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他是我自己選的丈夫

第120章 他是我自己選的丈夫

“葉先生,我們督軍十分有誠意,請您去幫扶他成就大業,這裏只是一些小小的心意,我們也知道葉先生現在身體不適,等到了西北,督軍定會為您請最好的醫生,給您最好的治療。”

對面坐着一位中年軍官,言談間彬彬有禮,在他身後還站着兩個侍從,都是身姿筆挺,如柏如松。

語畢,那軍官又是向著葉廷深身邊的樊亭看了一眼,繼續說道,“葉太太又這般的年輕貌美,想來葉先生也不捨得太太在這裏吃苦受罪吧?若先生跟隨我們去了西北,旁的不敢說,豪宅大院,丫鬟婆子,華服珍寶,自是應有盡有,供着葉太太享用。”

那軍官的話音剛落,葉廷深原本沉穩的臉上微微變了變神色,烏黑的眼瞳中第一次有猶豫之色閃過。

那軍官留意到葉廷深的神色,心裏登時篤定了許多,他好整以暇地坐在那,不再多說什麼,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留以時間讓葉廷深考慮。

未幾,就聽葉廷深開了口,“霍長官,勞煩您回去與程督軍說一聲,督軍的好意葉某心領了,但故主難違,這些還請霍長官收回去。”

葉廷深語畢,將面前的那一盒黃燦燦的金條又是推回了那軍官面前。

那姓霍的軍官似乎不曾想到葉廷深會拒絕,他又是看了眼葉廷深此時居住的環境,他心知這葉廷深畢業於燕京大學,最是允文允武的一個人物,當年在裴湛山麾下也深受裴湛山器重,正是前途無量之時,卻不曉得是出了什麼事,竟是被裴湛山驅逐出了北地,淪落到了東北。

對於葉廷深此人,程正方早有拉攏之意,如今探到他的下落,又知曉他生活落魄,便是開出了高官厚祿,想要收買葉廷深前去西北為其效力。

葉廷深曾身為裴湛山的秘書長,關於裴湛山的事自是了如指掌,兼之本人也有能力,程正方此次派出屬下前來拉攏,也是存着誠意的。

只不過沒想到他竟會拒絕。

“葉先生,您可是要考慮清楚了,我們督軍是十足十的誠意來請先生。”霍長官眼眸深邃,定定的向著葉廷深望去,他心知葉廷深這種人有着才子心性,定是心高氣傲的,他倒是不信他當真能甘心過這種日子。

“督軍的誠意葉某心領了,實在是愧不能受。”葉廷深的聲音有些虛弱,卻十分平穩。

霍長官默了默,又道,“還請葉先生能再仔細考慮一下,您是有才之人,才華埋沒,實在可惜。”

葉廷深搖了搖頭,眼神中已是透出堅定之意。

“既然葉先生心意已決,我也不好勉強。”霍長官站起身,命侍從上前將那一小盒金條收走,自己則是向著葉廷深劃了個軍禮,道,“那麼,在下就先告辭。”

“霍長官慢走。”葉廷深也是慢慢站起了身子。

霍長官點了點頭,帶着人離開了屋子。

待一行人離開后,屋外傳來了汽車發動的聲音,待汽車走遠,葉廷深向著樊亭看去,說,“亭亭,他們是程正方的人,程正方是大帥的死對頭,若我投奔他,便等於……與大帥為敵。”

樊亭的頭髮已是稍微長出來了一些,卻還是不能見人,只得帶了一頂呢帽,將頭髮全都遮住了,露出了白皙的一張臉。

聽着葉廷深的話,樊亭心裏又何嘗不知道,她當初選擇了這條路,等於斬斷了所有的親情,而對於葉廷深而言,等於葬送了他所有的軍政前途,裴湛山權勢滔天,要想出人頭地,除非是投奔裴湛山的敵人,此外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大帥之前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再去為程軍效力。只是苦了你了。”葉廷深握住她的手,言語間滿是濃濃的歉疚。

樊亭輕輕搖頭,“他到底是念念的父親,二妹……又跟了他,我也不願你和他為敵,你回絕了程軍,這樣就是最好的。”

見樊亭體諒,葉廷深微微鬆了口氣,他當日急性發病,幸得樊守成為女兒匯來了一筆款子,醫生為他用了最新的西藥,倒是將他的病程暫時壓住,經過一些時日的休養,葉廷深的氣色好了不少,夜裏偶爾咳個幾下,再不似從前那般一咳就咳一宿了。

“昨日商行的經理託人來帶信,找我回去做事。”葉廷深說起了別的事來。

“真的?這太好了,”樊亭大喜,微笑起來,“我也想去找個工作,我在報紙上看了,有許多地方都在招速記員和文員之類的,我都可以去做。”

葉廷深聞言,眼中有不忍之色劃過,“苦了你了。”

“不苦,我們還年輕,靠着我們這一雙手,日子總會慢慢好起來的。”樊亭也是回握住了葉廷深的手,她的聲音溫柔,透着對未來的憧憬。

“我這一病,掏空了家底,還要帶累你去娘家借錢……”

“生病不是錯,”樊亭柔聲打斷了他的話,“我們一起工作,這筆醫藥費很快就能掙上來,到時候我們還給爹爹,等爹爹年紀大了,我們用心在他身邊服侍,好嗎?”.

