談情說愛哭哭啼啼的偵查員?這要是現實早就被吃了。

但讓我有點意外的是,今天胡米來的很晚,快到九點半的時候她才回來。

知道我叫的外賣后,就開始急匆匆的掃地收拾。

我關心的問了一句,可是她只是沉默的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本以為愉快的周末就要在輕鬆的日程中漸漸過去,結果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喂?”

“!!救命啊——!”電話那頭是二狗子聲嘶力竭的呼喊,雖然聲音因為情緒的激動而走調,但是這麼多年發小,我還是能聽出是他。

——主要是他求救的電話打的太多了。

雖然不至於一周兩次吧,但是一周一次的頻率還是有的,尤其是周六日。

因此我也沒有過於恐慌,很直接的問道:“又咋了?你在哪呢?”

二狗子語速飛快的說道:“我們協會組織的戶外活動來探險但是被困在這裏出不去了!一直沒有信號剛找到了座機打電話但是時間有限你快點救我啊!”

一看他這麼語無倫次的一句話,連標點符號都沒有幾個,看來確實情況緊急。

“快說你在哪?”

“麗水灣大道二十九號和平旅社!”

“好,我馬上就到。”

二狗子大聲哭訴道:“我們被困了!你來的時候給我們多帶吃的!越多越好!”

“……好。”聽到這話我又猶豫了,該不會是他們聚餐沒吃的了所以讓我去送吃的吧?

這也不是沒有過的事,上次他們出去野營結果忘帶啤酒了,讓我給送過去。

為了情景真實,還讓我假裝是私造販酒結果遇到空難后把啤酒埋到地下等待救援的流浪孤島的商人……

“還有!只有拿着這裏的房卡才能進來!應該已經給你郵寄過去了!你好好找找別丟了!”

房卡?郵寄?

怎麼越聽越不靠譜呢?

我剛剛懸起來的心又放下了,淡淡說道:“現在有事,你找警察吧。”

“不行啊!”二狗子哭泣道,“這裏真的是靈異旅社啊!這個座機電話是客房電話!只有拿到房卡的人才能接到啊!我們給別的人怎麼打電話都打不通啊!王哥我求你了!真的相信我啊王哥!”

“……”

這不合理的設定讓我一度懷疑這傻小子是不是玩了什麼無聊的劇本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了?

但是冷靜想一下……

貞……賈子需要收集恐懼能量,狐仙需要報恩滿意,來路不明一看就很可疑的未知生物跟貓一樣粘人聽話……

似乎,存在這樣一個奇怪的旅社也不是很難接受。

“唉,行,我知道了,我等會過去。”

我嘆了口氣,打斷他絮絮叨叨的哭訴。

大不了就當是半夜給他們送個酒菜,到時候狠狠敲他一筆就是了。

“太好了!我們有救了!”二狗子一陣激動,而後連忙說道:“王哥你記着要從索薇婭教堂右側往左走,然後王哥你……嘟——嘟——嘟——”

二狗子的話顯然沒有說完,突然被掛斷的電話也讓我緊張起來。

而且……

索薇婭教堂?

這個地方不是已經廢棄了嗎?

原先小的時候來帝都旅遊的時候經常聽到這個名字,但它出名的原因是因為這個地方作為當年有名的教堂卻因為種種原因被廢棄,後來持續有鬧鬼的傳聞而出名。

這破地方會有旅館?

我一邊照着他剛才說的地方查地圖,一邊去外面的快遞箱裏找有沒有房卡。

我剛拐過拐角,就看到走廊的盡頭,燈光忽明忽暗下,有一個穿着鮮紅連衣裙,頭髮蓋住了臉的女子站在那裏。

“呦,還沒睡呢?”我熱情的打招呼,然後打開快遞櫃。

果然,在裏面躺着一封信。

打開信封,裏面是一張黑色的房卡。

——竟然是黑色的房卡?!還是用快遞送來的?!

這恐怖的一幕讓我頭皮發麻,後背一陣冰涼。

——果然怪異!難道說二狗子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嚇了一大跳,心臟砰砰直跳,難道說二狗子他們……真的……

我不敢多想,趕緊把房卡收好,然後沖走廊那裏的紅衣女鄰居打招呼:“那我先回去了啊,早歇着吧您吶。”

她只有在每次燈光暗下去的時候才會移動一點,當燈光亮起來的時候還保持着靜立不動的姿勢。

真可憐……

這種程度的強迫症一定對生活有很大的影響吧。

我回到家中,心緒不寧,趕緊穿衣服並且找出來一個大的背包。

“怎麼了?”胡米有些擔憂的問我。

我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並且把那個黑色的房卡給她看了看。

她一看就挑高了聲音:“這是……詛咒之物啊!”

“詛咒?”

胡米解釋道:“對,一種特殊的法術結構,或者說自然現象。具體解釋比較麻煩,總之……詛咒的力量,需要特別嚴格的遵循一些特定的規則。因為用起來麻煩,而且特別的唯心,遠沒有其他法術來的便捷,所以大部分情況下大家還是會選擇用法術;可一些特殊情況下,詛咒確實比一般的法術要更加的實用。”

“這個東西就是一個詛咒產生的特殊物品,也就是說,這個東西本身屬於那個詛咒的一部分。可以算是……‘憑證"的一種。”

我點了點頭:“所以他才說,只有拿着這個房卡,才可以進入那個賓館?那這個東西有什麼危險嗎?”

胡米用兩根手指在黑色房卡上划拉了兩下,微微皺眉:“我對詛咒還真的不太熟悉……但是看這個咒術結構,其實是很原始的自然詛咒,危險倒不至於,但是可能會比較麻煩。”

她這麼說我就稍微鬆了口氣,然後穿衣服就要走。

胡米毫不猶豫的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我琢磨了一下就答應了。

胡米不管怎麼水吧,至少也算是一個妖怪,到時候真遇到了麻煩事還可以讓她周旋一下,同為怪物應該不會為難怪物吧?

況且她還會法術,如果出了什麼危險,直接讓她強報了對方!

“可是帶你的話,這個房卡還可以起作用嗎?”

胡米嗤之以鼻:“這玩意沒有他說的那麼玄乎,就是一個障眼法加上一點特殊的規則,稍微改一下就可以鑽空子了。”

我又問道:“你能隱身嗎?或者帶着別人一起隱身啥的?我想多幾個人當幫手。”

——家裏這麼多幫手呢,不用白不用。

“唔……我可以做一個簡單的附身法術,但是只能帶一個人。”

我想了想。

“那就帶老六……”

“好,我可以帶雪兒!”

——嘖,女人,為啥對一個名字這麼在意啊?

雖然老六不知道具體內容,但是它聽的懂我們的話,知道要帶它出去玩,興奮發出“呋呋”。

而後倒霉玩意蹭蹭兩下竄過來,抱着我的腿喊道:“出去玩了嗎?!出去玩了嗎?!”

——這倒霉玩意哪竄出來的?!

“你就不能換個地方嗎?”我皺眉說道,“你抱着我腿我沒辦法挪地了。”

倒霉玩意仰頭想了一下,然後從他那個永遠乾爽的紙尿褲抻出來一張折的整整齊齊的紙,然後把紙放在腦門上,就跟憋了泡屎一樣的悶哼一聲,然後……

他就消失不見了,只剩下那個紙掉地上了。

還不等我驚奇,下一秒一隻稚嫩的小手就把那張紙拎起來,遞給我:“吶!”

“這是啥?”

我接過來,打開一看,這玩意我還見過!

——《第九醫院婦產科·出生證明》!

“憑依物!”

負責解釋的人自然是有大學學歷的胡米。

而憑依物這玩意的意思,之前她也解釋過。

大概就是靈體類的精怪(鬼怪、靈怪)想要存在就需要一個對他們而言至關重要的東西作為依附,其原理大致相當於人類的靈魂之於身體。

或者換個角度說,如果把人類的靈魂當作一個靈體的話,那麼每個人的身體就是他們的憑依物。

——所以才能做到靈魂出竅、重生轉生之類的。

而常規來說,憑依物在哪,靈,就“可以”在哪裏。

這也是為什麼,鬼怪、精怪都會想要附身在人類身上,甚至出現奪舍一類的情況,就是渴求一個完美的“憑依物”。

嘖,這個設定大家應該可以接受吧?

不接受的話說一聲,我再編一個。

在這一章的最後一段留言,我下一章開頭就改。

不過這東西我好想之前扔掉了來着?咋又被他撿回來了?而且看上面的摺痕,應該說就是我團紙團時候留下的痕迹。

我把倒霉玩意的憑依物折好了放到包里,就看到前妻也在那裏收拾着背包。

“……你幹啥呢?”

“前妻”眨巴着眼睛:“不是出去玩嗎?”

“……不,你要在家看家。”

“前妻”眉毛都立起來了:“所以你就可以大半夜的就和別的女人一起出去玩?!”

我:“……”

好說歹說把她說服了,她氣哼哼的坐了沙發上,哐哐換台。

我來不及心疼電視,反正過一會她就會好了,趕緊把管鉗什麼的一起裝到包裏面。

而胡米哼着小調,炫耀一樣的繞着屋子走了一圈,然後才牽着老六的手站在我身後,手壓在我的胳膊上嘀嘀咕咕的念了一通,而後兩人化作一股青煙鑽入了我胳膊的位置。

我拉起衣服一看,在那裏出現了兩個抽象畫紋身,一個是版刻話一樣的狐狸,一個是看不出具體種族不明生物的。

“這麼神奇?”

【那當然!本姑娘可是學校法術考試第一!】

胡米的話莫名其妙的出現在腦海中。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走在大街上,突然腦海中回想起了某個旋律,然後一直繞啊繞的那種感覺。

這種狀態在考試和寫作業的時候尤其上頭。

心中多了種特殊的感覺,能夠在心底與胡米、老六和倒霉玩意進行簡單的意識溝通。

雖然並不如語言那麼明確吧,但是大概意思彼此都能了解。

臨出門前我想了一下,又進卧室把賈子的憑依物,那個黑色u盤,和不知道什麼用處的黑色鑰匙一起帶上了,急匆匆的就出門了。

到十七樓的時候,電梯停下,我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門外的紅衣女鄰居。

因為走廊里的燈沒有亮,但是電梯裏的燈特別亮,因此即便有頭髮擋着,也可以清楚的看到紅衣女子臉上掛着的燦爛笑容。

然後不知道怎麼的,我突然想和她開個玩笑,拉近一下彼此的關係。

因此在電梯門合上的時候,我把計劃在心底詢問了一下胡米。

於是……

當十六層電梯門打開時,我眼睜睜看着紅衣女子長發下面的笑容消失了。

因為胡米正站在我身邊,挽着我的手,沖她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電梯門關上的時候,我注意到了她臉上迷茫的表情。

然後是,這次,她連胡米都沒心情看了,因為我正牽着老六的手。

而老六一臉好奇的歪頭瞅着紅衣女子。

我看到她後退了半步,仔仔細細的打量了整個電梯。

我沖她微笑着點頭,輕聲說道:“我在下面,等着你。”

到第十四樓,她似乎很猶豫的,站在樓梯口,目光死死盯在我胸口。

我正抱着倒霉玩意呢,他瞅見了紅衣女子后,有點好奇的指着她問我:“媽媽?”

紅衣女子似乎被這倒霉玩意嚇到了,連退了兩三步。

我責怪這傻孩子:“別亂說話。”

在電梯門合上,往下降落的時候,我讓賈子抓緊時間從電梯的廣告屏幕上鑽出來,想在電梯門打開之前站好。

但是還是太緊張了,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賈子還飄在半空,腦袋頂着天花板,歪着頭看外面的紅衣女子。

似乎有點太尷尬了,我正想開口緩和一下這個尷尬的氣氛,賈子已經率先打了聲招呼:

“嗨()。”

“啊——”紅衣女子發出尖銳的叫聲,轉身蹭蹭就往樓下跑:“鬼啊——!有鬼啊——!”

我不禁埋怨道:“你看你!都說讓你快點了!嚇到人家了吧!”

賈子有點委屈,又鑽了回去。

本來我準備的挺好,想着等到十二層的時候打開門,所有人都不在了,然後我說一個“surprised”,這樣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打開對方心房,和對方成為好朋友了。

以這樣一個友好的開端成為鄰里之間認識的紐帶,豈不是很完美?

可惜這些傢伙太不爭氣了,竟然嚇到人家了。

不過應該沒事……

我快速按動電梯的關門鍵,並且催促幾個人趕緊回去。

紅衣女子是走樓梯的,十幾層樓,沒有攔截的話,下樓梯的速度遠比電梯慢得多,所以我應該可以趕在她前面下去截住她!

這樣當面道個歉,然後把大家叫出來認識一下,應該就能解除誤會了。

可惜啊……

想的很好,但是等我到一樓的時候,已經聽不到樓梯里有人下樓的聲音了,似乎她在中間某一層停下了?

也就是說……她家在十三層到一層之間?

想了想,最開始第一次見她,似乎就是十三樓?

唔——這倒是可以調查一下。

不過現在沒時間結交朋友了。

去了樓下的24小時超市,快速掃了一大堆的壓縮餅乾、火腿腸和午餐肉罐頭之類的東西,買了滿滿一大包,這才打車趕往二狗子說的地方。

這個點了,只能用手機打車才能叫的到。

那地方挺奇怪,地圖上竟然沒有定位!

不過他既然說到了索薇婭教堂,就乾脆定位在那裏。

在車上,我正在手機上查着關於和平旅社的信息,並且和胡米交換着意見。

司機師傅則老從後視鏡看我,估計是覺得我太帥了吧,不過我也沒在意。

可是查來查去,光是一些本地論壇捕風捉影的消息,其中最多的就是說索薇婭教堂鬧鬼的傳聞。

不過在一個小眾的靈異愛好者網站上,倒是看到了一些信息。

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其中提到最多、最具體的,是兩個奇怪的傳聞。

—旅社。

——喪鐘鳴奏者。

前者說的就是和平旅社,據說只要在和平旅社中,平穩的住晚上,就可以和死去的一個朋友或親人短暫的見面。

——看樣子二狗子他們就是奔着這個去的?

