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皇后的心思
“胡說!胡說!我兒沒有癔症,沒有癔症!”
一身朱紅綉鳳紋便服的皇后,雙手撐在面前擺着香果的供桌上,忽然十指拽住上面鋪着的金黃桌套,用力往地上狠狠一拉,頓時香果燈燭糕點散落一地。
她卻尤不解氣,憤怒中攜着質問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面前佛像,彷彿在喝問:我明明誠心供奉着您,為何還會走到這步境地!
候在旁邊的魏姑姑不敢上前,只能在角落偷偷的嘆息。
她和孫姑姑一樣,自小服侍在皇後身邊,但即便有些體面,面對暴怒時的皇后,仍不敢發出哪怕半個音節。
“陛下,您真是好狠的心!”
飽含怨憎陰冷的語氣,與皇后陰森扭曲的面容,令面前供奉着的佛像,似乎都染上陰寒的黑氣,一瞬間由佛墮魔。
一直以來的禁足,讓皇后眼底的瘋狂愈盛,她看起來蒼老的不像樣子,暗沉的肌膚,陰戾的眼神,下垂的臉頰老態畢現,身形消瘦乾枯,沒有半點惹人憐惜的意味,倒是越發顯得尖酸和刻薄,無端的令人暗生厭惡。
不過短短几年,她往日烏黑的秀髮里,已經摻雜着半數的灰白,因為剛才的那番打砸,額前垂下兩縷髮絲,隨着她沉重而急促的喘息,顯出張牙舞爪的趨勢。
魏姑姑輕腳上前,試探的去扶皇後手臂,“娘娘,奴婢扶您......”
“滾開!”
話未說完,就被皇后無情推開,接着對上皇后兇狠尖銳的目光,魏姑姑喉嚨發緊。
“你也覺得,是我兒得了癔症嗎?”
聽起來毫無起伏的嗓音,卻讓魏姑姑一個激靈,她趕忙表忠心:“咱們公主殿下聰慧伶俐,知書達理,必然不可能得癔症!”
皇后獰笑一聲:“是啊,陛下容不得我,現在連我們的女兒,他也要容不下。”
魏姑姑嘴唇微動,勸誡的話幾次到嘴邊,都在皇后充滿怨恨的面容下,又重新咽了回去。
因為她知道,不論她現在說什麼,皇後娘娘都聽不進去。
確如魏姑姑所想,皇后此時整個心臟整個腦子,都被恨意充斥着,她死死掐住手心,即便指甲嵌入血肉中,也恍若未覺,抬頭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佛像,似是在醞釀著什麼。
“陛下從前不是這樣的,魏姑姑,你說,陛下是什麼時候變的?”
陰森緩慢的語調喚回魏姑姑的思緒,望着皇后僵硬幹瘦的背影,她臉上滑過傷懷之色。
若是皇後娘娘,沒有使手段入宮,或許一切都不一樣吧,便是嫁入尋常人家,便是和夫君相敬如賓,也好過日復一日的,受着陛下的厭惡和冷待。
心裏閃過這個念頭,面上她硬着頭皮道:“是,是貴妃娘娘入宮。”
魏姑姑知道,皇后此時想聽到的是什麼。
果然下一刻,就聽上方似乎發出一聲輕笑,“是啊,寵冠後宮的貴妃娘娘,真是好大的威風!”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語氣驟然尖銳凌厲。
“賤人!要不是她,我如何會被禁足,都是她,攛掇着陛下把阿姝送出京,賤人!賤人!”
皇后抓起面前的佛像,奮力朝着地上砸去,魏姑姑阻攔不及,心驚的閉上眼睛。
瘋了,瘋了,娘娘真的是瘋了!
砰的一聲悶響,純金打造的佛像,並沒有輕易摔壞,砸落到地上后,又彈起半寸高度,而後咕嚕嚕滾到魏姑姑腳邊。
皇后微微佝僂着背,發出粗重的喘息,眼睛盯着砸落在地的紅寶石,那彷彿血一樣的顏色,似是讓她想到什麼好笑的事,忽的從喉嚨里響起冰涼的笑聲:
“我果然該早早的弄死她,在她第一次進宮的時候,就該勒死她的!”
