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是我害了她
“罷了,罷了。”樊守成扶起了女兒,從懷中取出了一張存款單,為女兒又是留下了一筆錢。
“爹爹,我們現在都有了工作,我們能過下去……”樊亭只覺愧對父親,又哪裏能再要這一筆錢。
“這筆錢是你在蘇州的產業收來的租金,本就該是你的。”樊守成打斷了女兒的話,叮囑道,“去找個好一點的屋子,再請兩個人來服侍你,好好地把頭髮養出來,莫說你娘和你外婆都給你留下了大筆嫁妝,就算沒有這些,爹爹也能養得起你,”樊守成抬起手,輕輕地撫了撫樊亭的發頂,啞着聲音道,“怎麼也不至於讓你拋頭露面的去看人臉色。”
“爹爹,對不起。”樊亭鼻尖一酸,再一次道歉。
“別說這些了,”樊守成深深地嘆了口氣,“再等等看吧,等……等湛山和玲玲生個孩子,過去的事就算過去了,到時候你們就回蘇州,不要在這裏漂泊,葉廷深好歹也是燕大畢業的,只要湛山能放下這件事,葉廷深也不至於窩在這裏,也能有個好前程。”
聽得父親說起了裴湛山與樊玲,樊亭的心提了起來,與父親問道,“爹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二妹怎麼會嫁給他?是不是他強迫二妹?”
樊守成搖了搖頭,“這門婚事,是玲玲自己答應的。”
“為什麼?二妹……二妹她為什麼要答應這門婚事?”樊亭的眼中滿是茫然。
“玲玲也是為了念念,湛山的身份在這擺着,他若娶了旁人,念念會遭罪呀。”
聽着父親的話,樊亭眼中的光瞬間湮滅了,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了椅子上,嘴巴里呢喃般的說了一句話來,“是我害了二妹,是我害了她……”
“你也別這樣想,玲玲她現在風光得很,湛山也沒薄待她。”
風光嗎?可在那所謂的風光下,又會有多少悲苦?樊亭知道,裴湛山絕不會是妹妹的良人。
她輕輕搖搖頭,仍是哽咽着說了句,“是我害了她,爹爹,我不配做母親,也不配做女兒,更不配做姐姐……”.
樊亭說完這一句話,只覺得悲從中來,捂住臉無聲的哭了。
“亭亭,你這說的什麼話,”樊守成見樊亭傷心至此,連忙安慰着女兒,“爹知道你的難處,爹也知道你心裏牽挂念念,念念終歸是你的孩子,等玲玲有了自己的孩子,事情就算過去了,你就能回來了,你就能看見念念。”
樊守成上了汽車,讓司機將自己送到火車站。
隨行的夥計瞧着樊守成臉色不好,問道,“老爺,您沒事吧?”
“我沒事,”樊守成低低的開口,想起樊亭與樊玲,說道,“兩個女兒都是我的掌上明珠,看着兩個孩子過得這樣,等百年後,我要怎麼和她們母親交代?我要怎麼……和孩兒娘交代?”
樊守成說著說著落下淚來,在車廂里痛哭出聲。
北欒。
裴湛山這陣子一直忙着向西北進兵的事,想要將程正方的西北三省也是納入自己的地盤中,繼續擴張着自己的勢力。
對於這些軍政上的事,樊玲自是不懂,也不感興趣,除了陪同裴湛山出席一些必要的場合外,樊玲大部分時間仍是陪着念念,孩子已是了,裴湛山為女兒請來了名師,樊玲則是陪着孩子一道聽課,開始為念念啟蒙。
念念被嬌慣的厲害,每日裏只想着玩耍,壓根不願好好學習,也不願好好寫字,每逢讓她寫字,她就咧着嘴哭,樊玲沒有法子,有時候被氣得太厲害,也是跟着一道哭。
孩子的啟蒙很不順利,樊玲終是狠下心,拿起了戒尺,在一旁守着,逼着念念將一篇字寫完。
念念自然不願配合,那板凳上好像有刺扎着她似的,總是坐不安穩,本子都是撕壞了好幾本,見她這般樣子,樊玲氣得發狠,在念念的手心“啪啪”打了兩尺子。
念念自幼就是被所有人捧着過日子,哪裏挨過打,何況這打還是來自於日日陪着自己的母親,孩子似乎是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小手,那尺子打人極疼,念念回過神來就是“嗚哇”一聲哭了,拿起本子就要扔到地上去。
“不許扔!扔了就多寫一遍!”樊玲繃著一張臉,對着孩子斥道。
看着一臉嚴肅的樊玲,念念委屈極了,手心生疼生疼的,她看了看樊玲手裏的尺子,終是抽抽噎噎地打開了本子,一筆一劃的寫了起來。
樊玲微微鬆了口氣,想起自己方才打念念的那兩尺子,心裏也是疼惜,忍不住就想把念念抱來給她吹吹,但樊玲還是忍住了,她曉得決不能露出心疼來,不然這孩子更要無法無天了。
念念抬起眼睛,小心翼翼的向著樊玲看去,就見樊玲仍是繃著臉坐在那,拿着尺子看着自己寫字,絲毫沒有要溫柔的跡象,念念垂下眼睛,一面啜泣,一面在紙上繼續畫符似的歪歪扭扭地寫着字,直到聽見父親的腳步聲,念念扔下筆,一溜煙的跑去抱住了爸爸的大腿,哇的一聲哭了。
“念念,怎麼了?”裴湛山看着女兒哭的傷心,當下就是把孩子抱了起來。
“媽媽打我。”念念伸出了自己的小手,跟父親告狀。
裴湛山撫上孩子的小手,見念念的手心被打得通紅,他的臉色當下就是變了,抱着女兒大步向著小廳走去,果然見樊玲手中拿着戒尺,裴湛山大怒,喝道,“你在做什麼?”
