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世上再無鶴公公

「走，速速回京。」

朝廷再發催文，雲中鶴也不能耽擱了，當下走在隊伍最前，以心靈牽動天地大勢，讓流民們讓開一條大道，策馬揚鞭往京城趕去。

經過一夜的疲勞，天才剛亮，如同巨龍盤卧在地平線上的京城，終於出現在眼帘中。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不論進城出城的百姓，還是守門的將士，亦或是往來的江湖豪俠，臉上都帶着一份凝重之色，遠不像雲中鶴三年前離開時的氣氛輕鬆。

那是江山風雨飄搖的氛圍，每一個人都能體會到世道崩潰的感覺。

而在城門口，早就有老熟人等着雲中鶴了。

「王先武？」

「三年不見，別來無恙。」

老王笑眯眯地說著，望着身穿華服蟒袍，樣貌比三年前成熟俊偉了許多的雲中鶴，忍不住一聲長嘆。

龍就是龍，哪怕當年和自己一樣身陷牢獄，也不過是龍游淺水，一旦放出去，便會化龍升天。

短短三年時間，雲中鶴已經成長到功高蓋主，雄霸一方的程度，再也沒有誰敢把他當太監看，甚至就連給他封賞，也要提前詢問一下他的意見，暗中先溝通一下，免得在朝堂上讓雙方鬧得不愉快。

「天才剛亮，此刻你應該準備去上朝了吧，怎麼捨得在這等我？」

雲中鶴抬頭看了看天色，聽着京城深處傳來的撞鐘聲，心念一動，已經知道王先武的來意，不過還是裝作明知故問，詢問了一句。

「一夜奔波，先去我家裏休沐一番吧。」

王先武發出邀請，看了看緊隨雲中鶴而來的南洛仙、林猿、趙恆山等武聖，忍不住吸了口涼氣。

即便他身處朝堂，走得也是文道，對江湖不怎麼關心，但這些人的氣勢，一看就是功參造化的大武聖強者，尤其連老猿都出來了，怎麼能不讓人心驚。

一路說笑着來到王先武的府邸，美美的洗了個澡，儘管雲中鶴早就渾身光潔到塵埃不落，但只要他一天是「人」，就沒法脫離人類的習氣，吃飯，洗澡，社交，喜歡美女，永遠無法免俗。

而雲中鶴之所以要來，一是商量事情，二是他回到京城，無處可去，沒有落腳之地！

如今他已經是朝廷命官，封疆大吏，不能像以前一樣隨意出入禁宮，要進去也得經過太后蘇清懿，或者皇帝的召見才行，規矩很多，不允許在後宮瞎逛。

不能回宮，又在京城裏沒有府邸和宅子，他能到哪裏去？

一番折騰已是上午，來到客堂，與王先武對立而坐，雲中鶴開門見山道：

「老王，你算是我在朝堂上唯一的朋友，咱們也不用廢話了，不管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你直說吧。」

「消息還是好的，此番把你急召回來，想來你也知道，朝廷肯定要對你委以重任，所以在此之前，必須先對你平定倭寇的功績做出褒獎。」

王先武抿了幾口酒，有些微醉道：

「本來朝堂上是有意打壓你的，拿你私自剋扣朝廷的稅銀為由頭，免去對你的獎賞，不陞官，甚至還要拔掉你東南節度使的職務，但如今遭遇亂世，北邊反了，東邊反了，朝廷怕你也反了，反而不敢動你了，所以派我來私下和你商量一下，你這功高難賞的問題。」

雲中鶴點了點頭，果然如自己所料，朝廷已經亂了陣腳，連怎麼對待自己這個平定東南的功臣，都不知道了。

憑藉一人之力，將東南的倭患完全平定，將隱劍流殺了個片甲不留，大成武聖死了一堆，儘管這種江湖廝殺沒有在朝堂上明着講，但滿朝文武都對這事心知肚明，什麼雲天帝，也早就傳開了，那就是雲中鶴！