上面還有零零總總一大堆的注意事項,例如牆壁里會發出聲音、莫名其妙多出來或消失的房客、詭異的訂房方式等等。

有不少人相信,但是更多人懷疑只是一個打着靈異旗號的主題旅店,而且各種信息還有矛盾衝突的地方,不能全信,只能去了問二狗子了。

後者則更加玄乎,說啥的都有,但是統一的信息比較明確。

一個是索薇婭教堂明明已經被廢棄,但是仍然能在一些特定的時候聽到有規律的鐘聲,警察調查后認為是風吹的或者有人偷偷進去的惡作劇,並且因為太過危險而貼上了封條之類的東西;

第二是每次鐘聲響起的時候,一定範圍內的“部分人”會聽的特別清楚,而另一些人則完全聽不到,而聽到的那些人,往往在近期經歷了不同程度的不幸。

我正看着呢,司機開口問道:“小夥子,大半夜的去幹嘛啊?”

“找朋友,他喝多了,讓我去接他。”

“誒呦,這是喝了多少啊。”司機打趣一句,“這大半夜的,去那種地方……一個人可不敢去啊,那地方聽說不安全啊。”

“沒事。”我拍了拍背包,“有人陪我呢。”

司機嘿嘿笑了一聲。

我覺得這個機會不錯,就趁機問道:“老哥,你知道那附近有一個和平旅社嗎?”

“和、平、旅、社……”司機反覆咀嚼着這四個字,不答反問道:“兄弟,你問這個幹啥?”

“你知道?”

“知道是知道,但是……”司機狐疑的透過後視鏡看我一眼,“這地……十幾年前還有,後來好像火災了還是啥,就關門了啊,好多年沒聽這號了。”

“這樣啊……”我點點頭。

有一搭無一搭的聊着天,車到了目的地。

這地太偏僻了,而且荒涼的可怕,一路上除了路燈啥光亮都沒有,原本來挺健談的司機師傅也慢慢的不說話了。

我下了車之後,他一腳油門直接跑了。

——可惜,這是網上訂車,我沒辦法省下打車錢。

因為,一個吸血鬼,一個名為資本家的吸血鬼,趴伏在互聯網的上空,它無所畏懼。

不過這司機確實不地道。

按照定位來看,應該還有一百來米才對,但是他把我放在了路口。

算了,反正都要找那個旅館在哪,正好路邊有共享單車,掃碼上車。

而且,在這個路口,還看到了一個正在燒紙的人。

嘖,大半夜的,都十一點多了,竟然還在燒紙。

也不嫌冷。

不過在這燒紙,周圍還沒有交通工具,看樣子應該住的不遠,對這附近應該必須熟悉。

我騎着車上前打招呼:“哥們?”

那人沒理我,頭都沒抬,仍然在自顧自的一張一張的燒,他腳邊堆着厚厚一摞紙錢,按照他這個速度估計要燒到明天了……

我仔細看了一下,這人穿着一身洗白的破舊棕色工服,臉上也是皺紋堆積,看起來沒有血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泛着黯淡的紅光。

看起來歲數不小,我連忙改口:“這位同志,打擾你一下。”

他這才抬頭。

看來還是稱呼的問題啊……

我連忙客氣的問道:“這位同志,麻煩問一下,您知道和平旅社嗎?”

那人沒有立刻回話,而是盯着我騎的共享單車看半天,又回頭看了看身後,這才表情複雜的看着我。

“怎麼?你找和平旅社?”他似乎有些不耐煩。

“是啊,同志。”我解釋道,“我朋友約我在那見面,可是這大晚上的我找不到地啊。”

“走吧走吧,那地不太平。”他沖我連連擺手,“要是能聯繫上你那個朋友,讓他和你別的時間、去別的地見面吧——如果他還能見到你的話。”

“誒?這位同志,您這話什麼意思?”

他看着我騎的共享單車,欲言又止,索性低頭不看我,揮了揮手,然後抓了一大把紙錢扔了篝火堆里,看樣子想要快點燒完。

等到火苗騰了起來,他抬頭看着我有點詫異:“你咋還沒走?”

我比他還要詫異:“我不知道路啊。”

“……”那人一副摸不着頭腦的樣子,歪了歪頭,說道:“走吧走吧,那塊不是啥好地。”

“和平旅社已經荒廢好多年了!它那一開始,就說鬧鬼,後來又起了火災,再加上周圍人都拆遷走了,就直接倒閉沒人去了。這幾年莫名其妙的又開門了,但是啊……嘿。”

那人冷笑一聲,把最後一把紙錢扔裏面:“誰知道,是什麼東西在經營,什麼東西在住唉。”

“那到底在哪啊?”看來他確實知道,我連忙追問道。

他拍拍手,站直了腰,指着道路的前方說道:“順着這往前走,看到那塊黑乎乎的地了嗎?那是索薇婭教堂,過去墳地,有一個綠色站牌,往右拐,就到了。”

“好嘞!謝了您吶!”我一晃腳蹬子就要起步往前走。

那人還特意叮囑了一句:“看好了道!這黑燈瞎火的別亂跑!那邊有個爛尾樓,老有不三不四的人在那扎堆;後面還有一個野湖,別掉裏面去!”

“知道了!謝謝您!”

——還是好人多啊。

我不禁感慨着。

這段路着實難走。

地面坑坑窪窪的,不知道多少年沒人修了,邊上雖然有路燈,但是有不少都不亮了。

而那個在黑夜中沉浮的建築也逐漸清晰起來。

這是一個很古樸的西式教堂,是……算了,我也不知道這個是啥風格,你們喜歡啥它就是啥。

放在如今,不是一個旅遊景點,至少也算是辦婚慶的好去處。

但是可惜,已經破敗了,大門口的野草都比牆圍高。

黑夜裏看不清楚具體情況,但是能隱約看出來,它的窗戶大部分都壞掉了,黑洞洞的宛若一個個未知的巢穴。

在它的主殿上方,真的有一個掛着大鐘的頂子,那裏依然懸挂着一口大鐘,而且……

我咋看着,那個大鐘旁邊還有個人呢?

“小心!”

我正看着出神,結果車輪壓到石頭顛了一下,險些沒有把住,幸好一雙手及時幫我撐了一把。

胡米以半靈體的狀態貼在我身後,這樣既不會有重量壓下來,也能夠稍微接觸到彼此。

她嬌嗔一聲:“老實騎車!摔了咋辦?”

而後她低聲嘀咕道:“這地有點意思啊……挺邪性的。”

我還沒有問啥意思,她就消失不見了。

當我回頭再看教堂上方,那個疑似人影的黑影也不見了。

前面的路口,我看到了那個站牌,這裏竟然真的有一條隱蔽的小路!

往右一拐,就過了教堂的主體,來到了教堂後方。

去過教堂的大家都知道,在教堂後面大部分都是墳地。

雖然現在不讓土葬了,但是這些多年前留下來的墳墓石碑已經被划作文物了,不被允許隨意的破壞,結果反而保留了下來。

你別說,這寂靜的一個個墳頭,無論東西方的,半夜看起來都夠滲人的。

而且在路過時候,我還看到了一個蹲伏在某個墳頭上的黑影一閃而逝,但是那動作和姿勢看起來絕對不是貓,倒更像是……

人,或者說電影中常見的狼人、獸人那種。

索薇婭教堂佔地面積極大,當年鼎盛時期據說後面還有獨立的種植園和生活區,只可惜啊……

而且,胡米告訴我,她能感受到那張房卡上相似的詛咒力量就在前面。

看樣子,我沒有來錯地方。

再往前一段,在這條小路的右側,是一片黑漆漆的高樓大廈,看那樣子就是剛才那人說的爛尾樓。

但是此刻卻能看到那裏有着零星閃動的火光,應該是流浪漢的據點吧。

而左邊,一個並不大的公寓樓,就是此次的目的地。

——和平旅社!

不過話說回來,真的會有人選擇住在這種地方嗎?

周圍一片漆黑,只有眼前這個四層的小樓里有些許的亮光。

這小樓一邊是墳地,一邊是荒地,隔着馬路就是不知道什麼來路的人聚集的爛尾樓,而這個小樓本身……

恕我直言,如果你不說這是一個正在運營的旅館,我可能以為這是一個正在運營的鬼片拍攝基地。

外面已經脫落了牆皮,露出裏面的紅磚結構,下方已經被綠色的藤蔓覆蓋,上面則還保留着火燒之後的漆黑模樣;窗框仍然是古老的圓頂木頭結構,還有一些窗戶打開,任由裏面的窗帘在外飄動。

星星點點的燈光,也是那種昏暗的橘色光線,隔着窗帘,可以看到人影閃動,似乎一直在不安的向窗外窺探;可是沒有燈光的屋子裏,彷彿也能看到什麼漆黑的東西在往外偷瞄。

沒有一般旅館所具有的霓虹招牌,徒留一個門口一塊破敗門板上用白色粉筆寫的“住店”兩個字。

——老實說,這種一看就不靠譜的地方,也只有二狗子那種傻蛋才會選擇住在這裏吧?

我把共享單車停了門口,緊了緊背包,這才過去。

現在的旅店、飯店什麼的都改成了玻璃大門了,而這家店,卻仍然使用沉重的大鐵門。

鐵門之上銹跡斑斑,還有頗為古樸的兩個獅子頭銜鐵環。

我敲了敲,鐵門發出沉悶的“空空”聲。

緊跟着,鐵門上的咔嗒一聲拉開了一個孔洞,裏面是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警惕的盯着我。

“你找誰?!”

他語氣之中充滿了壓抑的怒火和做壞事被發現時的惶恐不安。

我連忙亮起手中的黑色房卡:“我是這住店的,麻煩開一下門啊!”

“住店的?!”他語氣之中充滿了不可思議和“抵觸”的情緒,就像是……

半夜十一點四十二正在和對象看《罪惡之城》的兢兢業業打工人被領導在群里@一下不得不中斷電影爬起來給她在供應商群里回復那幫大爺們提出來的疑難雜症然後心裏憋悶罵罵咧咧打開小說編輯軟件開始碼字罵街的一個帥氣中年大叔——請原諒我這段話沒有標點符號但是我覺得你們應該能理解這種*優美*的心情。

——當然,這個人不是我。

“等着!”他丟下了這麼一句話,大門上那個小閘門哐當一聲就被拉上。

緊接着,隔着大門,就能聽到裏面有沉悶的噗通聲,並且伴隨着驚恐的悶哼,以及重物的拖拽聲。

這聲……

不是我多疑啊,但凡看過幾個動畫片的,基本上都會覺得這應該是一個人被捆上堵住了嘴,然後被看門人拖拽進某個屋子裏。

我在心底呼喚着胡米,想問問她有沒有啥用得着的法術。

她化作一縷青煙重新顯現,提鼻子吸溜了兩下:“沒有血味,但是有很重的顏料和油漆味……這塊剛裝修的?”

剛裝修?那還裝的這麼爛?

我問道:“你沒有啥透視法術嗎?能看到裏面嗎?”

“那種法術都是要審批的!”她訓斥道,“那種屬於限制類法術,一旦使用都是要打報告的,然後還需要層層審批,如果一個不留意就可能被留案底的!”

“哦……這樣。”感情這妖怪界也不是那麼方便啊。

“我還以為這個法術太複雜你沒有學會,怕用出來丟人所以不敢用呢。”

“……”胡米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還念念有詞,聽起來就像是某種靜心凝神的口訣一樣。

我們正討論法術呢,大門哐當一聲被打開了。

但是只打開了一個能進一人的縫,那人邁出半步卡在門口,似乎不打算讓我們進去。

這是一個穿着灰色羊絨衫的大叔,佝僂着後背,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頭髮也很長,似乎很久沒有打理了,那樣子就像是《哈利波特》裏面那個抱着貓的宿管一樣。

他一臉的猙獰,看到門外兩人似乎有點意外:“兩個人?”

“今晚應該只有一個人!”

我一下想到了,這肯定是二狗子給我弄房卡的時候說的,他肯定想不到我會帶個狐仙過來。

“你們的房卡呢?!”

我連忙拿出來那張黑色的房卡。

那個人來回看了看,呵斥道:“只有一張?!”

我連忙笑道:“大叔,我們兩個人睡一張床!就一個屋就可……”

“一個人只能用一張卡!!”那個人說著,就把卡推到了我身上:“沒有房卡不能入住!”

說著話,後撤一步抓着門框就要關門。

我連忙上前一步堵住了們,解釋道:“大叔,通融一下。這是我對象,她一個人在家害怕,所以我帶她一起過來了。”

胡米配合著摟着我的手,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

在那一個瞬間,我感覺到了這個大叔彷彿看傻子一樣的表情看着我。

“不行不行!”他連連推我,“客滿了客滿了!沒有房卡不能入住!”

“大叔!我們補!我們補上好不好?”我連忙說道。

——反正有狗大戶報銷。

“你——”他似乎十分着急的攆人,但是剛要說什麼,就聽到裏面傳來“撲通撲通”的聲音。

他有些慌亂的看看裏面,但是當他在扭過頭來看我的時候,卻露出了一副猙獰可怕的模樣。

“啊……進來吧。”這次他沒多說什麼,讓開了身子,我連忙牽着胡米進了大門。

那人伸出頭在外面張望了一下,哐當一聲關上了大門。

進來之後就發現,這裏和一般的現代的旅店大不相同。

一般來說,現在的酒店一樓都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廳,以及各種臨街商鋪,二層以上才是他們的客房。

可是在這裏,進了門,就是一個狹窄走廊,走廊兩側都是門房,看起來就跟員工宿舍樓一樣。

而前台卻放置在了走廊盡頭。

那人把大鐵門一關,上了鎖,在我們身後嚷道:“去前台補交一下住宿費!”

“額……不用,她和我睡一個……”

“我們這是按人頭收費的!!”他一下提高了一個調門。

緊接着,門口一個屋子裏面傳來了重物跌落的聲音,而後就是若有似無的嗚嗚聲。

那人臉色一變,連忙揮手驅趕我們:“去去去!儘快去!等會他們下班了!”

