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為臣者，當為君分憂
劉宗周現在近乎於直面質問崇禎皇帝朱由檢了。
此時，崇禎就躺在床上，明顯也被劉宗周氣到了，臉上原本就淌了些許汗水，臉色蒼白，在被劉宗周質問之後，臉色立刻變得一片鐵青，胸口也劇烈的起伏着......
但是手指卻沒有在寫什麼，明顯沒有思慮好如何回答。
周皇后一臉擔心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而後扭過頭，近乎哀求，向著劉宗周道：“劉大人，陛下現在太過虛弱，等恢復一些，在計較這些事情......”
面對皇后的哀求，和皇上的閉口不言，劉宗周一時間也有些氣短，只是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其實崇禎這一系列動作是什麼意思，在場眾人都能夠看清楚。
史可法，劉宗周，馬士英是為當朝大佬，士大夫的代表。
而太子朱慈烺年幼，極易被士大夫們架空。
為了防止此事發生，崇禎短時間內，只能拉作為皇親外戚的劉文炤入伙，藉助外戚的勢力，而保護太子的地位。
劉宗周之所以生氣，也是因為此事。
皇帝不信任士大夫，反而信任外戚......足以令劉宗周這位當世大儒怒起了。
“皇爺又在寫什麼了......”王承恩一聲輕呼，打斷了劉宗周的發作。
沙沙沙！！！
“太沖......少詹事！”
黃宗羲，字太沖。
崇禎妥協了，以劉宗周弟子入詹事府詹士的條件，交換到劉文炤掌詹事府。
崇禎倒了，連帶着原本的剛愎也倒了。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用劉文炤保住自己兒子的大位，用皇親外戚來保護太子，抵抗文官集團。而面對劉宗周的咄咄逼人，只能再退一步，以求劉文炤能夠順利執掌詹事府，輔佐太子。
看到原本剛直，甚至專斷的崇禎皇帝近乎於哀求的字跡，一旁的王承恩抹了抹眼淚，只是覺得心酸不已。
崇禎的筆跡停了，好似在等待劉宗周的回應。
性子一向剛直的劉宗周見到崇禎這樣的態度，一時間也是無可奈何，低頭道：“臣遵旨！”
雖然崇禎得償所願，劉宗周讓步了，但是皇帝與士大夫的隔閡，在這個時候，已經越發不可彌補了。
“朕......乏了。”
剛剛中風醒來，精神有被如此巨耗，崇禎實在堅持不住了。
“臣等今日值宿宮中，隨時等候陛下召見！”史可法見狀，躬身一拜，便帶着幾位大臣出了寢宮。
只留下皇后、太子以及伺候的宮女。
幾位內閣大佬出了乾清宮，皆是面色沉重。
西征川蜀的大軍剛剛出發，而皇帝在社稷壇上便昏倒過去，而北面滿清大軍已經虎視眈眈，本打算在西征儀式之後再彙報給崇禎的奏本也擱淺了。
“唉！”史可法無奈一嘆：
“先去文淵閣吧，我等今日就不要出宮了，萬一陛下有什麼情況，也可以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讓應天府那邊也注意點，注意控制南京城內的那些個流言蜚語，不要搞得人心惶惶！”
“先去文淵閣吧，戰事耽誤不得！商議一下怎麼辦才好！”劉宗周面黑如鐵，一甩衣袖，就往文淵閣所在走去。
眾人知道劉宗周心裏有火，呂大器和張慎言跟上，馬士英悠哉哉也往文淵閣而去，留下史可法，高宏圖還有劉文炤三人。
“雪舫......劉起東只是心直口快了一些，倒是沒有壞心思，你不必與他計較，”劉宗周雖然和史可法在政見上並不對付，但是劉宗周其人私德無虧，史可法並不想劉文炤語氣太過交惡。
“部堂大人放心，我心中自有計較！”劉文炤沒有說什麼，輕笑一聲，只是點了點。
史可法和高宏圖見狀，也不好說什麼，有些士大夫心中，外戚總是不受信任，劉宗周即是其中佼佼者。
文淵閣位於皇宮東華門東側不遠處，是當初太祖皇帝為藏書所建造，後來因為逐漸增加大學士參與機務，幫助皇帝處理政務，擴建了文淵閣，既能處理機務，也有一排屋子可供休憩。筆蒾樓
史可法等人進了文淵閣，吏員們奉了茶水之後便退走了，只留下幾位大員。
建極殿大學士，兵部尚書史可法為首相，自然高坐上首中央位置，馬士英和劉宗周分坐左右。
也是按照今日崇禎帝命三臣輔國位置而坐。
其餘人依次坐在下面。
“陛下有恙，太子監國，我等閣臣，身上的擔子重大，”史可法先開了話頭，同時話里話外，也有提點眾人的意思。
不要在這個時候內鬥，若是過渡內耗，造成朝堂不穩，則都是千古罪人。
“劉閣老，你說是吧？”史可法扭頭看向劉宗周。
“老夫雖然老邁，也知輕重緩急，首輔大人有什麼話，就說吧，”劉宗周坐在椅子上，低頭品了一口茶，不咸不淡。
“西征川蜀，此乃大事，皇帝陛下雖然聖體欠安，但是戰事卻不能停，這也是陛下所希望的，”史可法掃視眾人：“不管是戶部、兵部、工部還是內閣，諸位心裏都要有個譜！糧草諸事，兵員諸事，各地地方調動，兵馬錢糧諸事，都要一應俱有，多方籌措，不能因為內宮有恙，就耽誤了軍國大事！如果誰在這裏面掉了鏈子......不要怪某翻臉不認人！”
史可法首輔威勢仍在，在場諸人皆稱是。
“西征是早就定下的事情，現在的大事，”馬士英坐在史可法右側，施施然放下手中茶盞，開口道：“是北面的滿清大軍，兵鋒將至，還是趕緊商議一下此事吧！”
滿清多爾袞派大軍即將攻打駐守山東的吳三桂部，這是內閣諸臣都知道的事情。
此時還未提到崇禎皇帝那裏，因為這些日子崇禎的身子本就有些虛弱，本打算西征大軍出發之後，內閣再進奏此事......
現在看起來，也不用進奏給崇禎了，萬一聽聞此事，皇帝陛下驚怒交加之下有了什麼閃失，誰都擔待不起。
“內閣先行定策，而後報於太子殿下！”史可法開口，語氣低沉。
“陛下那邊，先瞞着？”馬士英眯着眼睛，眸光幽幽。
“為臣者，當為君分憂，總體就是報喜不報憂，西征若有進展，可酌情報於陛下，北方戰事，不可透露半點！此事若有苛責老夫一肩擔了。”
史可法這邊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王德化的聲音：太子殿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