這麼大的功勞，本來不算什麼，政堂弄客，三言兩語就能把你貶得一文不值，什麼獎賞都不給，可問題是，雲中鶴已經成了東南的無冕之王，反不反，只在他一念之間。

有了東伯侯的先例，滿朝文武着實被驚到了，上下都成了驚弓之鳥，哪裏還敢再「委屈」雲中鶴。

「小鶴子，我就和你明說了吧，現在朝廷和你離開時的格局差不多，太后、陛下、秦王依舊是三足鼎立，我們清流黨只能自保，幾乎被壓縮到了沒有生存之地，所以才會有那麼多清流名士去南方投靠你的文道學院。」

頓了頓，王先武說道：

「太后的意思是封你為王，異姓王，賞你一座南方城池，我不清楚太后怎麼想的，總之她是偏向於你的一方，有意緩和你們的關係，而陛下則是對你刻意打壓，只願意封你為平南侯，食邑三萬戶，像極了她小氣而又私心極重的做事風格，而秦王一黨，則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拿着你剋扣稅銀的事情不鬆口，不但不賞，還要治你的罪。」

「那你們清流一派是什麼意思？」

雲中鶴意味深長地問道。

去年，王先武那位老師，清流黨的領袖，已經壽盡掛掉了，所以清流黨在朝堂上的勢力越弱，眼前這個鐵筆御史也變成了暫時的領袖，在朝堂這個漩渦上艱難前行。

「我看封你個公爵就差不多……封王有捧殺的嫌疑，大月皇朝千年來都只有皇子才能封王，別怪我說得難聽，把你一個太監出身的人封了王，不只是敵人會恥笑，連咱們大月百姓也會覺得皇朝衰落了，王位這麼不值錢，而封侯，則顯得朝廷小氣，東南西北四路大諸侯，雖然是侯位，但領得都是公爵位的賞賜，我覺得封你個一等鎮南公就不錯。」

「鎮南公？」

雲中鶴撫着下巴沉思片刻。

只要有了爵位，那就可以開府建幕，堂而皇之的徵招人才，圈養門客，甚至是任命手下的親信，讓他們當朝廷命官，主治一方。

當然，主要還是看你這個公爵的含金量有多少，能節制的地盤有多大，一般也是只能管一個城池。

但與封王不同的是，王位所賞的城池，這座城裏所有的人，都是你的奴隸，你的家將，你把他們殺光也沒人敢說什麼。

但公爵節制的城池，只能像朝廷派出來的城主一樣，對一城只有管理權，沒有生殺權，百姓是自由的，不是你的奴隸。

「就依你所言，封個鎮南公就好，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

「登州城，必須封在我名下。」

雲中鶴不帶任何商量的語氣說道。

他心知肚明，封了公爵之後，東南節度使的職位肯定會給你拿掉，屆時你將失去節制東南百城的權利，再也沒有權利任命城主，對那些世族生殺予奪，所有權利都將收歸朝廷。

那時候，你想控制東南，唯一的辦法便是掌控住東南的經濟、政治中心，也就是登州城。

城裏有文道學院，有武道學院，將東南各大世族豪強的後代一網攬盡。

他們才是東南百城的土霸王，沒有這些世族的支持，就算朝廷派下來城主，也只有被架空的份兒，根本無法獲得實權。

這一點，雲中鶴早就料到了，所以他積極開創兩大學院，為的就是把東南牢牢控制在手裏。

「此事，不太容易……」

王先武一臉為難。jj.br>

他還是心繫朝廷的，哪怕外界再亂，造反的人再多，他們這些身處京城的文人，都不可能生出反叛之心，更不會像柳公明一樣，認為雲中鶴是將來的天下共主。

只要大月皇朝有皇帝，那他們就是永遠的死忠，哪怕國滅了，也會聚集在皇帝身邊，幫他東山再起。

這樣的思想，也註定了王先武一心向國，內心裏不會允許任何人在大月境內搞獨立王國，侵蝕朝廷的地盤。

雲中鶴冷哼一聲道：

「如果登州城不能在我名下，那我回京又有什麼意義，難道就任由你們宰割嗎，若是如此，東伯侯就是我的前輩，據說他也是因為積極抗倭，結果朝廷沒有任何賞賜，屢次讓人寒心，甚至還暗中打壓，撤掉了很多和東伯侯親近的城主，這才逼得人家走上邪路，不得不反。」