然後再也不管我們,直接閃身進了靠近大門的門房,嘭的一聲把門關上,然後從裏面插上了插銷,緊接着就聽到了毆打物品的沉悶聲音。

我聳了聳肩,帶着胡米前往那個走廊盡頭的前台。

這個前台裝修的很有意思,就跟古代那種酒家櫃枱一樣,全木質結構,而且這木頭都發黑了,看起來就頗有年代感。

櫃枱上排着的,也是各種棕色的罈子、泡着不知名物體的玻璃罐子、鉗子、鑷子一類的東西,還有一個鑲銅邊的檀木算盤。

櫃枱兩側,則是那種看起來就很古老的木質樓梯延伸向上,雖然上面有着銅的加固,但是還是能看出其古老的模樣。

櫃枱後面,有一個穿着紫色旗袍的大姐。

這大姐看起來應該二三十,卻有着一股歲女人的韻味。

她斜靠在櫃枱后的太師椅上,整個人慵慵懶懶,但是看身高應該是1.2個胡米那麼高,身材有1.5個胡米那麼好,長相和胡米不相上下,但是卻帶着一股獨特的味道。

頭上盤着古樸的發簪,手上則端着一根細細的,頗有那麼一股子年代感的煙桿,上面插着一支細細的女式香煙。

我展示了一下手中的黑色房卡,笑着問道:“勞駕,能幫忙辦理入住嗎?”

順便指了指身後跟着的胡米:“順便給她補一個住宿費。”

然後我拿着手機在櫃枱上找了半天:“這個……你掃我還是我掃你?”

——但是倒騰了一下,發現沒有信號……

這時候,櫃枱後面的女人才有所回應,她吸了一口煙,緩緩的吐出來:“我們這兒~只收~現金~”

她的聲音慵懶而有氣無力,但是又帶那麼一絲的嫵媚。

“額……”

按理來說,人家這個要求其實沒毛病。或者換句話說,其實掃碼支付反而只是一種便捷方式,反而並非是“必須”。

客戶執意網上支付,店家有權拒絕;相反,客戶執意現金支付,店家沒有任何權利拒絕接受現金。

反過來,也是一樣。或者說,網上支付只是店家為了方便用戶而已。

這都沒問題,可問題是……

“那啥……我沒有現金啊。”

那個女人似乎有些意外:“哦?吼~”

她身子往前傾了傾,開始在電腦上點了點:“是~陳二狗~先生~預定的嗎?”

陳二狗就是二狗子的原名。

他姓陳的原因有兩個。

一個是他爸姓陳。

另一個是能叫二狗的,我覺得還是姓陳比較順口。

“對對,就是他!”

“那~”女人單手撐着頭,媚眼如絲的看着我,身上的兩坨贅肉都快把整個鍵盤蓋住了。

“我幫您~叫一下?”

胡米嘟着臉,一下就把我拉到了後面,然後她橫在我和那個前台女中間,雙手抱在胸前,勒的緊緊的:“好啊!麻煩你了!”

可惜……

“呵~~”那女人輕笑一下,“好啊~請稍等~”

然後她就拿起客房電話撥打起來。

過了一會,就聽到噔噔噔的跑步聲,二狗子從櫃枱邊上的木頭樓梯上跑下來,還在二樓就隔着柵欄探頭瞅了一眼,一見是我感動的大喊:!!”

然後三步並作兩步衝下樓,一下就撲到了我懷裏痛哭流涕:啊!你可算來了!”

老實說,我上一次看到他這幅模樣,還是在上一次!

看樣子這次他真的是遇到困難了。

“這位先生~”前台輕飄飄的一句話,立刻讓陷入癲狂狀態的二狗子戛然而止。

只見她慢條斯理的用櫃枱前的指甲銼修理着整齊的指甲,輕輕的說道:“請~保持安靜~~不要~打擾到~其他客人~~”

這兩句話也不知道引起了二狗子什麼回憶,竟然讓一貫膽大的他都臉色煞白。

“若是~引起了~投訴~~”

前台的話沒有說完,斜着眼看了他一眼。

二狗子連忙低聲道:“好的好的……我小聲點……”

——嘖,這家旅店真不一般。

趁着二狗子在前台補交住宿費的時候,我湊到了胡米耳邊問道:“咋樣?看出來啥了么?”

胡米一臉茫然:“呃……啥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那這個傢伙是人是鬼?”

胡米實話實說:“是人,而且陽氣比你還重。”

“嘖,”我嘖了嘖舌頭,“那你一定是看錯了,能騙過的你眼睛,看來這傢伙不簡單啊。”

胡米沒搭理我,翻了個白眼。

那邊,二狗子回過頭來:,你的身份證?還有這個姑娘的……”

我身份證倒是隨身帶着呢,但讓我比較好奇的是胡米要咋辦。

沒想到她也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身份證。

我偷偷扭過來問她:“你咋還有身份證?”

“廢話,沒有身份證我平時咋用手機啊!”胡米翻了個白眼。

“不是,我是說……”

“人類和妖怪是有協議的!我們雖然是妖怪,但是只要遵守人類的各種規矩,這種身份認證還是有的!”

聽到她這個話題我眼睛亮了起來——原本以為他們這些鬼怪是法外之地,沒想到竟然還有內情啊!

但還沒等我細問,那邊已經辦完了手續,二狗子迫不及待的連忙拉着我往樓上走。

我還有點好奇的問二狗子:“啊咧?這裏不用人臉識別嗎?”

——雖然我沒對象,不需要每個節日都出去開房入住,但是也差不多知道現在的規矩,都是一個挺大的機器做人臉識別才能入住的。

二狗子壓低了聲音回道:“不用,這又不是去開房!”

然後看着我身後的胡米說道:“這位是?嫂子?”

“別瞎說!是我一個朋友。”我一臉正色,生怕這王八baby一語成讖。

因為這種說話不過腦子的傢伙有時候說話格外靈驗。

見二狗子半信半疑,我又補充道:“是靈異類的專家!”

“哦哦哦!”這話讓二狗子一下相信了,並且對胡米的態度也越發恭敬起來,也不知道他的狗腦子怎麼長得。

爬到了三樓,又走了很長一段路,這才到了二狗子的房間。

這個樓空間很大,而且內部真的很……

破舊。

很多地方可以看到脫落了牆皮之後的磚石和木頭支撐物,雖然鋪着地毯但是斑駁骯髒,很多地方有着大量的霉斑,走在上面還能聽到嘎吱嘎吱的聲音,而且走廊里充斥着腐爛的霉味和過量使用的樟腦球的味道。

一些房門都是關閉的,有接近一半的房門卻是四敞大開,而且裏面漆黑一片,也沒有人,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二狗子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先短暫的敲了幾下門,中間的間隔是,三聲長,兩聲短。

我好奇道:“你們這暗號是三長兩短啊?難怪你們老出事。”

二狗子:“……回頭我就換掉。”

當二狗子硬着頭皮再敲了兩遍后,才有人隔着門板喊道:“誰呀?”

二狗子連忙回道:“是我。”

緊接着裏面又說道:“宮廷玉液酒?”

我:“……”

二狗子回頭看了看我,然後一臉嚴肅認真的回道:“一百杯!”

聽完之後我果斷轉身:“告辭。”

“別走啊王哥!”二狗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我的背包:“等會!等會!”

房門裏面咔嗒咔嗒響了好幾聲,這才把門打開。

但也不是全開,只開了很小一個縫隙,裏面一個戴眼鏡的人向外觀察着。

確認了確實是二狗子,這才把門打開。

“快進快進!”二狗子低聲催促道。

我和胡米進來之後,二狗子還在外面觀察了一下,這才進來。

一進這屋,首先的感受是那股奇怪的霉味沒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汗臭味,因為屋子裏除了那個開門的眼鏡哥之外,還有另外四個人。

一個看起來很瘦弱的小夥子,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女子,一個看起來鬱鬱寡歡的年輕女孩,一個滿頭花白頭髮戴着茶色墨鏡的老人。

這個屋子不算小,內部是四四方方的結構,一張大床,一張寫字枱,一個窗口的圓桌和圓桌旁兩把實木椅子。

廁所則是外凸設置,和一般賓館廁所擠占室內空間不同,這種外凸的廁所相當於兩個屋子的廁所彼此銜接而不佔用內部空間,會顯得更加通透明亮。

只可惜啊……

這裏的景色實在不太好,窗戶外面就是黑漆漆的野地。

而室內更不用說了,雖然刻意選用了國外的佈置、裝修風格,但是這風格落後了一百多年了。

如果來一個劇組拍攝《開膛手傑克實錄-倫敦血淚史》的話,根本不需要佈置就可以直接取景。

看得出來,人對我和胡米都很警惕,但是那個老頭終究歲數大一些,比較沉穩的問道:“會長,這兩位貴客是?”

——他喊會長,我差點沒反應過來,緊接着才想起來,二狗子是他成立的那什麼“都市怪談協會”的會長來着。

二狗子小心翼翼的把門關上,然後又把一道道門鎖鎖上,這才稍微放心,搓着手回道:“這位就是我和你們說的!我好哥們!!”

他先激動的介紹着我,然後有些疑惑的看向胡米:“這位是……”

剛才他鎖門的時候,我聽到聲音回頭看了一下,那個門讓我驚了一下。

而後此刻聽到他的話,我才拉回注意力,連忙解釋:“胡米,是我請來的靈異專家!”

只是我的說法,這幾個人似乎並不認同,仍然十分警惕。

而胡米對這方面自然知道的多一些,比較坦然的說道:“我是職業靈異偵探,請多指教。”

“哈!原來是靈異偵探!”胡米的話一落,那個瘦弱的小夥子驚喜叫了一聲,然後對着那個鬱鬱寡歡的年輕女孩念叨着:“是靈異偵探!我們今天有希望了!”

而那個老人也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但是現在,我反而是最迷糊的一個。

我順勢問道:“這幾位?”

“我會員!”二狗子大氣的說道,然後連忙過來摘我的背包:!讓你幫忙帶吃的你帶了嗎?快餓死我了——啊哈!”

還不等我開口,他已經自顧自的拉開背包翻出來了吃的:“午餐肉!麵包!”

但是他沒有直接開吃,而是將東西拿出來的扔給了他幾個會員,接着撕開一個麵包就啃,並且把包里的東西一樣接一樣的拿出來擺在床上。

“可樂!你怎麼知道我想喝可樂了!鴨掌!肉鋪!壓縮餅乾!這還有個管鉗!”

“…,你帶管鉗幹什麼?”

我很納悶:“我隨身帶管鉗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二狗子愣了愣,然後決定放棄這個話題,默默地把管鉗放回了背包里,開始吃東西。

趁着這個功夫,我跟胡米悄聲問道:“你看這個門,像不像……”

“家裏的門。”胡米回道。

——果然!

這個門上,掛了足足七個鎖頭,而且每一把鎖都不一樣。

有插銷的、有鎖鏈的、有把手的,不一而足,但是關鍵問題是,這個門上的鎖和我家裏的幾乎一樣!

從樣式到分佈,都一模一樣!

原本我以為,家裏的鎖頭是前房東因為房子鬧鬼而隨意安裝的,但是現在看來……

“能看出這有什麼名堂嗎?”

胡米搖了搖頭:“不知道……”

“你們也覺得這個鎖頭來歷不小吧?”那個花白頭髮的老人見我們盯着門看,出聲問道。

“是啊,老伯,你知道這是什麼?”

老頭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是這個旅館的大部分客房,都是這樣的鎖。”

——看來,這應該是有空去查查的東西了。

二狗子埋頭就知道吃,險些噎着,嘴裏塞滿了東西,唔哩哇啦說著什麼也沒聽清楚。

“我去……你咋這麼餓?慢點吃!”

我記得以前看過一個恐怖小說,就是人失去了飽腹感,一直吃一直吃,結果把自己吃死了。

就着礦泉水,二狗子艱難的咽下嘴裏午餐肉:“三天了!三天沒怎麼吃飯了!實在撐不住了!”

我有點詫異:“這不是旅店嗎?而且這是市裡,你們也可以出去吃飯啊?”

——一群大活人在城市裏被餓死?估計就算是魔幻主義資本都市,這種新聞也……不常見吧?更何況這是帝都。

“嗨,別提了……這事說來就話長了。”二狗子吃飽喝足了,也算有點底氣了,連忙擦了擦嘴說道:“那啥,先給你們介紹一下吧!”

他首先引薦的是那個老先生:“這位是狄先生!是我們協會的副會長!也是一個研究靈異現象的專家,民俗學的研究員!”

“你好。”

然後是那個普普通通的中年女子:“趙秀蓮,趙姐!靈異愛好者!她幾乎知道所有的怪談故事!”

趙秀蓮沖我點了點頭,繼續斯文的吃着麵包。

“小劉!”說的是那個瘦弱的小夥子,他沖我靦腆的一笑:“我不是會員,只是感興趣而已,主要是陪我對象來的。”

二狗子介紹道:“那誰,對靈異現象很感興趣,新加入的會員!也是這次活動的重要成員!”

重要成員?新加入?

這兩個詞湊到一塊,讓我留了神。

常年小說審稿讓我鍛鍊出來了一個提取關鍵信息的能力。

——老實說,那些作者自以為很特殊的段子或隱晦的提及,其實現在都已經用爛了,除了他們自己,沒人嗨的起來。

小劉和那誰就坐在窗口桌子兩側,女孩看起來鬱鬱寡歡,就好像剛哭過一樣,眼睛紅彤彤的,還帶着淚花,即便是其他幾人正在大吃特吃的時候,女孩也沒有什麼胃口。

就連東西都是小劉拿給她,反覆勸着,這才吃上幾口。

而這幾個人名字這麼簡單,我估計是二狗子懶得起名字了,肯定不是我沒記住的原因。

身後,剛才開門那個戴眼鏡的胖子伸過手來:“你好,我叫張泉淼,泉水的泉,三個水的淼,很高興認識你。”

“呃——你好。”我伸手握住,“我還以為你們會有什麼特別的歡迎儀式,例如兜帽啊,蠟燭什麼的。”

“噗哈哈哈……”叫狄先生的老頭哈哈笑道,“我們只是興趣愛好協會,又不是什麼邪教。不過——你要是發現了那種特殊的組織,我很想認識一下。”

頓時,屋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老實說,這還是我第一次這麼……正式的,認識他這個協會的會員。

之前我見過的,大部分都是一些人湊到一起講鬼故事;幾次救場,也都是他和一些不知道什麼來路的狐朋狗友,見了面就散了的那種,我還真沒認真的了解過他們這個協會呢。

介紹完之後,二狗子還煞有介事的介紹我:“這是我的好兄弟,最好最好的那種——老實說,我一直都沒把你正式加入協會,就是怕你受傷,也因為你沒有真正經歷過靈異事件,但是現在不同了。”

然後他衝著另外幾個人說道:“就在前幾天,他買下並且入住了一個凶宅——真正的凶宅,緊接着當天晚上,我那個實體娃娃就活過來了!”

