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窮途末路
第二天一早,本來準備出發回京的隊伍,在雲中鶴強勢的態度下,不得不推遲一天。
眾人面面相覷,弄不清楚雲中鶴在搞什麼鬼的同時,對這位主子的印象,也越發覺得神秘莫測了。
在眾人的眼裏,雲中鶴已經不是人,而是下凡的神聖,一舉一動都有別樣的風采,令人心醉。
不過有心人還是看出了不一樣的東西,比如南洛仙,突然的紅光滿面,看雲中鶴的眼神也出現了一些扭捏。
教主夫人和武詩詩只能唉聲嘆氣,自家夫君魅力太大,總有狐媚子來勾搭。
不過,雲中鶴不是喜新厭舊的人,南洛仙他也只準備碰一次,建立彼此的信任就可以了,算是有了一位紅顏知己,僅此而已。
當晚將教主夫人母女倆餵飽,全都軟成一團爛泥,在母女倆哀怨的眼神中,天色一亮,雲中鶴便帶領隊伍離開登州,浩浩蕩蕩的北上回京。
當年南下,他只有三十多個錦衣衛教主相隨,而今隊伍卻有了兩千多人。
除去教主們自己的子弟和家眷,還有很多武道學院的弟子,有文道學院的幾十位謀士,更有趙恆山從東南各城飛虎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銳,組成了黑龍衛,全部黑金甲胄,各個魁梧勇猛,讓雲中鶴擁有了自己的親軍。
當然,隊伍里最受人矚目的,還是大林寺的老猿,口吐人言,龐大的軀體魁偉霸道,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驚奇。
然而隊伍往北走了不到一百里,便不得不停下來,車隊越來越難走。
黑魔走在隊伍之前幾十里,在前方探路,以防不測。
但不用他回來彙報,雲中鶴意念一動,就已經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流民,大批的流民,幾百萬人都在往東遷徙,要投奔東伯侯。
滾滾的人流阻礙了道路,將官道擋得水泄不通。
除非雲中鶴下令讓黑龍衛在前開道,擋路者殺,犁出一條血路,才有可能讓隊伍暢通無阻。
而這些流民逃離的原因,當然是因為活不下去,還有古代最大的災害「病疫」來襲。
死人多了,自然會有大疫、流感、各種傳播疾病,不逃離,一旦染上,高燒不退,立時一命嗚呼。
練氣士還有能力抵抗一下這種病毒,但普通百姓怎麼辦?
一傳十、十傳百,家裏一人染上時疫,很可能過一段時間全家都要死絕,只要這種病氣傳播開來,別管你家裏有沒有錢,別管你在當地勢力有多大,只要不想死,你就得拖家帶口的逃荒。
而這些流民裏面,感染時疫的也不少,如此大批人流匯聚在一起,傳播更是迅速,這幾百萬流民簡直就是行走的病毒,每過一地都會寸草不生,糧食被他們吃光搶光,大戶被他們洗劫,只留下病疫禍害當地百姓,讓那些人也加入逃荒隊伍,雪球越滾越大。
當然,逃荒也講究方向,一般都是往南方的富庶之地逃,應該往登州方向走才對。
東伯侯的地盤雖然也富庶,但和東南還是有差距的,區區一百多里,這些人不往南走,卻齊刷刷要跨越千里往東,這就奇怪了。
「主子,人口也是巨大的財富,人多才能稱王稱霸,咱們登州城最近也在想辦法收攏這些流民,諸葛均還制定了相應的安撫政策,但這些人怎麼只往東走?」
趙恆山眉頭蹙起,正想往前找一個流民問問,便被雲中鶴抬手阻止了。
「不用問了,東伯侯搞了一出好戲,弄出了什麼符水的玩意,已經在民間傳播良久,吸收了大量的信徒,讓這些百姓信以為真,只要投奔東伯侯,就能過上太平日子,獲得他的符水,不但能驅除時疫,還包治百病,練武之人更能獲得銅皮鐵骨,刀劍不傷。」
「……」
不只是趙恆山無語了,其他人也都是暗暗咂舌。