此言一出，王先武的臉色立即難看起來。

可他只是一個不得勢的清流黨人，根本無力左右朝廷的決定。

國之將亡，奸佞先行，這兩年月如玉身邊彙集起了一幫小人，把她耍得團團轉還不自知，不然大月皇朝也不會衰敗得這麼快。

「我現在便去上朝，爭取……」

「我要的不是爭取，而是一定！」雲中鶴霸道地說道。

王先武眼眶發紅，一咬牙道：

「登州城一定在你名下，鎮南公的封號也絕無例外，如若不成，我撞死在皇宮大殿上！」

「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面對實打實的利益，雲中鶴不會留任何的情面，這些都是要努力爭取的，也事關他的王圖霸業，容不得任何的私情。

否則，朝廷給登州城派了城主，來搶奪控制權，那雲中鶴就只能是官逼民反，先殺城主，再舉反旗，直接干他娘的！

目送王先武狼狽離開他自己的宅子，雲中鶴撓了撓頭，心知自己逼得有點狠，當下也不好再待着，只是喊來他的小孫子，助其打通氣脈，又留下幾顆丹藥，兩本無敵修鍊功法，這才離開府邸。

「我們接下來去哪？」

眾人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林猿的存在，讓百姓們心中驚懼，卻又暗暗稱奇。

趙恆山蹙着眉頭道：

「主子，哪怕我是江湖人士，也懂得朝廷對有功之臣，平叛大將，應該擺接風宴，不說皇帝帶隊在城外相迎，總也該派出儀仗，讓文武大臣前來迎接，只一個王先武接我們，還是私下裏商談，連主子你立下平倭大功回到京城，百姓都不知道你回來了，如此做事，虧待功臣，大月該亡。」

「迎接儀式什麼的就算了吧，你們去買一棟大宅子，方便我們以後居住，我先入宮一趟，回京第一件事，當然是拜見我義父。」

雲中鶴擺了擺手，揮散了眾人，兀自向京城深處走去。

遙想當年，他還只是個冷宮小太監，幾米的高牆在他眼裏都高不可攀，守在冷宮門口的禁衛都是他眼裏的大哥，要小心翼翼的和人家攀談。

而今立在恢宏高大的皇宮門外，城牆再高，也不能帶給他任何的壓迫感，住在裏面的人權勢再滔天，雲中鶴也能淡然處之，再不用卑躬屈膝，提心弔膽。

「鶴……鶴公公？」

鎮守宮門的幾個禁衛，一看他到來，有眼尖的立馬認出了他，當下瞠目結舌，面面相覷。

「鶴公公你不是在東南當節度使嗎，怎麼突然回京了？」

沒有慶功宴，沒有大隊伍迎接，消息自然也就傳不開，這些禁衛沒有得到消息，突然見到雲中鶴，自然是滿臉驚愕。

「勞煩幾位兄弟去司禮監找我義父，幫忙通報一聲，就說雲中鶴求見。」

熟絡的掏出幾張銀票，給幾個禁衛分了，讓大夥眉開眼笑，感嘆鶴公公還像當年那麼大方之餘，態度也是一下子熱情起來。

「鶴公公，你本就是宮裏的人，還是司禮監的大太監，出入皇宮是你的自由，您直接進去就是了。」

幾個禁衛也聽說過雲中鶴挨雷劈，已經恢復完璧之身的事情，但他們只當神話來聽，沒有當真，短時間更不可能改變對雲中鶴的「太監」印象。

當然，某人也不會和這幾個禁衛計較，只是拱手道：

「今時不同往日，雲中鶴已經是有了朝廷職務的外臣，離宮也有三年之久，不再伺候陛下，也不再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作為臣子，入宮自當通報。」

從這一刻開始，雲中鶴徹底切割自己的太監身份，以外臣自居，世上再無鶴公公。

相信用不了多久，宮裏的人便會改變對他的印象，至少不會再喊他公公，而是以鎮南公稱呼，把他看成王公貴戚，朝廷重臣。

這種改變非常重要！

太監永遠不能當皇帝，但大臣卻可以。

只要你的權勢足夠高，實力足夠強，便可以讓皇帝下旨，把皇位禪讓給你，由你來當新帝，首先在名分上說得過去。

但若是讓皇帝把位置禪讓給太監，不要說別人了，雲中鶴自己聽了都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