幾個人發出一陣低低的驚呼聲,就連看向我的眼神都變了。

“現在,我正式宣佈——”二狗子看着我,難得的讓我見到了他正經的一面:“恭喜你成為了都市怪談協會的正式會……”

“我拒絕。”我果斷打斷他,這種事一聽就好麻煩,我現在就麻煩多的管不過來了好嗎?

“沒啥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等一下等一!!”二狗子一閃身擋在了門前,苦苦勸導:“哥啊!真有事求你。”

“快說,到底啥事。”

“這個……”二狗子反而為難了起來。

但是我知道他不是不好說,而是這傢伙本身就不太會說話。

“還是我來說吧。”張泉淼開口道。

“會長組織這次活動,起因還是因為我。”張泉淼說道,“因為我知道,這個和平旅社,存在一個都市怪談。”

原本和平旅社所在的麗水灣大道,在三十多年前被規劃為一個新的開發區的,道路、圖紙、招標等等一系列的活動都規劃上了進程。

和平旅社這個地方,更是一塊黃金地帶。

按照規劃,和平旅社的東面,將會建立起來一個龐大的娛樂中心,集合購物、餐飲、影院等等一系列的內容,這在現在看來很普通,但是在三十年前已經屬於相當超前的理念了。

而和平飯店西面的爛尾樓,同樣是在這樣的條件下,被開發商高價拍下,進行開發的。

和平旅社的老闆也同樣以高昂的代價盤下了這裏,一個停產的電機廠房,並且對老舊的樓群進行了翻新重建,並且把樓群改造成了連接在一起的,如同兩扣在一起的結構,就是這樣“”。

本來一切都很好,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以計算機為主導的新型尖端科技技術迅速的崛起,讓西面本來很普通的一片辦公大樓迅速成為了新的中心。

而與之相對的,自然就是經濟實體的偏移。

隨後,本應拆遷的索薇婭教堂,因為墓地搬遷和本地居民產生了巨大的衝突,甚至發生了一系列惡性事件,並最終導致計劃流產。

隨後,爛尾樓那邊又出了不少事故,正好趕上全國嚴打、期房大批量退房以及資金鏈斷聯,爛尾樓的老闆據說半夜爬上去,從樓頂下來死了。

和平旅社的老闆倒算是堅強,雖然沒有虧本了,但每日的營業也能勉強支持。

可是突如其來的無名火災毀掉了一切,而東面本來要建造的商業區,也一直都是一大片的荒地。

之後,這裏就陷入了漫長的沉寂。

直到最近幾年,和平旅社悄無聲息的,又開張了……

“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麼怪談?”不是我抬杠,我真的聽了半天沒聽出來。

張泉淼說了一大堆,喝了一口水潤潤喉:“重點就是接下來。據說,就因為這種種的厄運,導致和平旅社成為了和陰間重疊的一個奇異所在,在另一個只有鬼魂存在的空間裏,存在一個完全一樣的和平旅社!”

“住在和平旅社之中,你的氣味就會緩慢的流入陰間的那個和平旅社之中,而陰間裏和你有關係的人,會循着你的氣味而進入和平旅社!”

“如果能在和平旅社中度晚上,並且期間一直沒有離開,那麼在晚上,就可以看到死去的親人,並且可以他們進行對話!”

——說了半天這才是重點啊……

“所以,你們都是想要和死去的家人對話?”

“呃……其實也不全是。”張泉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我的妻子死了。”

他說道:“雖然我們的生活一直不好,但是她一直是個很樂觀很陽光的人,我人生經歷過好幾次低谷,但是都是她陪着我,鼓勵我走出來的。但是……她毫無徵兆的,自殺了。”

“所以,我想問問她,到底是因為什麼……”

——鬼才信,只是你沒發現徵兆罷了。

我內心吐槽了一下,但是我沒有傻到會說出來。

“我、我想……我想媽媽了……”那誰心情憂鬱的說道,說完之後又開始抽抽搭搭的要哭出來。

狄先生則緩緩道:“我們其他人都是陪着的,而且,我們也確實對這種靈異事件,很感興趣。”

“但這個邏輯說不通啊。”胡米奇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天天在這種地方浪費人生的三分之一,肯定早就受到影響了啊!”

“這個,其實也有說法,”張泉淼回道,“只有確實存在親人近期死亡,並且關係密切,而且雙方之間都對彼此未能繼續交流而感到遺憾,才會吸引彼此,並且最終見面。”

“原來如此……”胡米點點頭,“利用的是靈能·思念力理論啊,這倒是有可能。”

“所以……今晚是?”我有點好奇。

“是的。”張泉淼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成敗在此一舉了。”

“但這和你們好幾天沒吃飯有啥關係?”我有點好奇,“不能出去的話,你們為啥不定外賣什麼的呢?”

“額……你看一下你手機?”二狗子說道。

我掏出來一看,手機那都沒問題,但是——沒有信號。

嘖,難怪給二狗子打了這麼多電話竟然沒有人接。

“那你們找這裏的服務員啥的,讓他們給你們買點吃的也好啊?”我說道,“樓下的前台看着挺好說話的啊。”

“問題就在於……這裏其實是管飯的。”二狗子苦笑道,“別看這家旅館這麼破,但是每天都有固定時間可以提供食物,只不過不是小份的,而是統一去餐廳里吃。時間也比較奇怪,是中午十二點吃早飯,晚上六點吃午飯,半夜十二點才是吃晚飯。”

“我們第一天就去了,一開始都挺好的,但是等快要吃完的時候,老闆家的孩子突然問狄先生‘你也要去冰箱裏睡覺嗎?"。

“當時我們都沒在意,甚至我還調侃了一句‘冰箱都放吃的了,怎麼睡覺啊?"

“結果那小孩說了句‘可是只有有人去裏面睡覺,我們才有肉吃的啊。"

“回來之後我們越想越不對勁,那孩子的意思分明就是……”

說到這,二狗子咽了咽吐沫,然後艱難的說道:“之後,我們不敢去食堂裏面吃東西了,第二天晚上實在餓了,就去找前台讓她幫忙買了一份米線回來。

“多虧了狄先生的建議,我們長了心眼,輪流的吃,結果沒想到,小劉和張泉淼吃完了幾口之後,不到半個小時就開始打瞌睡,洗涼水澡、玩撲克都無法緩解睡意的那種!分明是被下藥了!!”

二狗子攤了攤手:“所以我們……”

“所以你們幾個人就這麼餓了幾天?”我奇道,“難道封裝也不行?什麼薯片、罐頭之類的?”

小劉說道:“我悄悄去后廚看過,他們有塑封機和罐頭機,就算是包裝食品也可能下藥。”

“那你們還不趕緊出去報警?”

“沒證據啊。”二狗子一攤手,“我們偷偷探索過,啥都沒找到,還好幾次差點被發覺。更何況……我們本來的目的都沒達到啊,要是報警了的話……”

張泉淼主動說道:“是我沒讓報警的。至少……過了今晚,我還是……”

“我還是放不下她。”

我明白過來:“所以你們幾個人,就是怕他們下黑手,所以才聚到一起的?”

“也不全是……”二狗子的話聽起來好熟悉啊。

我說道:“有什麼遺言一口氣說出來好嗎?等會發言時間過了還沒有關鍵信息會被狼給刀掉的。”

“其實我們聚在一起,是因為我們住的第一天就發現了好多怪事……”

“怪事?”我想了想,“是不是鏡子裏的人對你笑,床下柜子裏有奇怪的聲音,窗戶外面有人影一閃而過,東西莫名其妙的被轉移,半夜睡着覺有一個不認識的女人鑽了你被窩裏?”

“……除了最後一條,我差點以為你已經住過了……”二狗子咽了口吐沫,“不過大部分都差不多。”

“廢話,恐怖故事就這麼幾個套路,你多看點恐怖小說就用不着去找什麼怪談地點冒險了。”

二狗子無視了我的吐槽:“首先是衛生間——衛生間的牆壁里,能聽到窸窸窣窣的響動,偶爾還會聽到‘嘭嘭"的撞擊聲,或者衣服劃過牆壁的聲音。所以我們這幾天連廁所都是兩個人一起才敢去,而且……也不敢洗澡。”

“會不會是老鼠?”

狄先生搖頭道:“不會,老鼠我見多了,貓那麼大的老鼠都不可能發出這種聲音,況且不只是廁所。”

張泉淼解釋道:“第一天晚上,除了小劉他們,我們確實是分開睡的。結果我們都聽到了……牆壁那一邊有人在說話。雖然聲音很低,就像在怯怯私語,但是很真切!”

“因為身處這樣的環境,我們沒有輕視這一點,第一時間去探查。結果……”

他頓了一下:“發出聲音的房子……都是空的,沒有人。”

“沒人?”這設定就比較有趣了,按照我多年的看書經驗,這樣的故事下一步就應該是,發現牆壁裏面埋着人,或者把屍骸攪碎了糊在牆上了。

但是有個額外的問題……

“沒錯,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這個旅館中的一些客房門是打開的,而一些客房門則是關閉的?”狄先生說道,“我感覺,這是這個賓館的主人刻意為之。如果你仔細觀察,不會有任何房間,是連續三個開啟或關閉的,都是以二和一為間隔,保持着某種規律開門或關門,但是具體的……”

他搖了搖頭:“我沒有發現原因。就好像刻意告訴人們,旁邊發出聲音的房子是空的一樣。”

“還有,半夜會有敲門聲響起,但是當你去門口開門的時候卻空無一人。哪怕你是在敲門聲響起的第一時間把門打開也是如此。”

“偶爾還會看到一些奇怪的人,他們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拐角、走廊、大廳或者空空的客房裏,既不出聲也不做什麼事情,雖然沒有任何危險但反而會讓人覺得恐怖。”

聽到這我感覺有些驚訝:“二狗子你行了啊?以前你雖然各處去冒險,但是感覺你還靠點譜的,怎麼這次這麼勇啊!這麼危險了你還不跑?”

以前二狗子那些活動,什麼請神接仙、古墓探險,都是作而不死的類型,一旦遇到任何危險都是第一時間跑路。

但是這次,這家店這麼古怪,他竟然沒有跑!

二狗子一挺鼻子:“那是,我好歹是會長啊!”

胡米卻說道:“會不會是假的?你們人……任性的這種客人,不是會刻意追求什麼主題賓館嗎?我以前就聽說過古墓賓館,就會加裝那種恐怖音效的設備。”

二狗子苦笑道:“我們也有這方面的考慮,但問題就在於沒找到任何可疑的設備……”

趙秀蓮趙姐說道:“況且,如果真是主體旅館,能做下這麼大的手筆一定花銷不小,那麼他應該會大肆宣傳才對。可問題是,無論是任何論壇或圈裏的消息,都不知道這裏是主題賓館,只有很小眾的本地消息,才知道這裏鬧……靈異事件。”

“為啥不說那個字?”

“說了的話你就看不到後面內容了。”

我把話題重新拉回來:“ok,我記得你說需要這個黑色房卡才能進入對吧?但是這裏又只收現金!那你們的是怎麼進來的?”

二狗子回道:“網上預訂。可以讓他把房卡郵寄到家裏,我們后再來現金支付。這裏雖然沒有網絡但是可以直接在前台預定,你的房卡就是這麼郵寄給你的。”

“那這些和你不讓我走有啥關係?”

二狗子猶豫了一下:“據說,如果仍然看不到親人的話,每多一天,就會多一份機會,但是……關鍵就在於,我們不能出去……”

“你們是指望我跑腿?”

幾人都點頭。

“可是你們想見家人的不是只有兩人嗎?你人啊!”

二狗子打着哈哈:“嗨,這不是那啥嗎?是不是啊?”

“懂了……但是我只幫你們到明天,周一我要上班。”

二狗子滿口答應:“沒問題沒問題你仗義!”

“這裏沒信號你們怎麼打的電話?”

“是客房電話。”趙姐說道,“我們偶然發現的,這裏的客房電話雖然只能給前台打,但是前台的客房電話卻可以給我們的手機打電話!但是其他人的手機,依然打不通。”

“……沒有信號也能打?”

二狗子連連點頭:“對啊!神奇吧!所以我就試了試,沒想到給你郵寄了房卡之後,真的可以給你打電話!”

我有點好奇:“那你們為啥不順便多叫幾個人?”

那幾個人躲開了我的視線,二狗子也尷尬的乾笑:“這不是那啥……這太危險了嗎?其他人來的話……怕他們遇到危險啊……”

“那你就坑害我是吧?!”

我剛想發火,突然響起的鐘聲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鐘聲一響,屋裏的幾個人都緊張的站了起來。

我問道:“這是什麼信號嗎?”

二狗子深吸一口氣:“十二點了!”

“也就是說這裏可以開飯了?”我問道。

二狗子:“嗯……對。”

倒是狄先生問道:“你是想要去調查一下嗎?”

