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想揍他啊
別看小白年齡不大,但短短數月他在司家上下打點關係的能力那是相當了得。
可能跟他的勤快嘴又甜有關係,凡是司家下人都喜歡跟他說上幾句,尤其是負責老爺子起居飲食的那些保姆們,所以有些事打聽出來也不算費勁。
就比方說老徐死前的事。
司老爺子身體明顯羸弱了不少,伺候他躺下后,臨闔眼前就聽他含含糊糊說,“阿野啊,我夢見你母親了……”
司野在床邊站了一會兒,司老爺子更像是夢囈,這話說完就沒吱聲了,沉沉睡去。
小白在跟司野講述老徐的事是在司野房裏。
等司野前腳剛進房間,後腳小白就跟進來了。
小夥子辦事謹慎,雖說老宅各個房間隔音都不錯,但小白在說這件事的時候全程都是壓着嗓子。司野聽完,問小白,“知道他當時看見什麼了嗎?”
小白搖頭,“具體的老徐生前就沒說,只是在驚嚇之餘跟身邊人說司家花園裏有鬼。”
之後老徐就一下病倒了。
“小公子,你說人一旦被嚇壞了真容易喪命啊?連治都治不好?”小白好奇,“我聽老徐帶的徒弟講,大夫看了不少,檢查也做了一大堆,查不出毛病來,但人就是死了。”
司野注視着窗外,輕聲說,“人的確會被嚇死。”
去了趟酆都他可算是長見識了,真是什麼樣死法的人都有,他見過一個挺離奇的,竟是被馬桶里的水給嗆死的。當時那個亡靈哭得比鬼還凄慘,說自己命好苦啊,在家真是做牛做馬的最後還不得善終,說自己就是清理馬桶的時候突然抽筋,頭栽馬桶里就那麼嘎了。
直到現在司野也沒法想像,抽筋能抽成什麼程度才能一頭栽馬桶里嗆死。
也見過被嚇死的人,哪怕成了亡靈都是一驚一乍的。
但那種基本上都是當場嚇死的,像是老徐那種都送進醫院經過治療最後還死亡的倒是不多。
老徐沒什麼親戚,在司家工作大半輩子了,老爺子也將他視為司家人,在醫療資源上絕不會含糊,總之當時老徐甚至都是住私人病房的。
小白去看過老徐,沒能進去,哪怕他跟門口守着的保鏢認識。
保鏢挺認真地說,除了醫生和護士其他人一概不能進,這是咱家大公子的吩咐,我們也不敢違背啊。
小白曾經瞅准機會趴着門縫看了一眼,正好瞧見了病榻上的老徐。
“平時挺結實的人一下就垮了,可瘦可瘦了,就是臉這塊……”小白掐了掐自己的腮幫子,“都是凹進去的,臉黑乎乎的。”
司野問他黑乎乎是什麼意思,臉色黑?
小白表示說自己當時也緊張,而且時間太短了沒看清楚,最後思來想去的找到了合適的形容,“像是塗了層煤灰似的,小公子,蜂窩煤你見過嗎?就是那種東西燒出來的灰。”
司野無語。
真當他四肢不勤五穀不分呢,司家小公子見沒見過蜂窩煤他不清楚,但是他見過。
“我當時還納悶呢,這人一生病臉該是煞白的才對,怎麼那麼黑呢。”小白嘀咕着。
之後小白根據司野的吩咐沒少從醫護人員身上下手,還真有年輕小護士吃小白這套,主要是小夥子年輕有活力,重要的是皮囊也不錯。
小護士跟小白講,裏頭的病人真是糊塗了,總會時不時嘟囔着邪物邪物,還說什麼末日要來了之類的話。
但有那麼幾天老徐病情好轉,那小護士跟小白說她還看見老徐到走廊里溜達來着,醫生的檢查結果也表示說正着好轉。
“好像都在商量出院的事了。”小白強調一句。
可沒料到過了沒兩天老徐就死了。
“臨死前一晚,護士也看見他了,站在走廊的角落裏像是跟什麼人在說話,等護士走上前一看除了老徐也沒別人,就催促老徐趕緊回病房休息。”
小白描述了那一晚的事,當時小護士其實挺害怕的,因為老徐的精神狀態看着也不錯,還能跟護士有說有笑的,不像是精神病自言自語的。
次日早上老徐就死在了病床上。
“死的時候小公子你猜怎麼著?”小白神秘兮兮的。
司野轉頭看着他。
小白壓低聲音,“聽說老徐不但臉是黑的,整個人都是黑的,就跟被煤炭熏過的似的。”
司野眉心微微蹙起。
能理解司家不對外聲張的原因了,就老徐那死相一旦曝光的確會引起恐慌和質疑。
“老徐從好轉到死亡,這期間還見過什麼人?”司野問。
小白思來想去的,喃喃,“好像……沒見過誰呢,保鏢都在那……啊!”
