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山
莫愁略一激動,氣息漏了半點。
「誰!」
風盡眉動,一指彈出劍氣,崩破無數金磚碧瓦。
好生剛猛的鐵指訣,至少有萬斤內力。不愧是華山第一劍,聲名不虛。
不過莫愁早有準備,使輕功衝下房頂。
煙塵散去,無事發生。
風盡蹙眉。
「風宗主,多慮了。」
「罷了。上了年紀,總免不得謹慎。」
「是。我送風長老。」
莫愁暗暗驚訝。
風盡不愧是華山第一劍,雖然陰險狡詐毫無人性,實力卻不容小覷。自己躲得那麼遠,還差點被發現。
莫愁不敢再靠近,在院中尋找九兒蹤跡。
找來找去,才聽聞柴房中有異動。
「打!叫你不好好服侍遠少爺!」
「你那老主子有什麼好?一個練不了武的廢物,連下人都保不住!」
「就是!老老實實跟着遠少爺,保你榮華富貴!要是聽懂了,去把這點心獻給遠少爺。」
九兒一動不動,聲音嘶啞。
「莫愁少爺在哪,九兒就在哪……」
「找死!」
柴房中,兩個氣宗弟子,正在鞭打九兒。
鞭打聲,層出不窮。
莫愁掀開瓦片,不由得怒目圓睜。
「啪!」
又是一鞭。
九兒已經遍體鱗傷。百靈丹再靈,不勝人心毒。
九兒被打的,暈了過去。渾身上下,無一完好。
「啪嗒!」
柴房外,有異響。
二惡奴疑惑,遂外出查看。
「哪來的鬼叫……」
「算了,回去吧。」
兩惡奴一轉身,九兒卻早已不見蹤影。
莫愁背着九兒,輕功踏雲階,揚長而去。
之所以不殺二惡奴,絕非仁慈。只是免得驚動風盡,以報大仇。
更何況九兒傷勢嚴重,不得遲誤。
輕功,穿雲而過。
一路上,九兒也不曾醒。
莫愁只覺得她氣息越發微弱,額頭也是汗流不止。
心越急,輕功竟是越來越快!
一步,踏出十丈!
莫愁院落中。
方文忠本是華山腳下獵戶,最善陷阱。後來一次闖入華山山門,書宗宗主見其讀書入迷,能解道理,便讓其留山。
此刻,方文忠正在院中燒兔肉,大鍋沸騰香辣撲鼻。
「也不知少宗主這一去,是福是禍……」
正躊躇間,莫愁一閃,從天而降!
看的方文忠一時愣在原地,忘了呼吸。
「嗒。」
莫愁落在方文忠面前,一粒塵土不曾落入鍋中。
「少……少宗主何時能習武了!」
「真是我宗門之幸!」
莫愁衝進屋內,將九兒輕放好。
方文忠也急進門。
「九兒……怎麼傷成這樣!爭權奪利也就罷了,怎麼連人侍女都下這般狠手?這個莫遠,真是狼子野心,天誅地滅!」
「找郎中肯定是來不及了……」
「二師父,有丹藥嗎?」
「這……的確沒有。這般皮開肉綻,想必是只有我宗門百靈丹,能生肌補血。」
「尋常丹藥,恐怕無力回天。」
「可是百靈丹在宗內,也是無比稀缺。氣宗劍宗那些長老們,才會擁有。」
床榻上,九兒氣息越發微弱。
不行啊。
那些長老,哪些站在莫遠那邊,根本不清楚。貿然去求丹,無異於尋死。
「那可如何是好?」
莫愁打開身上古盒,築基丹取出。
這一招極其冒險。
築基丹藥力,莫愁是親身經歷過。
尋常人服用,必然七竅流血。只是眼下,也只能冒險。
「九兒,少爺相信奇迹。」
莫愁,回想起十年前。
自己跟着二師父下山,在池州渡月橋邊,撿到無家可歸的九兒……
莫愁心一橫,將築基丹喂進九兒口中。
「這是何丹藥……」
不出一柱香時間,九兒一身血疤,恢復如初。不只傷好了,皮膚也愈發細膩潔白。不知何時,臟髒的小侍女已經蛻變。
「嗯……」
九兒不安分地翻騰着。..