樊玲看見了他回來,只說了句,“我在帶着念念寫字,你不要管。”
裴湛山皺了皺眉,他放下了女兒,讓乳娘先把孩子帶了下去。
小廳中只剩下了裴湛山與樊玲兩人。
“樊玲,你究竟在發什麼瘋?”裴湛山黑眸幽深,對着樊玲道。
“我沒有發瘋,她不願意學習不願意寫字,她已經被我們慣壞了,再不能這樣慣下去,這樣下去只會把她養成一個嬌蠻任性的大小姐,我們要給她規矩。”樊玲迎上了他的目光。
“我看是應該給你規矩,樊玲,不是你自己親生的孩子,你就捨得下這種手?”裴湛山的臉色冷的可怕,“她才多大?你就這樣打她!”
“裴湛山,”樊玲幾乎氣的渾身都在發抖,“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你不是在愛她,你是在害她!”
“夠了!”裴湛山一聲斷喝,他盯着樊玲的眼睛,一字字地開口,“念念的母親,你要能當就當,當不了就給我滾,從今天起,你再動念念一下試試!”
裴湛山說完,再不去看樊玲一眼,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樊玲看着他的背影,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她不知過去了多久,終是哭泣着跑上了樓,她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卧室,而是去了樓上最裏面的一間,她打開了門,這間卧室已是許久都不曾有人住過了,僕人們卻仍會定期前來打掃,裏面所有的東西仍是維持着從前的樣子。
樊玲撲在床上痛哭了起來。
“姐姐,你回來吧,我不要再當念念的媽媽了……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樊玲的肩頭抽動着,淚水一行行地往下掉。
“姐姐,姐姐……”樊玲哭泣着,一聲聲地喚着樊亭,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最後哭得發不出聲來,她怔怔地躺在那,看着奢華的帳頂出神,壓根不曾留意到屋子裏走進來一道小小的身影。
“媽媽……”念念很小聲地喊她。
樊玲微微動了動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媽媽,對不起。”念念絞着自己的衣角,見樊玲哭得眼都腫了,孩子扁扁嘴,也是跟着紅了眼睛。
樊玲心裏一酸,向著念念張開了胳膊,念念撲進她的懷裏哭了起來。
樊玲也是哭,她抱着孩子,念念的身子小小的,軟軟的,卻承載了她所有的感情。
這麼一個孩子,是她最愛最愛的兩個人的骨肉啊。
“念念,我不該打你的。”樊玲哭泣着,拿起了孩子的小手,對着孩子的手心吹了吹,淚水仍是滾滾而下。
“媽媽,你不要哭了,我以後會聽話的,”念念抬起小手為樊玲擦去了眼淚。
樊玲勉力忍住了淚水,對着孩子點了點頭,母女倆依偎了一會兒,念念到底是年紀小,很快又是好奇起來,她看着眼前的這一間奢華精緻的卧室,小小的身子又在柔軟蓬鬆的大床上蹦了蹦,對着樊玲問道,“媽媽,這間屋子是誰住的啊?”
樊玲有片刻的失神,她看着孩子純澈的眼睛,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幸得念念也沒有等待她的回答,孩子已是跳下了床,赤着腳在屋子裏玩了起來,她爬上了凳子,打開了梳妝枱的抽屜,從首飾盒裏取出了一枚寶石胸針,發出了讚歎,“哇,真好看!”
樊玲走到了孩子身後,將念念抱在了自己膝上,她從另一個抽屜里取出了一本影集,打開,裏面全是樊亭的相片。
“媽媽,她是誰?”念念好奇地指着其中的一張相片,相片上是一個美麗溫柔的少婦,懷裏抱着一個剛滿月的嬰兒。
“她長得好看嗎?”樊玲輕聲問。
“好看,但沒有媽媽好看。”念念偎在樊玲懷裏,小聲嘰咕着。
樊玲只覺得心裏百感交集,她的聲音帶着些許的輕顫,與女兒說,“她是媽媽的姐姐,她懷裏抱着的,就是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