他突然想到了。
“二少爺!”
司野一怔,司澤陽?
小白說他是盯梢的時候看見了司澤陽,跟門口保鏢說了幾句話后就進去了。
“沒待多大一會兒就出來了。”
前後撐死也就五六分鐘。
等小白離開后司野在想,司澤陽那個人眼眶都長在頭頂上,平時都不拿正眼看下人的主兒,怎麼就突然跑到醫院去看個花匠?
老徐站在牆角跟人說話?
跟什麼人說話?
顯然,不是人。
那他口中的邪物什麼意思?
這個詞司野不陌生,之前在鬼市時遭遇過一回,跟老徐口中的邪物有關係嗎?
林林種種的疑問。
雖說跟司小公子當初的“死亡”事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可司野就潛意識覺得這兩件事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司家老宅只要過了晚十點就徹底安靜下來了,就連外頭雕像的噴泉都會停止工作。
現如今司家老爺子怕吵鬧,所以但凡他要是睡下,司家上下所有的活動都得靜悄悄,時間一長大家也都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生物鐘。
環境是安靜下來了。
但司野的腦子是亂的。
不光是老徐的事,還有剛剛在老爺子房間,腦子裏突然浮現的畫面,怎麼愈發感覺是老爺子年輕的時候。
那女人呢?
司小公子的母親嗎?
司野沒見過小公子的母親,司家上下她連一張照片都沒有,提到她就像是提到了忌諱似的。
他也含沙射影打聽過,宅子裏的老人就說,老爺子不讓提,所以就別問了。
對外當然有個說辭,就跟老徐的死一樣。
可真正的死因是什麼?
司野決定去花園看看,老徐出事的地方。
不料剛下到一樓就撞見了司澤陽。
喝得醉醺醺的,被司機老劉架着進了大廳,管家是醒着的,見狀趕忙吩咐廚房去煮解酒湯,這期間說話做事都盡量輕手輕腳的。
司澤陽酒醉,但好在沒大聲嚷嚷,被人架進來的時候是耷拉腦袋的。
司野出現在大廳時,老劉恭敬地跟他打了個招呼,管家問他,“小公子是餓了嗎?要不要讓廚房準備點東西送房裏?”
司野告知沒餓。
管家見他要往外走,不動聲色攔住他,“小公子還是回房吧,夜深寒氣重,小公子別著涼了,有什麼需要的話吩咐我們去做就行。”
司野眼瞧着大廳的門就在前方不遠,管家結結實實擋在他前面,他笑,“我不習慣早睡,出去透透氣。”
“老爺子現在對睡眠環境要求苛刻,外面的夜燈基本上都不開,小公子一旦磕了碰了的就不好了。”管家的這套說辭極為恭敬。
這話聽着就是託詞,司野心中冷笑。
剛想反問管家,小爺我就是出去了,你能怎麼著?讓保鏢把我鎖屋裏?
司澤陽卻醉醉醺醺地開口了,問管家,“老爺子呢?我找老爺子聊聊天去。”說著就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驚得管家趕忙上前扶住他,苦口婆心,“二公子可使不得啊,老爺子已經睡下了,不敢打擾。”
司澤陽嘖了一聲,一噴氣,渾身都是酒氣的那種。“沒勁,早知道我就不回來了……”
司野懶得在大廳待着,剛要邁步,就聽司澤陽嚷嚷,“那個……你,站住!”
司野沒理會。
緊跟着就覺身後衝過來一人猛地扣住他的肩膀,司野的反應基本上就是下意識的,一把扣住肩膀上的手腕,一個用力!