方文忠一摸九兒額頭,立刻收回手。
「怎麼這麼燙!」
「壞了。」
藥性太強,九兒不能受。
莫愁運起太玄真經,讓方文忠扶起九兒。
雙掌,貼在她後背。
「藥力太強,我必須替她運功……」
莫愁話音還未落,九兒便不再發燒。
似是藥力,竟被全吸收下了。
「嗯?」
怪了。
莫愁沒有多想。能自己消化築基丹藥力,九兒身世只怕不小。
莫愁也並不在乎這些,大笑后替九兒掖好被子,便來到院內。
大鍋香辣兔肉,實在動人。
莫愁端着鍋,瘋狂吸入。
方文忠看直了兩雙眼。
莫愁以為二師父又要教訓,抽空吐出一句。
「二師父莫怪,餓了七八天了!您那些大道理就甭念了……」
「不,你吃!二師父啥話不說。」
方文忠此話一出,險些讓莫愁嗆住。
一整鍋下肚,莫愁才吐骨。
擦擦嘴角,心滿意足。
「二師父啊,還是你這燒肉香。」
「池州那夜,若不是你一手燒肉,恐怕你我,還有九兒都要凍死渡月橋!」
池州渡月橋,便是莫愁撿到九兒之地。
那時莫愁只八九歲,卻已感丹田閉塞,掌門派氣宗任浩然,與方文忠等人,帶莫愁去池州,尋神醫。
神醫不曾尋到,倒是撿到了九兒。那一夜任浩然遇敵,隻身引敵離去。幸好方文忠燒下一鍋兔肉,幾人才能活命。
「哈哈哈!」
方文忠亦是大笑。
「一晃十年啦,當年撿的小女孩,都這般大咯!老了!」
「二師父。若是有機會,你願意與徒兒一起,出去天下闖蕩么?」
秋風送爽。方文忠眼中閃過一絲星光,卻很快便黯淡。
「不,不。我就不去啦!老骨頭,走不動路咯!天下再大,你這好徒兒去替為師看吧!」
莫愁凝重,道。
「二師父。還勞煩您照料九兒。明日無論如何,切莫下山。除我外不論誰來,斷不可迎之。」
莫愁言語之間,無比堅定。
如今的莫愁,已經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八乘,三萬兩千斤之巨力在身。
再也不是那個,只會跟在方文忠身後搖頭晃腦念書的少年。
好徒兒,你要報仇啊!
看着莫愁這般神采,方文忠又豈能不知?
方文忠毫不躊躇,只取出一塊銀元,道。
「好。下山路難,這銀子,你拿着。」
「你現在能練武了,可卻莫忘了書中道理。二師父一生所悟,已盡傳與你。卻唯有一條,你定要明白。」
「是什麼?」
「江湖遠大,武林森森。你已可習武,卻亦要牢記道理。倘若遇敵來殺,定要殺之回去。斷不可遲疑!」
「二師父唯獨不曾,教過你這一條道理。天下只有殺死的敵,沒有降死的敵!」
方文忠雖然不習武,卻在華山染了滿滿的江湖風骨。莫愁那恩怨分明,有仇必報,嫉惡如仇的性子,也多受他影響。
「二師父所言,徒兒不敢忘。只是這竹林……」
這大片竹林,是方文忠懲罰莫愁所種下。十年來,莫愁每每因不可習武而惱怒,便會被方文忠罰去種竹。
親手將竹的種子,即竹米,埋入砂土的壤里,必須悉心照料。因而種完竹后,莫愁總能平靜。長久以來,練出一顆波瀾不驚心。
只是當年不知不覺,竟種出一片竹林。雖是莫愁之恥辱林,卻漸漸已熟悉屋前,有它。
而今竹林盡斬,倒像是失了一位老友,心中很不是滋味。
「等你報完仇,二師父陪你再種竹林。不就是竹米嗎,有的是!」
竹米,便是竹子的種。莫愁親手種下過多少已太熟悉。
師徒二人有說有笑談文談武,一夜如夢。
翌日清晨。
雞鳴之後,莫遠便領着包括仁貴在內的貼身高手,還有華山七劍之三,下山而去。
莫愁,暗暗跟在車隊之後。
在華山派殺莫遠太難,他要下山,反倒是大好機會。
午時之前,已到華山腳下。
華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