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名可名非常名
魏夫人和支遁首先向褚蒜子跟小皇帝行過禮之後,就在眾人的注視之下,輕輕的來到了真桓溫面前,雖然在天闕山的時候,自己也遠遠的看了一眼這個人,但是在近距離的注視下,見過識過的魏夫人還是吃了一驚,不由得低聲讚歎道:「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啊。」
殷浩見連魏夫人都這樣說了,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便得意洋洋的對魏夫人說道:「是啊,這個假桓溫就是憑藉著相貌上的一模一樣,假借桓溫的身份,招搖撞騙,他騙了皇上,騙了太后,騙了諸位王公大臣,騙了天下人,實在是可惡之極,像這樣的窮凶極惡之徒,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就無法給天下人一個交待。」
魏夫人瞪了殷浩一眼,殷浩小人得志的樣子實在讓魏夫人反胃,於是便問道:「對於真假桓溫之事,暫且不論,剛才殷大人說桓溫騙了皇上、騙了太后,騙了天下人,那麼請問殷大人,桓溫騙了皇上太后什麼?又騙了天下人什麼?」Z.br>
「沽名釣譽就是騙。」對於魏夫人的反問,殷浩早有準備。
「沽名釣譽?彭城一戰,桓大人戰鬥至死,也算沽名釣譽?不顧個人安危孤軍西征,數次置自己於危難之間,為朝廷收復千里故土,這也叫沽名釣譽?」魏夫人繼續反問道。
「那都是假借桓溫的名義做的,成功了就是他的功勞,失敗了就讓真桓溫背鍋,就他的這些技倆,誰還看不出來?」殷浩對魏夫人的反問嗤之以鼻。
魏夫人對殷浩的無賴回答簡直感到不可理喻,對於無賴之人自然也要用無賴的手段,於是便繼續反問道:「既然如此,那殷大人何不借桓溫之名,搞一次北伐呢?若是也能取得像桓大人那樣的戰功,那麼我想桓溫桓大人,也不介意把桓溫這兩個字,送給殷大人的。」
「你...」殷浩被魏夫人給堵的無言以對,而殿內眾大臣也被二人的話逗的開懷大笑。
「不管怎樣,這個才是真桓溫,那個是假的,我們若是允許這樣的騙子存在,豈不是被天下人所恥笑?」殷浩見說不過魏夫人,索性耍起了無賴。
面對這樣的無賴,魏夫人根本不想跟他多說那麼大一句話,所以她又來到了真桓溫面前,她知道真桓溫在殷浩的地牢裏受了不少苦,所以關切的問道:「在地牢裏,你受苦了,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話,您可大膽的說出來。」
真桓溫一聽,瞬間淚如雨下,他被殷浩關在了地牢裏整整兩年,在這暗無天日的兩年裏,真桓溫吃盡了苦頭,若不是地牢裏的看守有道教徒時不時的幫他一下,可能他也堅持不到現在。
所以,真桓溫一直知道外面有個人在幫助自己,並且地牢裏的道教徒也多次暗示真桓溫外面會有人救他的,所以他一直堅持,今天,他終於見到了一直在暗中幫助自己的人,又怎麼會不激動呢。
可以,雖然真桓溫有心想要拆穿殷浩的陰謀,但是因為親弟弟還在他的手裏,自己已經對不起家庭了,不能再對親弟弟,所以為了親弟弟的安危,真桓溫依然選擇了沉默。
面對沉默的真桓溫,殷浩終於忍不住了,他再次站出來對真桓溫大聲的吼道:「桓溫,你的就是你的,何必怕他們呢?勇敢的說出來,天下人會為你做主的。」
面對暴躁的殷浩,真桓溫明白,若是再不說點什麼的話,殷浩可能真的會對自己的親弟弟下手,於是,便長長嘆了一口氣之後,輕聲的對眾人說道:「沒錯,我就是桓溫,來自譙國龍亢,父親桓彝,曾官至宣城太守,蘇峻之亂時,被涇縣縣令江播所害。」
真桓溫的一席話,讓在場所有的人再次議論紛紛,其實事到如今,大家也都基本上知道了是怎麼回事,但是當真桓溫真的說出自己就是真的桓溫的時候,大家還是感到了無比震驚,如此真的坐實了假桓溫借真桓溫之名招搖撞騙的話,那麼朝廷就鬧大笑話了,更為關鍵的是,現在的桓溫建立了如此巨大的功勛,坐擁天下最富庶的荊州,掌管七州軍事,更為關鍵的是,他已經培養了一支只忠於他自己的部隊,而且這支部隊戰鬥力還非常的強大,除了胡人部隊外,天下鮮於匹敵者,面對這樣一個大騙子,就算是真的揭示了他的真面目,證實了他就是假桓溫,恐怕朝廷也是拿他沒有辦法。
這其實中的厲害關係,中書監何充明白,尚書令司馬昱明白,司徒府諸葛無緒明白,總覽朝政的褚蒜子更加明白,只有這個傻乎乎的殷浩不明白,他天真的以為只要把假桓溫的事抖摟出來,就能治假桓溫於死地,只要除了假桓溫這個勁敵,以他自己的才能,必定能夠取得比假桓溫更加輝煌的成就,成為平定天下、匡扶朝廷的大英雄。
由此可見,朝堂之上有一個政治白痴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
面對這個局面,褚蒜子心急如焚,因為她明白,若是任由殷浩這樣子下去的話,桓溫可能就真的岌岌可危了,要是萬一把桓溫給逼急了,一但舉兵造反,就目前朝廷里的將領來看,怕是無人能夠阻擋住他了。
看着焦急的褚蒜子,支遁法師明白,該是自己上場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天下本身本沒有道,人們給他起了個名叫道,那麼就不是道了;而天下本沒有名,人們給他起了個名叫天下,那麼他就不是天下了,名字,本身就是一個代號而已;今天你可以叫桓溫,明天他也可以叫桓溫,不能因為你叫桓溫,就不允許他不能叫桓溫了;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之外,恐怕沒有人會有這個權力;」
殿內再次迎來一陣喧嘩聲,這佛家居然引用道家的經典,也是沒誰了。
支遁的一席話,說的殷浩啞口無言,是啊,普天之下,除了皇帝的名字不允許重複之外,其他人都沒有這個權力;
支遁見殷浩支支吾吾的樣子,不覺得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征西大將軍今天能夠取得如此的成就,在於他個人的能力,而與名字無關,所以今日朝堂之上殷施主爭論這件事情的本身就是錯誤的;何為真桓溫?何為假桓溫?真做假時假亦真,假做真時真亦假,天下本沒有對錯,立場不同,於是就有了對錯。」
「好,不愧是道林兄,說的好。」支遁的一番話,讓熟悉他的一眾老友們感覺昔日的支道林又回來了,再加上說的確實不錯,不覺得拍手叫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