背後之人就被一個利落的過肩摔,結結實實後背貼地,疼得哇哇叫。
管家和老劉見狀別提多驚愕了,趕忙上前攙扶司澤陽起身,司澤陽卻死活不起,就在地上直哼唧,指着司野──
“你行啊,我是你二哥!你下這麼狠的手!”
酒都似乎醒了大半。
司野雙手插兜,居高臨下瞅着司澤陽,“我最煩有人背後偷襲,你最好記住這點,因為下次就不會摔你這麼簡單了。”
然後緩步上前,又慢悠悠補上句,“有什麼就直接來,偷偷摸摸的算什麼男人?”
司澤陽氣夠嗆,“你給我扶起來!”
“我欠你的?”
“是你把我摔倒了!”司澤陽氣得強調。
“我為什麼摔你,你心裏沒點b數嗎?”司野不緊不慢回嗆。
管家在旁急得團團轉,趕忙勸架,再次想將司澤陽拉起來。然而他死活不起,就非得讓司野扶,一副醉酒吃虧后撒潑打滾狀。
老宅雖大,但也安靜,但凡動靜大點都極有可能吵醒老爺子,管家覺得醉酒的人也是難勸,就過來懇求司野,要他別跟二少爺計較,喝醉了就是耍酒瘋呢,請他幫忙扶一下。
司野真是懶得搭理司澤陽,可見他一直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也是煩,只能忍一時。走上前彎身一把薅住司澤陽的胳膊,疼得他哇哇叫。
“閉嘴!”司野低喝了一嗓子。
司澤陽就這麼被他拉扯起來,那邊管家剛要上前幫忙,卻見司澤陽的手臂一下攬上司野的肩膀,就是整個人都搭他身上了。
司野第一反應還是要摔他,但忍住了。
想起之前程斬說他,醉酒的人沒道理可講,所以你醉了不管做什麼我都得忍着,為了我能活得再長久點你少喝酒。
醉酒的人死沉,這話一點都不假,司野心想剛才摔他的時候都沒覺出沉來。
司澤陽得寸進尺,含含糊糊,“你……送我回房間!要、要不然我跟你沒完……”
司野剛想翻臉,那邊管家就衝著他直做拜託的手勢。
司家老二,性子陰晴不定不說,平時囂張跋扈慣了的,就連司家上下的人都覺頭疼。
曾經外界都知道司家三位公子哥,長子深沉,次子能惹事,最小的怯懦。老二在整個圈子裏是出了名的作,吃喝玩樂紈絝成癮,經商手段向來刁鑽,若不是能為司家產業做出點貢獻來,許是老爺子會打斷他的腿。
司野這次回來是查事的,也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忍着不耐煩,攙扶着司老二往樓上走。司澤陽則樂得清閑,更是將全身的力量都壓在司野身上了。
司野憤憤,這麼大的司家,這麼高的宅子,為什麼就不裝個電梯!!
像拖死狗似的把司澤陽拖回房裏,將他往床上一扔,司野覺得自己今晚的忍耐力也是到了極限了。剛打算走,手腕卻被司澤陽一下扯住!
司澤陽的手勁竟是不小,司野算是輕敵了,一下沒站穩就栽床上了。司澤陽順勢一個翻身,竟將他壓在身下。
司野眉頭緊皺,“你他么——”
“你是司野嗎?”
司野心底一愕,微微眯眼。
司澤陽探手,拇指和食指掐住司野的臉,左看看右看看,忽而笑了,“長得可真是跟小時候越來越不像了。”
司野不清楚他知道多少事,也不知道司澤陽是不是有意在詐什麼話,此地不想久留,剛想將他推開,司澤陽則將整個身體重量都壓下來了,臉着床。
……把他當床躺了。
司野真他么……想揍他啊。
“司澤陽?”司野沒好氣,推搡了他一下。
巋然不動的。
司野無語了。
正準備下黑手,司澤陽又動彈了,他緩緩抬起臉,呼落下來的氣息都裹着酒氣。支起一條胳膊撐着臉,垂眸瞅着身下的司野笑,“你吧,小時候長得跟鳶姨特別像,尤其是眼睛,那個詞怎麼說來着……哦對,脈脈含情……”
說著竟上手了。
手指沿着司野的喉結一點點攀上他的臉。
司野心裏一激靈,一下想起司小公子臨死前的那段記憶,警覺,難道當時那個人就是司澤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