“嗯,”我點點頭,“正好我帶了……專家來。”

狄先生說道:“那晚飯的時間正好。晚飯的時候,這裏的老闆也會一同出席。我跟你一起去吧。”

說著話,老先生起身,去拿掛在椅背上的外套。

“年輕人去餐桌卻不吃飯,這本身就比較異常。但是我的話,可以借口說腸胃不好,只是陪你去一下。”他沖我笑了笑,“別看我這把老骨頭,可是天天去健身房鍛煉的,你們這樣的小年輕,個都近不了我的身。”

剛才這老頭一直坐着,我還沒啥感覺,但是此刻他站起來之後,卻能感覺到一股英氣逼人,就跟電影裏那些看起來就很能打的老頭一樣。

“那等會我們的儀式?”二狗子問道。

“你們應該可以的,我們去去就回。”狄先生說道,“況且,如果我們去那邊的話,至少可以‘拖延"一下。”

胡米問道:“什麼儀式?”

“招魂儀式。”張泉淼回道,“我們在這四天了,但是根本沒有找到任何相關線索……所以想着今晚試試能不能用招魂儀式。再繼續呆下去的話,有點吃不消了。”

我正在走神,聽到他的話問道:“不好吃嗎?”

“……”張泉淼張了張嘴,“我的意思是……”

“哦,懂了。”我明白過來,“那我們先走了。”

張泉淼:“……”

別看這個旅社這麼破舊,但是裏面的路線還真的挺複雜,走起來感覺像是密室逃脫里那種感覺。

狄先生在前面帶路,我和胡米落後了一些。

我輕聲對胡米問道:“有什麼反應嗎?”

“沒有,異常的平靜,”胡米搖搖頭,“只有很淺的詛咒痕迹,但是遠遠沒有達到他們說的那種程度。我估計應該就是有人裝神弄鬼!你們人類世界就是複雜,明明怕鬼怕的不行,還要專門拍攝鬼片、弄鬼屋,還專門花錢找人扮演鬼怪來增加人氣,真不知道怎麼想的。”

我點點頭,指着樓梯拐角處一個身穿黑色雨衣的中年婦人問道:“那這個人,也是旅館的演員嘍?”

胡米順着我指的方向看去,沉默了一下:“這個……是真的。”

我:“……”

老實說,有那麼一個瞬間,我真的相信了胡米的分析。

畢竟,有什麼安慰能抵得上一個真正的、懂法術妖怪告訴你這裏沒有鬧鬼更靠譜的呢?

但那是轉眼,她就在我剛剛放鬆下來的時候告訴我,樓梯拐角這裏站着的這個人是鬼……

原本對我來說還好的場景,就因為這瞬間的變化而讓我僵硬住了。

手指依然指着那個人,但是腳步卻停了。

在樓梯的拐角處,站着一個胡米那麼高的女人,她穿着一件濕漉漉的黑色浴衣,面容憔悴黯淡,安安靜靜站在拐角的陰暗處。

似乎因為我盯着的時間有點長,原本目光毫無焦距的女人感受到了什麼,抬起頭來向上看。

“別看人家!”胡米杵了我一下,低聲說道:“被她注意到就……晚了。”

很顯然,胡米的話確實說晚了。

因為那個黑色雨衣的女子已經抬腿向我走來:“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嗎?”

我這一刻真想把倒霉玩意掏出來扔給她,這樣就一下子解決了兩個麻煩,但是不行……

“怎麼了?”狄先生見我沒有跟下去,又反上來問我。

但是很顯然,他根本沒有看到走廊里的那個黑色雨衣人。

如果我現在做了什麼不必要的動作……估計轉臉就會被他們當做自己人吧?

我覺得我還是個正常人,不太適合當精神病。

所以我轉身就往樓上走,同時回道:“我忘了拿東西了。”

我往回走,那個黑色雨衣也一直跟着我。

而這時候胡米就跟個廢人一樣光跟着我,也不知道驅邪啥的。

等轉了兩個彎之後,那個黑色雨衣終於不見了。

“別老招惹別人!”胡米不滿的說道,“那個女人是遊魂,遊魂和有憑依物的靈體不一樣的,它們大部分都是一些毫無跟腳的靈,按你們的話就是孤魂野鬼。”

“遊魂往往心有執念,你長時間看它的話,它會覺得你能幫上它,然後就會纏上你讓你忙完成執念。”

“而一些遊魂的執念如果偏偏是‘報仇"的話,就會引申為不取對象的無差別害人了!”

“還有一些比較特殊的遊魂,還會把人當作憑依物來寄生,甚至殺死原來主人的人格取而代之,就是你們說的‘附體"和‘奪舍"!”

我點點頭:“那這種遊魂,你能驅邪嗎?”

胡米有點為難:“呃……其實我們有專門的處理這種情況的隊伍,就跟你們人類的執法部門一樣,所以一般的妖怪是不允許出手傷害靈體的。當然,如果是正在害人的靈或妖,我們還是可以出於維持正義的目的而出手,相當於正當防衛或見義勇為。”

這個位置正好,我連忙問出了剛才就想問的問題:“你們還有身份證呢啊?”

“對啊!我們還有出生證、學歷證,要啥有啥。”胡米回道,“自古以來我們就有人類的各種證明,畢竟我們也不是萬能的,還是需要和人類買賣東西啥的。”

“正規的精怪都是有人類戶口的,雙重身份而已。其實精怪本身的族系更類似人類的家族那樣。而且,大部分城裏的妖怪已經徹底融入了人類社會,我們算是比較古樸那一類的了。”

“那你說的‘職業靈異偵探"又是啥?”

胡米解釋道:“一種人類之中的特殊職業,對普通人來說,就是以前那些神神叨叨的靈媒、大神、出馬仙之類的,或者什麼獵魔人、茅山道士、和尚一類的。只不過近現代科技發達了,以前那些和尚老道的活都是靈異偵探在幹了。”

“不過這裏面有真有假,絕大多數都是在調查一些人類裝神弄鬼的案子,還有不少就是興趣愛好或者蹭吃蹭喝的。”

說完她還補充一句:“那個狄先生看我的眼神一直有點問題,雖然他藏得比較深,但是還是能感覺出來,他應該真有點能耐。”

——明白了,其實就是抓鬼驅魔的,看來以後要多和那個狄先生親近親近了。

回到屋裏,我敲了敲門,結果裏面十分警惕的問了句“誰”。

我突然想起來,二狗子進門前似乎有啥暗號來着?

但是我選擇性的遺忘了,直接喊道:“二狗子開門了!我忘拿東西了。”

裏面安靜了一會,就聽到二狗子有點變形的聲音問道:“天王蓋地虎?”

“你丫二”我直接回答了正確答案,並且更大力氣的敲門:“孫子趕緊的!”

二狗子戰戰兢兢的打開了一道小縫,隔着門縫看到確實是我,這才小心翼翼的把鎖鏈啥的都摘下來。

我進去之後發現,原來小劉和張泉淼都在門后躲着,看樣子似乎是打算情況不對直接頂門的。

而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七把鎖是這麼用的——如果在關門來不及的情況下,可以一層層的扣死門鎖,從而避免了一次性失守。

屋子裏,那誰和趙姐正在屋內佈置什麼特別的……

法壇?

周圍用蠟燭、銅像、木雕、筆筒啥的,還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東西圍成一個圈,並且用紅色的棉線連接彼此。

甚至兩人還換了一身衣服,那誰懷裏還抱着一個佈滿了銅銹的鏡子。

我也沒問他們要幹啥,但是二狗子倒是挺關心我。

“你咋回來了?!”他顯得十分驚訝,“狄先生呢?!”

老實說,他這副模樣我平時還真沒見過,就知道這小子平日裏各種人模狗樣的到處混,沒想到還真有讓他害怕的。

“沒啥,拿上工具。”我解釋一句,“他先過去了。”

“你怎麼能讓狄先生第一個人獃著呢?!”二狗子直接嚷道,“雖然他確實很厲害,但是他一個人的話萬一遇到點啥……”

——我倒感覺他不會遇到啥,至少不會看到黑色雨衣然後被她纏上吧?

我把背包裏面的吃的喝的都倒出來之後,提起了管鉗並背上背包。

二狗子眼都直了,看着我手中的管鉗:“你……你帶管鉗幹啥?!”

我很納悶:“我一個網絡編輯,帶管鉗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我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把他都給看虛了。

我沒理他,自顧自的要帶胡米走,結果他反而和裏面交代了一句后追了出來:“等!我跟你一起去!!”

我有點納悶:“你跟來幹啥?”

二狗子看了看我手中的管鉗,猶豫了一下:“我……擔心老爺子。”

“說起鐘聲,你知道這個鐘聲也是一個怪談嗎?”

路上,二狗子向我科普道。

這個我還真有印象,路上還搜來着。

“你是說那個索薇婭的鐘聲?”

“嗯。”二狗子低聲說道,“其實,我們一直懷疑,那個鐘聲的起源不是索薇婭教堂,而是……”

他四下看了看:“這裏!”

我有點莫名其妙。

“其實,那個鐘聲從十二點以後,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敲響一次——具體時間不固定,有時候幾分鐘,有時候一個小時,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鐘聲是圍繞着和平旅社旋轉!”

這個說法倒是有趣……

“十二點的鐘聲,是從正北方向響起的,但是我們觀察過,那邊是一片野湖,根本沒有建築物!而且那片湖水還有水鬼的傳聞!”

我大概聽懂了:“所以,你懷疑,水鬼、鐘聲,都和……不對,你是說,周圍所有的怪談,都‘來源於"和平旅社?”

“沒錯!”二狗子有些興奮的說道,“不然的話根本沒辦法解釋,為什麼一個被諸多怪談圍繞的地方,怎麼會平安無事的繼續營業,而周圍卻都是一片死寂之地?!”

——要按他這說法,是夠玄的了。

“所以,其實你本來的打算就是調查這裏?”

“嗯哪!”二狗子自豪道,“我現在還在整理,不過我有把握!”

“看來這裏確實不簡單。”我打定主意了,等會看看情況,有問題……沒問題我立刻就走。

二狗子說道:“是啊!不然這裏也不會三千塊錢一晚上啊!”

我突然站住了:“你說多少錢?”

“三千啊。”

我算了算……

“六個人三千?”

“一人三千起定起定。”二狗子隨口說道,“中間走了不退錢。不過你放心,你是算在我們這幾個人里的,就臨時加兩個人而已……”

後面的話我沒怎麼聽了,腦子裏就只有一個詞。

——狗大戶。

如果只是說三千一晚上,也算是一般,畢竟這個寸土寸金的地,地下室還要四百一晚上呢。

天起……

嘖,看來這裏確實收入不菲。

同時我也打定主意了,今晚說啥都不走了,我也體驗一把三千一宿的賓館是啥感受——反正我帶的“人”多。

——要用怪談來擊敗怪談!

說著話,就已經到了餐廳。

這裏確實很……

與眾不同。

印象中的餐廳,應該是一個桌一個桌的。但是這裏,卻是一個長條桌,看起來採用的是西式家庭式餐廳。

整個大廳是長條形的,一端是客人入口,另一端是廚房;廚房與餐廳之間在一左一右有兩個門;

長條桌上已經鋪好了微微泛黃的白色桌布,桌布上還搭着綉金花的桌旗,桌旗上是甜品、水果和燭台,桌旗兩側則是鑲金邊的白色磁盤;

長桌兩側,分別擺着六把座椅,算上在長桌最頂端主人位,一共是十三把椅子,可以提供給十三個人用餐。

而此刻,狄先生已經坐在了右側的一張椅子上,看到我們來,沖我們招了招手;除他以外,在他對面,還有一個頭髮遮住了眼睛的小夥子正在那裏玩遊戲機。

我們走過去,在他旁邊落座,狄先生笑道:“我已經和老闆說了,會多準備兩人份的晚餐。”

我低聲問二狗子:“這吃飯有啥規矩嗎?”

二狗子撇了撇嘴:“這算是這裏最值錢的服務了,牛排、蔬菜沙拉和紅酒應有盡有,只要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吃飯。”

——廢話一樣。

不過果如他所說,當我們落座不多時,廚房的門就打開了,一個沒見過的服務員端着兩盤牛排前來上菜,正擺在我和胡米面前。

而後,那個大門口見過的門房和前台那個紫色旗袍的小姐姐,也端着食物來上菜。

菜品遠比二狗子說的豐盛,除了牛排和水果沙拉以外,還有一個燉菜、一碗湯、幾塊麵包、土豆泥和粉紅色的透明布丁。

還有很多看起來就讓人食慾大增的餐前點心。

“咋樣?”我問胡米。

胡米不知道用了什麼法術,手指發出了淡藍色的光芒,而後在眼睛和鼻子上分別掠過後,吸了吸味道,又仔細看了看。

“都是……很普通的食材?肉是牛排,燉菜用的是豬肉,湯是雞湯……沒啥問題啊。”

“有下藥嗎?”

“沒有,都很正常——除了那個果凍用的明膠材料有點次以外,都很正常。”

——看看,什麼叫專業!

——人家妖怪的法術,隨便看一眼聞一聞就知道有沒有問題,這就叫專業!

我不禁刮目相看。

“朋友們!”伴隨着洪亮的聲音,一個大胖子從廚房中走出來。

他穿着一條骯髒的,帶着大量深紫、黑紅和部分鮮紅痕迹的皮圍裙,將他大部分軀幹遮擋;同時,戴着一個歪曲的廚師帽,身上白色的廚師服也髒兮兮的。

露出來兩條毛茸茸的胖手,端着一個一米長的木板,木板上是精心製作的某種糕點。

“今晚的晚宴,還滿意嗎?!”他的聲音洪亮而高亢,說話間自帶氣勢的將那個木板放到了桌子中間的桌旗上。

然後自顧自的坐到了主人位。

二狗子提醒我:“店老闆,也是廚師長。”

胖老闆大聲介紹道:“今晚的主菜是香煎嫩羊肩,驢肉燉油麥菜,佐湯是老鴨湯……”

我斜眼看胡米,她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點點頭。

——呵,垃圾,水貨就是水貨,活該無法畢業。

“嗨!馨兒!”胖老闆拍着巴掌,“快上酒!我想快點和我們的朋友分享我的美味了!”