說著她閉上眼睛,看起來像是在幻想勒死江善的畫面,嘴角翹起愉悅的弧度,然而很快,她就回過神來,明白幻想終歸是幻想。
她眯着灰白而空洞的眼睛,眼角綴着抹徹骨的寒意:“她害我兒出京,我要讓她以命相賠!”
魏姑姑身體微頓,臉上泛起為難的神情,低聲勸道:“娘娘,奴婢知道您憤怒,但那邊有陛下護着,實在不宜輕舉妄動,以免牽連上您的安危。”
且魏姑姑心中,還有另一層隱憂。
自五年前兩位皇子中毒一事後,她就隱約察覺到,有人在監視着鳳儀殿。
近兩年來,這種感覺雖然消失了,但誰知道有沒有人,在看不見的地方盯着她們,就等着她們露出馬腳,好來個一網打盡呢。
皇后冷笑:“護着又如何?他越是護着,我越要讓熙貴妃那個賤人,死在他的面前,讓他也嘗嘗痛不欲生的滋味!”
“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魏姑姑不贊同這種魚死網破的做法,“熙貴妃一旦出事,陛下必定會不顧一切的徹查,這滿宮奴婢恐怕都逃不過,萬一再牽連上那邊......”
“姑姑!”皇后遞去一道警告的眼神,“你是鳳儀殿的奴婢,不是他端王府的奴婢!我兒被送出京,被陛下押着和離,這是要她的命,不報此仇,我便是死,也咽不下這口氣。”
魏姑姑撞上皇后洞徹的眼神,一瞬間冷意席捲全身。
皇後繼續道:“熙貴妃一死,我就可以把六皇子要到身邊,等到六皇子登基,我就是大昱皇太后,到時再讓他娶承恩公府的姑娘,等小皇子一出世,我就送他去見他的娘,讓他們母子在地下團聚。”
說著她發出癲狂的笑聲,眉眼間竟是得意和痛快。
魏姑姑不忍打破皇后的美夢,但卻不想一同上趕着送死,咬咬牙低聲提醒道:“娘娘,陛下怕是不會讓六皇子......入咱們鳳儀殿來。”
恐怕防着她們還來不及呢。
“本宮是中宮皇后,六皇子記在本宮名下,那就是嫡子出身,陛下若有那份心思,必然會同意,不然本宮一日不死,六皇子就得一日是庶出!”
說這話的時候,皇后高高抬着下巴,很是有些優越的姿態。
熙貴妃得寵又如何,在名分上,永遠得輸她一頭。
看着鑽進死胡同的皇后,魏姑姑滿眼都是絕望。
說句難聽的話,太後年事已高,還能有幾年好話,待太后崩逝,皇后的處境可想而知,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未可知的事,別提奢想六皇子了。
但皇后不這麼想,不管怎麼說,她也是陛下的表妹,身後站着承恩公府,陛下豈敢要她的命?現在不也只能把她禁足?
反正到時候熙貴妃一死,六皇子如何都需要一位母妃,選她難道不比其他妃嬪好?
她不信陛下不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皇后越想越覺得這主意不錯,眼裏甚至溢出激動的顏色。
魏姑姑嘴裏發苦,卻還要硬着頭皮勸皇后。
“倘若六皇子記在娘娘您名下,端王殿下那邊怕是會介意,萬一她把咱們之前做的那些事告訴陛下......”
“怕什麼!他有本宮的把柄,難道本宮就沒他的把柄?他敢揭穿本宮,本宮就能讓他死在本宮前面。”皇后說的擲地有聲,對端王會給她造成的威脅渾然不在意。
見狀,魏姑姑是真的找不出話了,可能也是她看出皇后的態度,顯然已經對這件事情下定決心。
皇后眼裏閃着異樣的光芒,對着魏姑姑招了招手,附在她耳邊低聲耳語幾句。
魏姑姑越聽面色越凝重,最後在皇后滿是威壓的眼神中,沉重的點了點頭,心裏嘆着氣的出了房間。
即便她覺得這樣很冒險,也不得不照着皇后的意思辦,不然她和她在承恩公府的爹娘兄弟,恐怕再難見到明日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