“好。”葉廷深點了點頭,樊亭笑了起來,將身子向著他依偎過去,葉廷深環住她的腰,兩人的一個擁抱,掃去了多日以來的陰霾。

葉廷深回到了商行,樊亭也是在一家貿易公司找到了一份速記員的工作,她寫得一手好字,做事細心妥帖,她有了在奉天時的教訓,特意去眼鏡店買了一副黑框眼鏡,蓋住了那一副花容月貌,再加上一頭齊耳短髮,與刻意老沉地穿着,終是讓她看起來不再那樣奪目。

這一天樊亭下班比往日要早一些,她從菜場買了菜,回到家剛繫上圍裙,還不曾來及準備晚飯,就聽外面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來了。”樊亭答應着上前將門打開,剛看見的外面的身影,整個人就是愣住了。

“爹爹?”樊亭呢喃般的吐出了兩個字。

樊守成第一眼看見女兒,幾乎不敢相認,他望着眼前的長女,樊亭在他的記憶中如花朵般嬌柔,而此時她穿着老氣的藍布長褂,腰上還繫着一條圍裙,哪兒還有從前半分的影子?

“爹爹,您怎麼來了?”樊亭回過神來,連忙將父親請進了屋子,她的眼眶微紅,猶如做錯事的孩子,一時間不知要如何是好。

“你是我女兒,要一直不知道你的下落也就罷了,知道了又怎麼能不來?”樊守成竭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與樊亭開口。

樊亭心裏一酸,眼淚撲簌撲簌的往下掉,“爹爹,對不起。”

“亭亭,你糊塗!”樊守成看着女兒的淚水,只覺得忍無可忍,他向著周圍看去,看着這一間收拾的雖然整潔,卻處處透出寒酸的屋子,只覺得心如刀絞,忍不住用力向著桌上拍去,痛心疾首的開口,“你放着高高在上,榮華富貴的日子不過,你跑來受這個苦!”

樊亭眼眶中噙着淚花,在父親面前低下了眼睛。

“你自幼就是一堆老媽子丫鬟跟着伺候,你什麼時候自己下過廚?”樊守成眼圈泛紅,仍是啞着嗓子與女兒道,“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值得嗎?你連女兒都不要,值得嗎?”

“爹爹,我從沒想過不要念念。”樊亭聽得父親提起女兒,只覺一顆心彷彿被人撕扯着,撕扯得七零八落。

“亭亭,為什麼?爹從沒機會問過你,這到底是為什麼?”樊守成望着眼前的女兒,“你告訴爹,你究竟是為什麼一定要離婚,一定要跑來這裏受苦?”

樊亭閉上了眼睛,有清亮的淚水從她的眼中滑落,她睜開眸子,眼中的神色已是平靜了下來。

“爹爹,他母親逼着我喝生子湯,他姐姐罵我與人私通,說我的孩子不是他的骨肉,我躺在手術室,他母親不顧我的死活,不許軍醫給我動手術……”樊亭的聲音平靜而輕柔,似乎說著旁人的事,“我被他們家的人欺辱的時候,他從來都不在我身邊,我本來還有另一條路可走,我和念念原本可以出國,我可以在國外繼續求學,把孩子撫養長大,可裴家人目無法紀,仗着他的權勢把我抓到了平州,從我身邊搶走了念念,我那會兒幾乎要絕望了,我就在想,若是他那會兒能出現,能替我和孩子做主,興許……可是他沒有出現,當我帶着念念和廷深一起逃走的時候,他出現了,他不是來為我做主,而是來搶走了孩子,拿孩子逼着我回頭。”

“我不要回頭,爹爹,”樊亭的眼中漸漸浮起了一層淚水,“我是自私,我不配做一個母親,可我,我不要回頭,”樊亭的眼淚一顆顆的落了下來,她搖着頭,繼續說道,“那些傷害我永遠都忘不了,我永遠都不要回頭!”

“什麼也別說了,你跟我回蘇州,我不能看着我女兒在這裏過這種日子!”樊守成上前拉住了樊亭的手,喝道,“你現在就跟我回去!”

樊亭一驚,對着父親凄聲祈求。

“你,你要把我活活氣死!”樊守成大怒。

樊亭含着淚,跪在了樊守成面前,“他現在生病,我更不能離開他,爹爹,他是我自己選的丈夫。”

樊守成一震,慢慢鬆開了自己的手。

“他是我自己選的丈夫,”樊亭輕泣起來,聲音幾不可聞,又是輕聲重複了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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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尖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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