南洛仙修鍊過聖心訣,知道此功很神奇,在醫治方面無人能及,但也忍不住搖頭道:
「就連聖心訣,能長生不死,能讓死人復生,也不可能創造出這種符水,最多以聖光籠罩一定的範圍,確實可以驅除病疫,但讓人大規模的無病無災,還金剛不壞,人間神靈也不可能做到。」
雲中鶴點頭道:
「東伯侯確實做不到,但只要百姓相信了傳言,往他的地盤上跑,這就足夠了,如今天下大亂,遍地流民,如果能吸收幾千萬人,把他們武裝成大軍,哪怕連兵器都沒有,只是徒手,那也將是多大的一股力量?即便人間神靈出手,也不可能逆轉這麼多人的人心,屆時這些流民受到蠱惑,齊心協力要推翻大月,那可就真是天翻地覆,皇朝末路了。」
眾人聽得頭暈目眩,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南洛仙感嘆道:
「東伯侯才是真正的高明手段,比北伯侯的百萬大軍叛變厲害多了,從根子上瓦解大月皇朝的民意,收攏百姓,聚集人心,如果任由他發展下去,憑藉符水建立一套信仰制度,那就算人間神靈出手,殺了他也沒用,這種信仰會一傳十,十傳百,殺了一個東伯侯,還會出一百個東伯侯站起來領導眾人,除非你把所有人都殺光。」
「主子,怪不得朝廷撕破臉也要把你召回去,我看索要稅銀是小,拿你當槍使,讓你想辦法平定流民,收拾東伯侯,才是他們召你的意圖。」
趙恆山面色怪異地提醒着,然而這些事情,在雲中鶴離開之前,文道學院的謀士們就已經提前分析出來了,將十多種可能全部告知雲中鶴,並為他講解了每一種可能的應對辦法。
這一年半時間,文道學院已經集合了大月三分之一的智者,每天都有大量人才投奔、求學、慕名拜訪,短時間內便膨脹到五千多位學員,很多退休的朝廷要員都加入了進去。
現在文道學院就像一台精密的儀器,集合幾千人的智慧為雲中鶴服務,除了情報力量還稍微有點弱,其他方面簡直堪比後世的智腦。
而回歸到眼下,道路被阻,雲中鶴也只能用超常手段,精神一開,改變風水磁場,牽動天地大勢,霎時間所有的流民都像是被冥冥之中的天意所掌控,自己沒有任何察覺,卻下意識地讓開一條路,讓雲中鶴的隊伍暢通無阻。
其實這樣的手段,幾乎只要是個武聖都能做到,拳法通神,自然也就能召喚鬼神。
而所謂的鬼神,也不過是一些能量團,你能看見,並為自己所用,自然也就有了呼風喚雨之能。jj.br>
說白了不值一提的東西,但在普通百姓眼裏,卻是神跡,是神明才有的能力。
不過縱然有雲中鶴親自出手開闢道路,越往下走,眾人的臉色也越凝重。
隊伍前頭的那些流民還好一些,至少還有衣服穿,有糧食吃,雖拖家帶口,但家中至少有壯丁,能庇護一家老小的周全。
可到了隊伍後面,那就不是流民了,而是饑民,是餓紅眼的土匪。
他們骨瘦如柴,連官道兩旁的樹木都不放過,吃樹葉,扒樹皮,比乞丐還要凄慘,大多是老弱病殘,眼神麻木,就連看見雲中鶴這樣威武雄壯的隊伍,也絲毫沒有畏懼,只是用緩慢的腳步,岣嶁着身子,下意識往前踱步。
而他們走過的地方,幾乎是百步一具屍體,等於說雲中鶴這個隊伍,要踩着屍路走好幾天!
漸漸的,本來還對大月皇朝抱有希望的謀士、教主、黑龍衛們,全都心涼了。
儘管有東伯侯的蠱惑,有他那神奇的符水,但百姓若是安居樂業,受了大災,朝廷若是處置妥當,這幾百萬人又何至於背井離鄉,拋下一切往東去?
難道只是瘟疫,就能讓他們如此害怕嗎?
只怕是對生活失去了希望,對朝廷徹底的失望,對大月皇朝的統治再也不抱有任何希望,才會像末世的倖存者們一樣,長途跋涉,只為尋求一片凈土。
也正是失去了生活的希望,這些幾百萬流民才會淪落到相信「符水」這樣的荒謬之言。
難道隊伍里就沒有智者嗎,沒有讀書人嗎?
