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因果
鄧栗為了拐周家兄弟上山,把聚寶盆的位置和盤托出。
但周長樹將信將疑,只是看着弟弟掰着手指計算他們還差多少錢時,不由得想搏一搏。
“林子裏的照片看起來是幾十年前拍的,幾十年過去了,東西還在那兒嗎?”周長樹提出了最後的疑問。
“碰碰運氣嘛,要是找不到也沒損失,萬一找到可就發達了,香車別墅,嫩模會所,應有盡有。”
周長樹為了避免周蠶聽到污言穢語而捂住了他的耳朵:“別聽,會被傳染智障的。”
周長樹雖然並不相信鄧栗,但富貴險中求,他還是決定上山搏一搏。
臨走前,鄧栗笑嘻嘻地在靈堂的門上貼了張“閑人勿闖,硬闖尿床”的禁行符籙,還在靈堂前扎了三個稻草人,披上衣服,假裝他們還在盡心盡責地守靈。
三人沿着下午的路上山入墳地,路上清閑,周蠶忍不住問鄧栗左手為什麼總戴着一隻黑手套。
鄧栗嚴肅地說,君子財不外漏,我的手長得太好看了,怕痴漢覬覦,所以只好藏起來。
周蠶連連點頭,感嘆天香國色。
周長樹:……好想宰了她。
不一會兒,三人來到張勝利墓前。
“道爺,我們到了。你有什麼手段,在這大山裡找到聚寶盆?”周長樹在墳堆旁坐下,拍了拍墓碑,“怎麼樣,要挖墳嗎?”
“蠶寶寶,你看看你哥,一點禮貌也不講,連死者為大這種基本的理也不說。”鄧栗悠悠嘆了口氣,隨即左眼翻起一陣薄霧。
她開了天眼。
瞬間,周圍的世界在她眼中變了。這裏的一草一木,一鱗一羽,在她眼裏全部纏上了因果。
因果無形無質,像掛在枝頭的風。
星月光影碎落,鄧栗行走在因果之間。
“道爺姐姐,你在幹什麼?”周蠶見鄧栗忽然漫無目的地逛起來,忍不住問。
“這座山頭只是埋死人的地方而已,一個庸碌無常的人死了,身上的因果很會就會散去。窮鄉僻壤處的深山,即沒有莊稼山果,也沒有豐沛生靈,因果不會很重。所以只要找到因果匯聚的地方,就應該是聚寶盆的所在地。”鄧栗一邊說,一邊停下腳步,“照理說應當是這樣,可是……可是……”
周長樹見鄧栗表情不對,急忙把周蠶拉到身後,環顧四周。但除卻風吹枝葉,星落草石,並沒有什麼異常。
“有什麼不對嗎?”
“這裏應該是因果貧瘦之地,但為什麼,這裏每一座墳都纏着比活人還重的因果?”鄧栗轉身走到張勝利墓前,“除了他的墳。”
“死人比活人的因果重……”周蠶揚起腦袋,“這意味着什麼?”
“因果的輕重在於對世界的影響,比如一個人從小到大都呆在村子裏,種莊稼,娶同村的小翠兒,生下小孩繼續種莊稼,60歲被人發現死在田埂上,那他的影響力就微乎其微,終其一生,他的善惡有報都薄如蟬翼。而另一個人,高考出了大山,畢業后成了工程師,參與設計了一座大橋,每天幾萬人從橋上通過,他身上的因果就會加重。如果因為他的設計問題,導致橋塌了,上千人因他而死,那因果的分量更會加重。”鄧栗輕輕撫摸着張勝利的墓碑,“但這裏埋葬的都是這兒的村民,怎麼可能每一個都能在世界的動脈上蹦躂?即便真是這麼回事兒,現在也該身死業消了,他們難道還真人人死後都對社會做着貢獻?真是有人死輕於鴻毛,張家埭死重於泰山啊。”
周蠶看着張勝利的墳:“也就是說只有他的墳是正常的?”
“是的,因果稀薄,這才是死人該有的樣子。”
“別管這麼多了,這個村子再稀奇也跟我們沒關係。”周長樹說,“你究竟找到聚寶盆的位置了沒?”
“不好說,這裏每一寸土地因果都很重,不好找。不過硬要說的話……”鄧栗轉向北方,幾百米開外是一座山坳,那裏落了一座老墳,是老村長的墳,已經死了幾十年了。照理說這麼多的年頭,因果早該散了。但現在極其濃,甚至壓過了生前當老闆的新墳,“這些年如果聚寶盆沒被搬動過,那就是在那兒了。”..
“你確定?”
“完全不確定,但來都來了,我確不確定不都得走一趟嘛。”鄧栗搬動傳統說辭,帶頭走向老村長的墳,“警覺着點兒,把手段都準備好了,點石成金命百年不散,卷積的善果惡果全都混在一塊兒,就跟污泥池子一樣了,非常兇險,一個不小心,可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用你提醒。”周長樹把周蠶護在身後,綴在鄧栗身後走向老村長的墳。
三人都走得不快,幾百米似被拉得很長。而行到一半,周蠶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清脆聲響。
他急忙轉頭,但只看到一個村民的孤墳,墓碑被風雨磨得光溜。
他覺得可能是自己聽錯了,繼續往前走,沒走兩步,那聲音又響了起來。他往聲源方向扭頭,還是那座孤墳,夜風吹着,一動不動。
那聲音似乎是從這座墳的內部透出來的,但周蠶一看過去,聲音就消失了。
“哥,我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周長樹沒有回應,只是沉默地往前走。
周長樹不善言辭,但大多數周蠶的話,他都會回應。此時大概真是神經綳到了極點,也就沉默到了極點。
這種沉默讓周蠶感到不安,因為他一往前走,那聲音就會響起,一扭頭,聲音就又滅了,就好像那聲音能看到他似的。
“不看了不看了,跟着哥哥往前走就成了。”他決定不理會聲音,但這會兒聲音又響了,音色從剛才的脆響,變成了沙沙聲。
“最後看一次!”周蠶還是忍不住,再一次扭頭,望向那座傳來聲音的孤墳。
然而這一回,他看到的終於不再是那座一動不動的孤墳了。
那座墳,被掘開了。
一具腐朽的棺材倒在墳邊,棺材蓋被撬開,而棺材裏面,已經空了。
周蠶急忙去抓身邊的周長樹,然而,抓空了。
周長樹沒在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