那個媚眼如絲的前台款款走出來,手中托着一瓶……沒有標籤,並且看起來十分古舊的紅酒瓶,從老闆開始,依次倒酒。

當她經過我身邊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用身體壓了壓我的肩頭,並且一口緩緩的香氣噴吐在我的脖子和臉側。

我將酒杯端起來,學着電影裏那樣輕輕搖晃酒杯,然後側過身去,藉著旁邊的燈光看這酒的成色。

這酒看起來十分……

算了,我不懂酒。

反正至少看起來挺紅的,若是仔細看去,彷彿……還能透過這酒杯,看到一張充滿怨念的臉。

我放下酒杯,對嘟着嘴的胡米問道:“咋了?”

“哼!”她冷哼一聲扭過頭去,然後就跟撒氣一樣的用力切着牛排做的嫩羊肩。

被稱作馨兒的前台女子給二狗子倒酒的時候,二狗子連忙謝絕:“不用了,謝謝,我……呃……我感冒了,吃藥呢,主要是陪他。”

馨兒輕輕一笑,什麼都沒說,只是手指尖劃過二狗子的椅背,繞了一圈繼續倒酒。

而在這個餐桌上,除了我們四個人外,還有那個玩遊戲的小孩和老闆,門房與馨兒也是在這裏用餐。

除此之外,在沒有人的餐位上,他們竟然也擺放了完全一樣的三分餐,並且……

點燃了這三個位置前面的蠟燭。

當所有人落座,卻沒有立刻開始吃飯,胖老闆微笑的說道:“看來我們的客人還沒有到全,各位不介意再等幾分鐘吧?”

他雖然是如此詢問,但是那語氣卻不容置疑。

我們四個自然不會有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總感覺這裏的燈光在慢慢變暗。

而那三個空置位置前的蠟燭,卻反而成為了屋中最明亮的光源。

此刻異常安靜,甚至能清楚的聽到對面那個門房沉重的呼吸聲、孩子遊戲的按鍵聲、廚房電機的嗡嗡聲,和……

不知道哪裏傳來,若有似無的說話、慘叫、爭論和敲打聲……

蠟燭燃燒的很快,而火苗也異常的高聳。

但是燭芯似乎製作的有問題,此刻突突的直竄,躥出的火苗之中帶着噼里啪啦的爆響。

忽明忽暗的環境下,似乎能聽到不知道何處響起的心跳聲。

對面坐着的那個門房正惡狠狠地死死盯着你,宛如飢餓的流浪漢看到了可口的食物……

在這沉悶的氣氛中,二狗子在我耳邊低聲說道:“第一天也是這樣,但是那天準備了四人份……而且沒有這個小孩,是另外一個小女孩……”

我微微點頭,扭頭看了看胡米。

她左手在桌下掐訣,指尖冒出淡淡的熒光色光芒,口中念念有詞,微微低垂的眼皮下也透出淡淡的光彩。

我見她這麼虛着眼睛掃過了所有人之後,收起了架勢,沖我微微搖了搖頭。

而後在我耳朵中,如同有看不見的耳機,傳出了胡米的聲音:【沒有異常,他們都是普通人!】

我張開嘴剛要下意識的回復,她的聲音緊接着響起:【別說話,安靜聽就好!】

【雖然都是普通人,但是這個場景確實有點……不太對勁。】

【總之萬事小心,我們老師說過,人心……有時候比毒藥更加致命。】

又等了幾分鐘,老闆看着手錶不耐煩的敲擊着桌面,略感無奈的說道:“看來他們無法如約抵達了,願上帝寬恕他們的靈魂。”

說著話還翻着眼皮用手在身前畫了一個十字。

就在這時,那個一直低頭認真玩遊戲的小孩卻渾身哆嗦,口中嘀嘀咕咕的。

然後突然歇斯底里的沖胖老闆大喊:“不——他們沒死!!沒——死——!!”

說完把遊戲機往桌子上一摔,盤子和餐具稀里嘩啦亂響,他從桌子旁邊跳開,他身下的椅子哐當一聲砸到了地上,奪門而出。

而伴隨着這孩子瘋狂的一幕,那個門房突然咧開嘴哈哈哈大笑。

“林飛!”胖老闆皺眉沖那個門房喊道。

但是那個門房只是看了胖老闆一眼,擠眉弄眼的指着小孩跑出去的方向捂着胸口,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甚至眼淚都笑出來。

“林飛!林飛!”胖老闆一直在喊,但是卻一直無法阻止門衛的大笑,他憤怒的猛砸桌子怒吼道:“衛林飛!!!”

那個門房似乎這才回味過味來,噶的一聲倒吸一口氣,然後止住了笑聲,看着胖老闆一聲不敢吭。

在幾秒的短暫停頓之後,在走廊盡頭,響起了一聲尖銳、驚恐而短促的尖叫聲。

二狗子緊張的立刻站了起來:“怎麼了?!怎麼了?!”

“沒事沒事!!”胖老闆立刻起身反覆道,“沒事,應該是……小女,對,是她又犯病了。”

說著話,他沖身後的廚房喊了一聲:“有財!”

那個之前沒有見過的服務生從廚房裏出來。

“去。”胖老闆就是說了一個字,也沒說幹什麼,但是這個叫“有財”的人卻像是一直聽着外面的動靜一樣,點了點頭就出門了。

全程他都很安靜,而且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平光眼鏡片在這個昏暗的環境下閃爍着詭異的光芒。

胖老闆似乎鬆了一口氣,哈哈笑道:“小插曲,小插曲!哈哈哈……那我們,繼續享用美食吧!”

說著他率先坐下,而二狗子僵在那裏反而尷尬,就也跟着一起坐了下來。

接着,在胖老闆的帶領下,前台馨兒和門房衛林飛雙手抱拳,開始閉上眼祈禱。

我們也跟着裝模作樣的念叨了兩句。

然後就在胖老闆的舉杯中,正式開飯。

但即便是開始吃飯,胖老闆依然沒有解下圍裙脫下廚師帽,反而只是粗暴的用白色的餐巾布在領口掖了掖。

狄先生說自身身體不好,因此在屋裏吃了一些清淡的;二狗子的理由則是感冒了正在吃藥。

我和胡米就沒那麼多顧忌了——本來就是來試試的。

我先嘗了一下土豆泥,感覺還不錯,那口感是常見的雞汁土豆泥的味道。

我還沒來得及吃東西,那幾個……

工作人員,已經吃出花來了。

那個胖老闆和衛林飛,手中的刀叉和盤子碰的叮噹亂響,一開始還是奮力的切肉,但是似乎就如同餓了許久的人一樣,再也忍耐不住這麼小口的吃東西,直接拋棄了刀叉,用手抓着肉排大塊的撕咬起來。

動作之大、力量之強,甚至震得桌子直顫。

而與他們截然相反的是馨兒。

她根本沒有動面前的肉,反而是就着紅酒吃土豆泥。

而且她的吃的方式也很奇特,只是不斷的“聞”酒;在她面前的土豆泥也不是一勺,而是整整一小盆。

二狗子還特意跟我說呢:“上次她吃的是蔬菜沙拉;主材不是羊肩肉,是牛仔骨。”

嘖,不管他們怎麼想的,反正我要吃回本。

正想着呢,結果就看到桌子上,有一個眼睛和嘴巴都是圓圓黑洞的小傢伙坐在那裏。

——倒霉玩意!

這傢伙怎麼突然就出來了?!

我看到它的時候,他正伸手去拿那個長托盤上的點心呢!

——該死!別人看不到它,但是如果看到點心飄起來可咋辦?!

我一伸手直接抓住了倒霉玩意的手,連帶把他手裏的點心一起抓了起來。

只不過我太着急了,導致自己大半個身體都趴在了桌子上,把酒杯碰倒了不說,還把整個盤子糊在了胸口。

一時間,大家都愣了。

都直勾勾的看着我,連剛才還和我說話提醒我小心一些的二狗子也愣了。

我乾笑一下:“額……嘿嘿,抱歉,太想吃了,有點着急……”

二狗子張了張嘴,要說話沒說出來。

胖老闆一咧滿是油光的嘴,笑眯眯的說道:“沒事沒事,反正早晚……都是要上桌的。”

二狗子聽了這話也不知道聯想到了什麼,慌慌張張的要拉我下來。

我也想下來,可是……

那倒霉玩意犯病了。

“吃飯!吃飯!!”他被我攥住了一隻手,不斷的掙扎着:“你們偷偷吃飯卻不叫我!!撒開我!我要吃飯!!”

這倒霉玩意力氣真不是一般的大,我三抓兩抓愣是沒抓住,還被他帶的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而那個倒霉玩意也掙脫了我的控制之後直奔那三個沒有人坐的位置。

“我要吃東西!!”

我氣的大喊:“倒霉玩意!現在不行!!”

說完我顧不得其他的,直接上桌去撲他。

然後這倒霉玩意愣是把我頂了起來,然後竄出去一把抓住了一塊嫩羊肩,出溜一下就往自己嘴裏塞。

我趕忙兩隻手抓住,然後用身子壓着他。

但是他仍然往嘴裏咬了一大口。

我怕其他人看出來不對勁,也緊跟着一口咬上那個肉開始撕扯。

“你也吃!為什麼不給我吃?!”我的行為顯然讓倒霉玩意生氣了,他掙扎的越發狂暴,而且不顧一切的想要把我頂開。

同時雙手不停地將他能摸到的一切食物瘋狂的往口中塞去。

而為了讓這一切顯得不是那麼異常,我在和倒霉玩意展開殊死搶奪的同時,也在拚命將他摸過的食物往嘴裏塞。

但是也不知道怎麼搞得,這倒霉玩意進食速度太可怕了!

以至於很多時候我還沒有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就不得不去抓新的食物,然後再把嘴裏的食物噴出來。

——該死的,我第一次發現表現的正常一些是如此的困難!

我們就在餐桌上噗通着,什麼盤子啊、菜啊、蠟燭和擺件什麼的弄得滿桌子都是,幸好胡米眼疾手快的把幾個跌落下去的盤子碗接住了,才沒有造成什麼損失。

而與此同時,我留意到那幾個工作人員和二狗子他們都站了起來,並且遠離的餐桌。

我含糊不清的沖他們喊道:“沒事!沒事!一切正常!你們繼續吃!”

但是倒霉玩意趁我分神的片刻,竟然再次掙脫了出去!

我顧不得狼狽,從桌子上一躍而起再次把他壓到了身下。

我這邊正在和倒霉玩意友好互動,而另一邊,胡米也在安撫那幾個人:“他最近有些……壓力比較大。這是……啊……嗯……對,蘑菇,他中午吃了野生蘑菇。”

胖老闆頗為遲疑的問道:“要不要,叫……”

“不需要!不需要!”胡米連忙喊道,“我們能搞定!能搞定!”

雖然她這麼說,但是看她慌亂的樣子,顯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最好。

當我剛想用叉子把倒霉玩意的手釘在桌子上時,就感覺身下瘋狂掙扎的倒霉玩意突然間消失了。

我回頭看向胡米,而背着那幾人,衝著的方向手指掐訣,並且沖我擠眉弄眼的。

我立刻明白過來。

從桌子上翻下來之後,抓起背包就往跑。

也不知道他們在裏面怎麼說的,但是胡米很快跟了出來,急促的問道:“你沒事吧?”

我擺了擺手:“你怎麼把他弄走的?”

“只是暫時解除了他現世的能力。”胡米回頭看了一眼,狄先生也跟着出來了,低聲快速道:“等會你好好和他解釋一下吧,現在先想想怎麼回答他們吧。”

正說著,二狗子一臉興奮的跑過來拍我肩膀:“厲害!我怎麼沒想到這個主意!”

“什麼?”

他的話反而弄得我一臉蒙蔽。

“就是你剛才通過這種方法脫身啊!”二狗子拉着我往上走的時候還難掩興奮的說道,“你是沒看到那幾個人的表情,他們肯定想不到我們之中有個瘋子!這樣的話他們怕了,就不敢隨便動手了!你就是這麼想的對不對?!”

我滿意的點點頭:“果然只有你最了解我。”

“那你……”

“好了我們快回去吧。”不等他繼續問,我連忙打斷他:“我現在只想快點洗個澡舒服舒服。”

“也對……我正好有一套衣服,等會你先穿着!”

還是那套流程,敲門,對暗號。

當我進去的時候,我明顯感覺裏面那幾個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嘖,看來他們的這個所謂儀式應該有問題,影響到他們精神了,回頭要讓胡米好好查查看。

“情況怎麼樣?”二狗子一進門就緊張的詢問道。

這時他們才把注意力從我身上挪開。

“沒有用。”相貌普通的趙姐搖搖頭,“我們嘗試了三種招靈方式,但是都失敗了。”

並且簡單的說了一下他們“作法”的經過。

“會不會是時間不對?”二狗子一邊說著,一邊將備用的衣服甩給我。

隨後沒有繼續和我扯犢子,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和幾人討論上。

——老實說,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如此認真的二狗子。

——如果他把這份精力用在學習上,那至少是個研究生。

這是我們高中時候物理老師經常說二狗子的一句話。

看他們已經開始討論要不要用什麼滴血的方法來作為靈媒,我果斷的出門要回自己的屋。

——那張黑色房卡上面寫了門牌號了。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整個旅社都沒有多少人——我感覺只有我們幾個——但是他們在安排房間的時候,卻是將大家打散了安排的。

按照他們的說法,絕大多數房間都在休整或者被預定了,無法開放。

這個說法,反正我是不信的。

——天底下的傻子哪有那麼多?

就跟會去買隨時可以生產一大堆但是人家偏偏降低產量來提升價格的限量款商品的人怎麼可能有那麼多一樣。

不過好在,我和胡米都是三層。

出來前,張泉淼和二狗子倒是建議我們留下,大家好有個照應。

不過我拒絕了。

且不說我急需洗澡,而且對他們的什麼儀式全無興趣。

單說這酒店吧……

不是我自吹,但是現在能拯救整個酒店的希望,應該都在我身上了。

在路上,我問胡米怎麼樣才能把倒霉玩意叫出來,想和他聊聊剛才的事。

她在我手背畫了一個符號,由三個簡單筆畫構築而成。

這個是和靈體溝通時候使用的一種法術,但是只限於確實持有對方的憑依物,對方也願意溝通的情況下使用。

並教了我使用方法。

我試了一下,叫了倒霉玩意好幾次,他都沒出來。

無奈,我只能把管鉗掏出來……然後拿出壓在下面的出生證明。

據說這樣的溝通效率更高,相當於你跑到人家門口敲門的那種。

果然,這次倒霉玩意不情不願的出現在了牆角,面對發霉的牆壁,抱着兩隻胳膊坐了地毯上。

不過這倒霉玩意竟然沒有像我一樣身上沾了那麼多髒東西,看起來很乾凈。

——這是靈體的優勢嗎?那以後是不是可以用它來擦手擦嘴?