有!
只是他們沒有路走了,活不下去了,儘管知道符水肯定沒有那麼神奇,可萬一……是真的呢?
這些流民就像抱住了生命中的最後一棵稻草,哪怕只有一點點希望,一點點盼頭,也足以讓他們行動起來,努力求生。
「這世道沒救了。」
柳公明的孫子也跟在隊伍里,策馬趕上來,在雲中鶴身邊長嘆了一聲道:
「整個大月皇朝變成了不堪一擊的破船,連船身的漏洞都無力修補,一點點災害就能把船身轟出個大窟窿,連中原腹地都荒蕪成了這個樣子,朝堂上卻連應對之策都想不出來,何其荒謬?」
「文道學院應該也知道這個情況吧,你爺爺他們有沒有想出什麼應對之策?」
雲中鶴沉思片刻詢問道。
「當然有,一是主公你下令,用強權搜過東南各大世族富商儲存下來的糧食,籌備齊全,用來賑災,二是看緊東南各城的門戶,不接受這些災民,以免他們影響到東南的發展,三是以工代賑,挑選壯丁,讓他們附庸在東南各族之下,為奴為仆,從而獲得養家餬口的工作,這樣可以救活很多人,也能發展東南的經濟,但會壯大豪強世族的實力,為將來主公一統天下后,埋下巨大的隱患。」
「以工代賑?」
雲中鶴愣了愣,點頭贊同道:
「這條不錯,不過那些壯丁不是給東南各族打工,而是給我打工,立即給諸葛均傳命,讓他想辦法收攏流民壯丁,先挖東伯侯的一波血,屯兵擴軍,徵調民夫擴建登州城,製造水師大船,開礦煉鐵,打造兵工廠。」
雲中鶴囑咐了一番,正思索着如何發展自己的實力,就見前方的流民隊伍中,突然出現一隊高頭大馬的金甲武士,正是禁軍十二衛之一的金吾衛將士。
「拜見指揮使大人。」
一見雲中鶴,金吾衛幾人立即下馬,呈上朝廷文書。
「陛下命您立即回京,不得耽誤。」
「我這不是在回京的路上了嗎,怎麼還催?」
雲中鶴皺起眉頭,有些不滿地說道,卻也把文書接了過來,一看之下頓時心裏吸了一口涼氣。
東伯侯也反了!
以他的正規軍,帶領着幾百萬的「符水天兵」,一日間攻下十三座城池,屠滅當地官府,所有城主全部被殺,用來祭天。
一時間東部八十城全部告急。
而符水天軍正在以滾雪球一般的速度壯大,並且勢如破竹,淹沒了東部的各大城池。
當地官吏不堪一擊,符水天軍還沒打過去,便已有十多座城池的吏員棄官而逃,根本不抵抗。
這種情形,就不要說剿滅符水天軍了,能控制住百姓不加入他們,就已經算燒高香的。
防線全面崩潰,東部可比北方離京城近得多,符水天軍出沒的地方,離京城相隔不過三座城池,不到一百五十里,急行軍三四天就能兵臨城下。
這一鬧,當真是釜底抽薪,一下子就讓朝廷陷入了混亂,甚至不知所措到下急詔讓雲中鶴快點回京,想問問他這個和皇帝對着乾的亂臣賊子,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而作為天底下最頂尖的人物之一,雲中鶴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東伯侯哪裏來的膽子敢叛變?
北伯侯好歹有長生天國頂着,有人間神靈當靠山,那東伯侯憑什麼?
意念一動,雲中鶴頓時嘆息着搖起頭來。
隱劍流的人大肆在東伯侯身邊出沒,就連當初自己收的小卒子江山野,也被調到了東伯侯身邊,隼人天隱八成也在,手下的人被雲中鶴殺得差不多了,那就扶持別人的勢力,亡大月之心不死。
他背後站着東瀛兩位人間神靈,有他扶持,東伯侯比北邊的還穩。
這一下,京城真是四面楚歌,都快變成孤島了。
北邊和東邊叛變,南邊聽調不聽宣,西邊則是荒涼大漠,地廣人稀,還有大股馬匪出沒,讓西伯侯疲於應付,朝廷真正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窮途末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