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一章 他是李曉輝

第七四一章 他是李曉輝

在又一個初夏的陽光中,穹門高起,鼓樂的奏鳴,大紅的喜字,大紅的對聯,把一派喜慶的氣氛向四外播撒。

在一座庭院的大門前,幾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起鬨一樣高喊着:“小李喇叭,來一個,來一個——”

一個身材健碩面貌端正的三十多歲的年輕人眯縫着眼睛含笑道:“我去,這還讓不讓人消停一會了?”

一件淺灰色的西服褶褶皺皺,裏面套着一件白色背心,一條迷彩褲子鬆鬆垮垮地向下墜着,腳上穿的卻是八成新的皮鞋,這種裝束大體會給人一種感覺:邋遢,不修邊幅。

“來一個,來一個!”那幾個還在喊。

“看熱鬧不嫌事大,我喇叭沒帶。”他說完,就要過去。

“哎哎哎,我喇叭借你,讓來就來嘛。”一個胖樂手道。

“不好吧,那一吹唾沫拉撒的。”小李喇叭說。

“我不嫌乎你,你不嫌乎我就行。”胖子說完將他的嗩吶拿起,用手擦了擦哨片,“來,兄弟,你喇叭吹得叫功夫,我服,別人想吹我還不讓呢,干就完了!”

“好嘞,謝謝趙大哥。那我就來一段,來一段……”小李喇叭跳上臨時搭建的檯子上,高聲問道,“來個什麼?”

“打蔣門神,百鳥朝鳳,黃飛鴻,大河向東流……哈哈哈……”下面的人聚集起來,聲音也變得嘈雜。

小李喇叭微笑着掃了幾眼后,將嗩吶放到唇邊,同時向操琴手示意,於是前奏起。高亢嘹亮的嗩吶聲似要衝破雲霄,於是武松醉打蔣門神的畫面就呈現在人們的眼前。

在吹奏完后,小李喇叭跳下檯子,向聚攏過來的人拱拱手道:“就這樣了,啊,咱不能搶了人家的風頭,老霸檯子你讓樂隊師傅怎麼說?”

這小李喇叭是遠近聞名的嗩吶匠人,雖然年紀不大,卻能將嗩吶吹得出神入化,遏雲止水。

小李喇叭沿着通向院裏的甬路走着,還未到門前,早已有人從屋裏迎出來,親熱地說:

“哎呀,曉輝,你不來我就打電話了,自己家的事,要我請哪夠意思?”

“你看看,你看看,我這不是來了嗎。大叔的事,我就是再忙也得過來。”李曉輝回道,同時伸出手接過煙來,“老林家的牆完活了,我這就緊趕慢趕地往這兒跑。”

李曉輝?的確,被稱為小李喇叭的就是從馬春榮身邊逃出來的李曉輝。他雖然看上去與農民無二,但那份教師的氣質依然留在眉宇間。

當初李曉輝從家裏出來找到二百裡外的同學王林時,正是下午的一點多。他這一路輾轉幾次換乘真的讓有了悲苦的感覺,他驀然發現自己已是無家的人了,從此以後就像浮萍一樣漂泊不定。在見到王林之前的那一刻鐘里,他真想掉頭回去,向馬春榮懺悔,請求她原諒,再過那種衣食無憂按部就班的日子。回去之後固然能得到諒解,但形象又如何自我描畫呢?馬春榮會不會藐視自己?怎樣面對周靜?怎樣定位自己?王德品是因為自己尋了短見的,怎麼把良心撫慰?……種種考量后,李曉輝很決絕地隨着從學校里出來的王林去了一個小飯店兒,並在落座后將這些天的際遇和盤托出不做保留。王林批評他是在逃避,以為這樣就可以和過去做了切割,那所有的過失便如煙雲一樣散了不留痕迹。李曉輝說他就是要逃避,逃避馬春榮逃避周靜逃避所有人的目光,用全新的環境做底色過全新的生活。

那天晚上李曉輝在王林家裏住下了,第二天他被領着王林去了一河之隔的吉林省的一個村子裏,那兒有他舅舅閑置的一座三間拉合辮房子,正好可以暫住。

有了棲身之所的李曉輝安頓下來后,漸漸地適應了這個新環境,並且與村民們熱絡起來。在過了一個孤單寂寞清苦的春節后,他隨別人去打了兩個月的工,掙得的五千塊錢除了添置必備的米面糧油等生活用品外,他又購進了大鏟、刨錛、線墜、抹子、無齒鋸等全套的瓦工用具。自此,他便與人合作修牆壘垛粘磚抹灰,干一些農村的零活,也受人之邀幫工幫力,便得一些尊重與討好的笑臉。

這辦喜事的主人便是與他與他合伙人中的一個,叫做王寶金。

李曉輝在王寶金這兒吃過晚飯又待到樂隊歌手奏唱完之後,才回到家裏。喝了兩次酒的李曉輝暈暈乎乎也沒有燒炕,扯過被褥胡亂地鋪上就倒頭睡去,好在時令已是五月下旬,並不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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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榆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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