我下意識的看向了胡米,她的本體……

胡米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感覺那你在想十分失禮的事情。”

我把視線重新挪回了倒霉玩意身上。

看來他還在生氣,我組織了一下語言,想要委婉的安慰他一下:“有個蟲子鑽進你尿布裏面了。”

他蹭楞一下躥了起來,啪啪啪的拍打屁股。

最後從裏面掉出來了一隻蠼螋。

好在這隻小東西沒有用尾巴上的鉗子夾他。

但是這也算是一個好的開頭。

倒霉玩意氣哼哼的沖我大嚷,嚷着嚷着就開始流眼淚了。

我無奈的抱起來他,不顧他的掙扎,一邊安慰,一邊敷衍的應和。

胡米說道:“那你先回去吧,我……想去查一查。”

我有點奇怪:“你不是說,你們彼此之間不能打架嗎?”

“見義勇為啊!我不是說了如果發現有精怪做壞事是可以出手的嗎!”胡米懟我了一句,然後皺眉說道:“關鍵是……確實很奇怪。”

“這裏一直能感覺到一股奇怪的陰邪之氣,卻找不到來源;按理說,充斥着詛咒之力的地方,應該是很邪門的才對,但是這裏……我進入這裏之後,卻反而感覺不到了那種詛咒力量,”

“那幾個人的行為也很反常,不像是一般的黑店;與其說是精神異常,我更覺得像是被什麼東西影響了……這裏很可能發生過什麼,如果不儘快處理的話,或許……”

我問道:“那你們妖怪應該有啥專門的執法機構吧?或者專門負責這方面的人?”

“就怕來不及。”胡米聳了聳肩,“而且我先調查一下,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我好歹也是一個正經的妖怪啊!如果我處理不了肯定搖人,要是能處理也不用麻煩他們了。”

說完她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和他們打交道很麻煩的,要是……”

最後半句我沒聽清楚:“什麼?”

“沒什麼!”胡米轉身就走,“那我先走了~拜~哦對了,你那個符號是可以緊急呼叫我,如果遇到了危險記得喊我!”

她說著話的功夫,整個人竟然消失不見了!

嘖,竟然是隱身這麼好用的法術!

等會她回來我無論如何都要讓她教給我!

我抱着倒霉玩意自己回屋,結果在下樓梯的時候,在樓梯拐角那裏又看到了那個黑雨衣!

不過這次她和之前不同。

我看到她的同時,那個女人也看向了我。

雖然我第一時間轉移了視線,按照胡米說的不去看她。

但似乎因為第一次盯的時間比較長的原因,她似乎已經找上我了。

看到我之後直接奔着我走過來:“我的孩子呢?”

雖然我用的是“走”這個字,但是她的動作更像是瞬移,可偏偏能讓人感受到她腳步的活動,這種認知和現實的巨大反差反而會引起人內心的一些恐懼。

她直接擋在了我面前,我就算想繞過她都繞不過去。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她的聲音從最開始的焦急詢問,變成質問,再到最後急促的訊問,語調越來越快、聲調越來越高,也讓人感受到她的耐心似乎已經用完,最後直接以近乎要殺人的語氣高聲尖叫着。

不過她這個說話方式讓我總覺得好熟悉……

“給你。”

我直接把懷裏抱着的倒霉玩意遞給她。

倒霉玩意一直在找媽,這個女人一直在找孩子,所以,他們應該是一家子。

那個女人懵了。

“我的……孩子?”

我堅定的告訴她:“這個孩子,一直在找他的媽媽,從未放棄過!”

“你很幸運!有這樣的孩子,簡直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情了!”

但是她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沒有伸出手。

我強行塞到了她懷裏。

似乎是找到孩子太過喜悅了,雨衣女子一句話都沒說,默然的接過了倒霉玩意。

倒霉玩意也一臉的茫然,就被我從懷裏遞了出去。

他身上還沾着從我身上蹭出去的食物油漬。

他迷茫的看着把他抱在懷裏,歪着頭打量他的雨衣女子,試探的問道:“我媽呢?”

雨衣女子也一臉迷茫:“我的孩子呢?”

倒霉玩意:“媽?”

雨衣女子:“孩子?”

我在一旁無比的欣慰。

——又是一個美滿的大團圓結局。

我輕輕繞過,不忍打擾這互相問候對方的,母子相認的一幕。

回到屋裏,想快速給自己沖個澡然後睡覺。

可是脫了衣服后,剛到浴室,就看到對着廁所門的鏡子裏面,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逝。

我雖然被嚇了一跳,但好在沒有真的跳起來。

緊接着,我看了看浴室……

嘖,看起來很乾凈,但是卻莫名其妙的感覺很……臟。

這個旅館裏,無論是卧室、走廊、大廳還是餐廳,燈光都是暗淡的橘紅色,但是唯獨廁所……

是異常明亮的led燈。

只是這光色……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他們選擇的色調,是白光偏藍,帶着一絲絲冷色調的光。

而浴室的牆壁又特意選用了冷色的藍綠色調油漆進行整體粉刷,浴缸是純白的,而浴簾則是兇殺、懸疑和恐怖電影中常見的透明塑料簾。

簡單來說——這個場景就差明明白白把“要出事”兩個字寫了鏡子上然後拍……

“啊哦……”

剛說鏡子,就看到鏡子上浮現出六個血紅的大字:“下一個就是你”。

並且還特意分了兩行來寫。

看到這我心中愕然無比。

——字寫得這麼難看還敢寫了鏡子上?!

但是不等我開口,那六個字就如同融水一樣消失不見。

我琢磨了一下……

回身,拿出來那個u盤,按照胡米教我的方法把賈子叫了出來。

這次她沒有選擇從屏幕里鑽出來,而是直接從我的身後出現。

我讓她鑽到鏡子裏幫我盯着點,別讓莫名其妙的傢伙窺伺我。

本來想讓劉老六來干這事的,但是現在才發現……貌似老六在我身體裏睡著了。

——好孩子,不像那個倒霉玩意那麼讓人費心。

有個人幫忙看着,我就放心了。

水溫正好,也沒有出現什麼半路變成銹水或血水啊,浴缸下水口裏鑽出來一隻手啊,浴簾後面出來一個人影啊,或者有人用斧子砍門之類的破事。

除了牆壁里有咚咚咚的敲打聲,和不知道哪裏傳來的划擦聲,以及在我洗澡的時候一直有人嘀嘀咕咕哭哭啼啼的聲音以外,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洗完了澡,就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結果莫名的……

有點想吃東西了。

不是餓了,就是單純地嘴饞了。

往常——我是說在我的生活被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打亂之前——我的周末都是愉悅之夜。

一部分時間是在水果、電影和沙發中度過,一部分時間是在紙巾、椅子和小電……電腦中那些催人淚下的電視節目中度過。

但是今天卻不得不在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旅館裏面度過。

空間不小,但是裝修的太老舊了,電視也只能播放幾個地方電視台,而且雪花密佈,還有大量的頻道空白;傢具挺多,卻沒有電腦,手機也只能玩單機;落地窗不錯,可惜外面除了漆黑一片啥都看不見。

我本想躺上去睡覺的,可是把被子一撩開……

當然了,我不是說人家不幹凈啊,只是……

只是……

“是我鼻子犯的罪~

不該嗅到它的味~

擦掉一切上床睡~~”

我哼着原創歌曲,把被子重新鋪上

抱歉,味道太濃了,我睡不着。

倒不是我挑剔,只是我對於黴菌是四個加號的過敏,我很懷疑我睡完了之後第二天能否正常的離開。

好在這裏還是通電的。

我坐了椅子上,給手機充上電,打算玩一晚上單機遊戲或者看看小說混過去。

——好歹是三千一晚的旅館啊!

沒睡過三千一晚的……至少我睡過三千一晚的賓館啊!

突然之間,我想回家了。

但是這個偏低的地方,別說手機沒網了,就算有網估計也不會有人接單吧?

早知道就該把二狗子借我的那輛車開來的……

可惜一開始既擔心油錢,又擔心不認路,還擔心車的噪音擾民……

總之不開車的理由一大堆,但是我開車的理由竟然一個都沒想到!!

嘖,這個窮命啊……

你看那些為富不仁的有錢人,為啥人家為富?因為他們不仁啊!

不把良心賣了哪來的本錢當資本家?

要不我還是去找二狗子他們?看他們跳大神應該也挺好玩的。

老實說,以前看過一次,他們那個儀式啥的確實還有點藝術性,至少比看音樂劇話劇好玩多了——當然,我說的是現代音樂劇。

正想着呢,房門不合時宜的被敲響了。

我打開門一看,是黑色雨衣。

黑色雨衣捧着倒霉玩意,見我把門打開了,立刻把倒霉玩意遞過來:“你的孩子。”

我看了看有些失落的倒霉玩意,把他推了回去:“不,是你的孩子。”

她固執的推回來:“他不是我的孩子,還給你。”

說著“還給你”的時候,一股莫名的力量,竟然直接把倒霉玩意打到了我的懷裏,甚至讓我也在這力量之下倒退了兩步!

我本想再做一下好事的,可是倒霉玩意已經離開了她的手。

貨已出鬼,概不退換。

我看了看倒霉玩意,正在構思全新的借口好讓這個女人接受,結果倒霉玩意這倒霉玩意,竟然神情暗淡的說道:“她不是我媽媽……”

——好吧。

“他不是我孩子。”黑雨衣重複道,“我的孩子在哪裏?”

說著話,她往前邁了一步。

緊接着,我似乎聽到了滴滴答答的雨聲。

雨水打在水潭、葉片、雨傘、屋頂……

稀稀拉拉的連成一片,空氣之中充滿了潮濕的水氣和放線菌的味道。

那女子身上的雨衣開始往下滴水,伴隨着她每一步往前,雨水都在增多,地毯已經被她踩出一個個深深的濕腳印。

絕大多數人會覺得土臭素的味道很好聞,但是此刻發出來的味道,卻是土臭素濃縮之後的腐爛澤土味道!

一股濃烈的殺機將我籠罩,甚至在我體內睡着的劉老六都被這股力量所驚擾!

他不安的發出囈語,然後換個了角度繼續睡。

【胡米?】我立刻按照胡米教我的方法在內心呼喚她。

【怎麼了?】這東西比電話好用多了,都不需要等待對方接聽就立刻接通了。

【我想,我有麻煩了。】

【什麼麻煩?】

我正在想要怎麼解釋好心做錯事的時候,一個略帶驚奇的聲音從廁所里傳來。

“於嬸?”

賈子從廁所里探出頭,看到黑色雨衣似乎十分驚訝。

“你怎麼在這裏?”

——啊,剛才讓她看着我洗澡,結果洗完澡忘了把她弄出來了。

那黑色雨衣看到賈子之後也停住了,並且那股凜冽的殺機和雨聲、潮氣全都不見,只留下了淡淡的土臭素。

我趁機深吸了一口氣——沒辦法,這個雨水的清香味道確實太好聞了啊!

【!】

那邊胡米還在喊我。

我連忙回一句:【沒事了,就是想你了。姆嘛~愛你,拜拜。】

“你們認識?”我問道,不管那頭胡米怎麼逼逼,我都裝作沒聽見。

有認識的人就好辦了。

賈子點點頭:“認識認識!於嬸原來在我們鬼校裏面流浪過!我們經常見面!”

然後她又問黑色雨衣:“於嬸,你怎麼在這?剛才怎麼了?”

於嬸指着我,無比委屈的說道:“我的孩子……他不肯幫我……”

“哦對!於嬸你在找孩子!”賈子恍然,然後勸道:“於嬸,一定是誤會!很好的!他一定會幫你的!”

說著話,她從廁所里出來,把倒霉玩意從我懷裏接過來,還順帶責備我:“你也是……”

然後她把倒霉玩意塞到了黑色雨衣懷裏:“好了於嬸,孩子給你找到了!”

黑色雨衣:“……”

倒霉玩意:“……”

我:“……”

在這一刻,我感覺到了,清晰的感覺到了。

黑色雨衣的整個世界,似乎動搖了。

她一臉茫然低頭看着懷裏的倒霉玩意:“孩子?”

倒霉玩意也無比質疑的抬頭看她:“媽?”

雖然我看不到,但我相信,賈子在這一刻應該微笑了,內心充滿了做好事之後的喜悅之情。

誤會解除了。

別問怎麼解除的,太麻煩了。

光是想想我就鬧心,不過好在這是一本紀實文學,你們只要知道我們解除了誤會就好了。

“於嬸之前在我們鬼校流浪了一段時間,就是為了找她的孩子。”賈子解釋道,“在一個下雨天,於嬸和她的孩子坐車回家,結果在路上,她的孩子走失了。於嬸拚命尋找她的孩子,但是最終也沒能找到,反而把自己也迷失在了雨夜之中……”

“當時我們也幫於嬸到處找來着,可惜最後也沒有找到。後來,我們想找校長幫於嬸測算一下,可惜那時候於嬸就失蹤了,到現在已經好久沒有見過她了了。”

她這個說法我之前就有點好奇了。

“鬼校?那是什麼?”

賈子解釋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反正我……那啥之後,第一個有印象的地方,就是鬼校的新生報道處。鬼校裏面大部分都是學習的校園怪談,後期要去各個學校或孤兒院一類的地方。不過我後來轉了都市怪談專業,所以才出來的。”

——鬼校、都市怪談、校園怪談……

奇怪的設定又增加了。

“不過真沒想到……”賈子話鋒一轉,“於嬸你怎麼來這了?”

被叫做於嬸的女子此刻也稍微冷靜了一些,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她依然選擇站在牆角的位置,這麼一會功夫,她腳邊的地毯已經被浸濕了。

——嘖,我大概知道走廊裏邊角發霉的地毯是怎麼回事了。

於嬸低着頭,過了好半天才說道:“我的孩子……在這裏。”

“在這裏?”賈子略感驚奇,“你……找到了?”

於嬸搖搖頭:“線索……就到這裏……但是,我感覺的到……”

我聽懂了,這個人……雖然不算人了吧,但是這麼說不是方便點嗎?

這個人一直在尋找孩子,找到的線索指向了這裏,並且感覺到了她的孩子就在這個大樓里。

那麼剩下的問題就是……

她的孩子,是樓中的哪一個呢?

我問道:“你多大了?”

於嬸沒有回應。

賈子說道:“於嬸不記得了。”

我換了個問法:“你……來這裏多長時間了?”

於嬸艱難的開口回道:“從鬼校出來,就來這了。”

賈子解釋道:“至少一年多了。”

這麼說的話,首先可以排除這裏的“住客”,那應該就是工作人員。她既然記不住了自己多大,那麼她的孩子多大歲數都有可能。

胖老闆?門房?女前台?還是那個一直笑眯眯的服務員?

“你的孩子是男是女?長什麼樣子?有什麼特徵?”

雖然性別這種東西會隨着年齡增長而變化,長大之後未必還一樣,但是至少可以作為一個參考。

“我的孩子?”提到孩子於嬸似乎回過一些精神來,她急促的說道:“書包……雨衣!他穿着黃色的雨衣!背着書包!”

“……”得,白問。

賈子低聲道:“於嬸沒有上過學,不太容易說話。我剛到鬼校的時候,整整半年都無法開口。其實很多沒有系統學習過的鬼都會這樣……”

——那倒霉玩意咋天天叨叨叨的跟話癆一樣?

我立刻聯繫胡米:【你知道什麼法術可以和遊魂無障礙溝通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如果遊魂可以交流但是沒辦法精準表達的話,頂級法術裏面有‘他心通"可以直接讀取對方思想,但是你就別想了,我都不會。但是遊魂學習之後可以……遊魂?你怎麼突然問起遊魂了?是不是剛才那個……】

【沒事,姆嘛~愛你,拜拜。】

但是這個胡米留下的這個法術太垃圾了,就算我說了話題終結的話,可是她還是能逼逼叨叨的說個不停,我還不會掛電話!

沒辦法,在她嚷破我的耳膜之前,我只能將於嬸和賈子的事情告訴給她。

本來只是想讓她安靜一下的,沒想到這個水貨竟然還真的有辦法!

【活人?】她聽了我分析之後卻說道,【醜話說在前面,如果這個遊魂真的找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找到,而且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存在,那麼常規來說……】

【要麼,她的孩子覺醒了十分強大或是特殊的靈魂力量,也就是陰陽眼啊、靈媒靈體之類的,要麼……】

她沒有明確的說出來,但是我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這個地方本身就很奇怪,剛才我就遇到了好多小動物的遊魂和一些魑魅魍魎的陰體,雖然沒有什麼危害,但我還是把它們驅散了。我懷疑……這地方可能有什麼吸引靈體的能力,她的孩子在這裏的可能性不低。】

【如果她真的感覺到了孩子的存在,說明她的孩子至少沒有魂飛魄散,而且雙方之間存在靈魂連接。如果找到大致目標的話,我倒是可以通過靈魂測定來幫忙鑒別。】

——好吧,至少不是毫無希望。

而一旁,賈子看我半天沒說話,迫切的說道:“你能……幫一下於嬸嗎?”

我聳聳肩:“反正今晚沒什麼事情……都已經到這了,試試看吧。”

我把從胡米那裏聽來的轉述了一下,當然隱去了孩子生死的問題,然後問賈子:“你能在各個屋之間來回穿梭嗎?”

這裏房間這麼多,我一個大活人一間一間的去找顯然不現實。

我又沒有胡米的隱身能力,碰到這裏的工作人員咋解釋?

給死鬼找孩子?

那樣或許會被當做精神病的,我這麼多年可一直都是個職業的正常人!

賈子觀察了一下屋裏的電視,點點頭。

“好!那你順着電視去各個屋裏查看一下!”

這麼聰明辦法也只有我這麼聰明的人才能想到了!

賈子也興奮起來,從我包里把那個黑色u盤拿出來,插到了電視上——這小破旅館裏面的電視竟然還有usb插頭!

我有點意想不到。

不過我再觀察了一下發現這似乎……

“喂,這個好像不是……”

不等我說完話,賈子已經一頭鑽進了電視裏,而插着u盤的電視接線口那裏冒出來一陣紫光。

——啊,原來不需要讀取也可以鑽進去啊……

也對,賈子只是憑依在u盤裏,又不是真的u盤裏的一個程序,並不需要真的讀取。

伴隨着賈子進入電視,原本關閉的電視此刻閃爍出一連串的雪花,最終畫面慢慢定格、清晰,變成了……

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看起來就和我的房間一樣,除了房間裏面沒有人。

我突然明悟過來:“賈子,你還在嗎?”

電視屏幕里賈子突然出現。

看來她聽得到我的話。

“你能……轉播其他屏幕上映射的東西?”

賈子點了點頭。

——這倒是意外之喜。

“ok,那你先轉轉,發現可疑的房間再進行搜索。”

畫面一次又一次的閃爍,每一次閃爍之後,都會進入一個全新的屋子,但是這些屋子都大同小異,直到……

“這個房間有人?”

在最新的一個房間畫面中,一個女人正蜷縮在床上,在床單上和床頭櫃都擺滿了食物。

但是這個女人我沒見過!

應該是住客?

這個女人原本正無聊的看着電視,但是此刻她卻愣住了,然後發出了尖銳的叫聲,從床上一躍而起,直接竄出了房門!

——有什麼東西!!

胡米說於嬸的孩子很可能已經死了,而之前二狗子他們說過這裏經常會出現來路不明的“某些東西”,那麼會不會……

“賈子!你搜搜一這個房間!剛才那個女人被嚇到了,很可能這個房間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而後,我就看到一個一個黑點越來越大,而後一個腦袋從……

哦對了,這個是倒影的,我相當於從另一個角度看賈子從屏幕里爬出去,所以看到的都是反的。

不過無妨。

賈子憑藉靈體類特有的各種“翻找”東西的技巧和快速移動,很快就把房間找了一遍,沖我搖了搖頭。

我有點愕然。

——難道,那東西走了?

我立刻說道:“賈子你先回來吧,下次發現有異常的房間,毫不猶豫的第一時間衝出去!”

賈子點點頭,然後重新鑽了回來。

老實說,總感覺進入狀態的賈子話特別少,還是說剛才那種聊天其實才是異常?

接着畫面再次開始閃爍。

絕大多數都是空曠的房間,直到又出現了一個有人的屋子。

這次是一個胖子,那個胖子正在窗邊坐着,腳翹到桌子上玩手機,結果突然間像是被什麼東西詛咒了一樣,一下子從椅子上翻了下去!

“就是現在!”我激動的大喊。

——嚇到了這個胖子的東西一定就在這個房間裏!

賈子以一個閃現的速度瞬間出現在電視之外。

雖然因為她身體擋住了,我沒看清全貌,但是我能透過電視聽到那個胖子驚恐的慘叫聲。

然後藉著屏幕兩側的縫隙,就可以看到這個胖子以一個遠超他體型的迅猛姿勢,從窗邊越過床鋪,然後直接撞開房門跑出去了!

而這個胖子的房間恰好就在我屋不遠處,我在屋裏聽的真真的。

真難為他發出女人一樣的尖叫聲,咚咚跑過走廊的聲音讓人印象深刻。

不過這倒是給我提了個醒……

“賈子,你應該按照一定規律去找,而不是這樣,盲目的去翻……”

賈子很迷茫的歪了歪頭。

我一時間語塞,因為如果真的按照一定順序一間一間的排查,估計天亮也找不完。

“你能感知到一些東西吧?”我突然想到這些傢伙都是神神叨叨的。

賈子點點頭。

“ok,那你……”

咚咚咚!

房門突然被敲響。

——誰啊?凌晨一點半快兩點了。

我沒有理會,而於嬸已經向後退去。

“你優先查找你覺得有感應的房間,並且……”

咚咚咚!

房門再次被敲響,我連忙說了一句:“ok隨便你!”

然後扯過床上的浴巾把電視蓋上——不能讓別人看到我在房間看別人房間。

嗯……

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吧。

再一回頭的功夫,於嬸已經不見了,只在牆角留下了一個濕漉漉的人形身影,以及牆角的潮濕地毯。

——我喜歡它們這來去無蹤的本事。

咚咚咚!

“來了來了!”

這敲門聲就跟催命一樣!

我連忙打開門,就看到外面一個人沒有。

“……”

“???”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是不是二狗子他們提到過什麼……敲門聲?

——還有,半夜會有敲門聲響起,但是當你去門口開門的時候卻空無一人。哪怕你是在敲門聲響起的第一時間把門打開也是如此。

我記得他這麼說的!

而且是原話!我直接複製粘貼的!

這是讓我遇到了?

嘖,這個旅館還真是可怕啊。

當我關上門,回到電視前,正好看到賈子在翻找一個住客的行李箱。

——她怎麼能這樣?!

我連忙制止她:“賈子,不要隨便翻別人的……等一下,那是香酥牛肉嗎?”

賈子拿着剛剛翻出來的一包零食舉到電視前面。

我問道:“你能帶過來嗎?”

賈子想了一下,然後直接把手伸進了她面前的電視。

緊接着,我面前的電視上就伸出來一隻手。

我接過牛肉:“謝了!哦對了,我感覺他應該在廁所,你去看一眼?”

賈子點點頭。

緊接着她就從屏幕中消失了。

與此同時,我面前的電視也切換成了廁所的畫面,而且看起來……

是梳妝鏡的角度。

廁所里,是一個身穿道士服的男人。

他一手拿着用銅錢綁成的金錢劍,一手掌着黃銅鏡,身體緊緊貼在門口,額頭冷汗直冒,看起來緊張無比。

他用手中的小銅鏡微微伸出廁所門,在他這個角度應該能夠正好看到卧室中的一切。

——他在警惕什麼東西!!

我立刻緊張起來。

這個男人看起來頗有手段,而且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在之前,這個屋子裏就有什麼東西,所以他才會有這樣的準備!

“賈子!你再去屋裏看看,那裏應該有什麼東西!”

賈子立刻閃身,畫面也重新切回了卧室。

只不過,在最後時刻,似乎某一個瞬間,我感覺那個人看向了鏡子?

賈子在卧室中來回閃動,瘋狂尋找,但是包括我和賈子在內,都不知道“應該找什麼”。

她越查找越狂躁,甚至到後來變成了漫無目的的發泄。

呃……老實說我不知道為啥會這樣,但是我感覺這個狀態似乎和她作為鬼怪的樣子很合適,但是不太像以前那個溫和的……

還是說這才是她的本來狀態?

猛然間,我想起來了,廁所那個人是不是最後看向了廁所某處?

會不會……

“賈子!廁所!”

正在屋中“拆家”的賈子猛地抬頭,看向了廁所。

然後她的身影一閃消失不見,電視屏幕上瞬間出現了她的一個黑色側影,似乎她回到電視裏。

緊接着我的電視屏幕變成了廁所的梳妝鏡視角。

——果然!

那個道士打扮的人面對鏡子發出驚恐的大叫,然後……

這傢伙竟然暈了過去!

“該死!”我急了,“賈子!快找找!!”

現在已經不是於嬸孩子的問題了!而是那個東西本身已經表現出危險性了!

——那個東西不只是嚇人!現在已經讓人出現昏過去了!!

如果再不找到的話,誰知道他還會造成什麼危害!

可是賈子在衛生間裏轉了一圈,結果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把那個傢伙給嚇暈的!!!

“不行!那東西絕對在這裏出現過!賈子,你能不能感應到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賈子面露迷茫之色,我連忙鼓舞她。

“如果我們不能快點把那個危險的東西控制住!還會有更多的……”

咚咚咚——!

不合時宜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這個緊急的時刻我沒空去管這個惡作劇一樣的敲門聲,我快速說道:“你再好好找找!一定能找到……”

咚咚咚——!

、t、f?!

“沒看到我正在忙着拯救世界嗎?!bih!!”

似乎是我的吼叫讓門外的人有了一絲悔過之心,終於安靜了下來。

我沉下心來,再次開口道:“ok,你現在……”

咚咚咚咚咚咚——!

我剛把注意力重新調回了賈子這邊,結果那個……的傢伙,竟然再次開始敲門了!!!

我眼皮直跳,回手拉過了我的背包:“你順着你的感覺,去找所有可疑的房間!這次一定要快!那個不知道什麼的東西正在躲避我們!但是我們追得夠快的一定可以……”

咚咚咚咚咚咚——!

——*優美中國話*!!

“你個*優美中國話*的*優美中國話*!我今天不讓你*優美中國話*的*優美中國話*然後*優美中國話*我就是*優美中國話*!!!”

我怒吼着抽出包中的管鉗,然後一把拽開了房門,但是外面……

空無一人,而且異常的安靜。

只不過,走廊的燈光在閃爍。

恍惚間……

走廊燈光明暗變化之間,似乎有個黑影從某個房間中一閃,掠過走廊後進入了另一側的房間。

我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我回頭看了一眼。

賈子正在快速切換房間。

而且這次賈子應該找對了方向,因為每次房間切換都可以看到裏面的住客驚恐的大喊或者慌亂的逃竄!

——賈子應該找到了規律,正在追擊那個東西!

我稍微定了定心神,覺得應該可以交給賈子一個人(代詞,別的小說可沒有這個細節)處理。

雖然她有點馬虎和粗心大意,但是經過我剛才悉心的調教應該已經成長為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優秀鬼物了。

我沒有關門,因為房卡還插在卡槽裏面,我怕拔了房卡斷了電,賈子無法及時追擊那個不明來歷的東西,會讓這裏的住客遭遇危險。

我向著那個黑影消失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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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紅心跳的工作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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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午夜人上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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