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混亂
此時的乾清宮,一眾宦官和宮女早就被攆了出去。
諾大的殿內,只有朱由校正仰面靠在龍椅的靠背上;旁邊一個香爐的兩側風口處,正有兩縷裊裊的輕煙向著屋頂飄去。
就在剛才,正翻看幾本奏章跟書冊的朱由校突覺一陣天旋地轉,大腦更是一片混亂,伴隨着一陣陣劇烈的疼痛,叫他連半點聲音都沒發出,便仰面靠在椅背上進入了一個半昏半醒的狀態。
而前世今生的一幕幕,竟像過電影般在他的大腦中飛速閃過。
他看見自己站在一面紅旗下敬禮,看見自己因逃學被母親狠揍,看見自己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父母臉上的喜悅,看見自己跟着一群身穿同樣制服的人正在一間屋子裏忙碌……
畫面一轉,他又看見一個瘦小的孩子穿着寬大的明黃衣袍,躲在一個婦人身後怯生生的看着對面一個略帶愁容的華服男子,男子走過來撫着他的頭說:「吾兒當為聖君……」。
他看見這瘦小的男孩跟另一個比他矮上許多的男孩手拉手在草地上奔跑,身後則幾個一臉驚懼的內侍跟宮女在跟着狂奔。
畫面一轉,他又看見大了些的男孩一身白孝,在各色服飾的古裝官員的簇擁下走進高大的宮門……看見了一個花白鬍須的老者正捧着一卷書冊在給男孩授課;看見這個男孩伏在桌案上一筆一筆寫着大字……
看見魏忠賢正在伏地痛哭,已是青年模樣的男孩則是一臉怒容,地上,是厚厚的一疊奏章……
兩顆淚珠從眼中滑落,仰面斜靠在椅背上的朱由校緩緩睜開了雙眼:是的,我叫朱修炎,後世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公務員,有愛自己的父母,一起玩鬧的朋友,一起共事的同事……
而朕,朕這一世是朱由校,是大明天子,而且絕不是史書上所說那不學無術的「木匠皇帝」。
朕都記起來了,前世、今生,朕都記起來了……
朕的生母早逝,由西李選侍撫養成人,自萬曆四十七年被神宗皇爺封為皇太孫起,一切的教育、培養都是按照太子的標準進行。
朕的老師每日教朕熟讀經史子集,皇爺更是親傳帝王之術於朕;如此的皇家系統教育下培養出來的皇帝,一個可以御文華殿講讀的皇帝,你們這幫東林黨人竟然說朕是文盲?說朕只是木匠?
朕的老師孫承宗說「帝每聽承宗講,輒曰「心開」,故眷注特殷。
一個聽課能聽到「心開」的皇帝,又怎麼會是文盲?
時任首輔葉向高都曾言「我皇上聰明天縱,朝講時臨,真可謂勤政好學之主矣。」
難道你們的東林領袖是在放屁?呵呵!你們潑髒水的水平,當真太低了些吧。
朕的父皇,剛一登基就連續兩次發內帑之銀兩百萬兩補齊遼東及九邊將士軍餉、賑濟九邊之民,天下都在稱頌。
但這樣的皇帝,居然連死的都死的不明不白,連死了都被你們這幫所謂的君子們大潑髒水,說他荒Yin無度,夜御十幾女搞壞了身體!
呵呵,你們這幫人里誰給朕表演一下一夜之間連搞十幾個女人可好?
而給先皇獻「紅丸」的李可灼,僅僅是充軍了事兒;嫌疑更大的鄭妃也只是罰了她的親信太監崔文升去了南京!他娘的,這天底下還有比這更便宜的事嗎?
朕剛一登基,你們串聯逼走了朕的養母西李選侍,說是怕後宮干政。
呸!我大明自太祖起,何來後宮干政之說?就算萬曆朝對政事影響最大的李太后,在萬曆皇爺親政后,還不是照樣得奉還朝政。
而你們給李選侍所挑的宮殿,怎麼就那麼巧就發生了火災。還真是拿朕當小孩子耍啊!
楊漣等人串聯逼宮,試問哪個皇帝能容忍朝臣凌駕於內廷之上?若朕忍了,試問今後之內廷何人敢與爾等「東林君子」們對抗?
魏忠賢!閹黨!哪兒有什麼閹黨,非要說是閹黨,還不如說是帝黨更為貼切。
朕需要的就是他魏忠賢這種忠心於朕的鷹犬去跟你們斗,跟你們咬,朕就是要替父皇討個公道,替吾朱明皇室討個公道……
所以,你們怕了,你們恨了,你們也想着怎麼將朕如同武宗皇帝跟先皇一樣不明不白的處理掉吧!
遊戲落水?推了朕一把的小太監是怎麼回事兒?救駕溺亡?呵呵,爾等當真會安排!
如今,朕確實是死了,但朕可也是活了。
朕有超越你們的見識,知道今後的歷史走向;而且,老子後世便恨極了爾等這幫表面道貌岸然,背後男盜女娼的偽君子和假道學。
現在,既然老子來了,既然死過一次,便也沒什麼可怕的。
與其撂挑子跑路,還莫不如好好跟你們鬥上一斗,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最差也不過是再死一次而已。
等着吧,爾等這幫一句「頭癢、水涼」就能把自己賣給韃虜的人渣,是該好好叫你們知道知道什麼叫封建帝王的專政了。
從大腦中一片混亂中漸漸清醒的朱由校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穿越之初想要卷了錢就跑的念頭卻是一點沒有。
已經融合兩世記憶的他,可以說即是後世那個小公務員小朱同志,也可以說依然還是那個大明天子朱由校。
所以,他現在心裏想的全是該怎麼好好調理一下這大明的朝廷,還有那幫可惡的東林黨人。
冷笑一聲,朱由校邁步走出了乾清殿。
抬頭看了看天,他自言自語道:「方正化那邊也該動手了,不知道這客氏那邊卻是如何?」
又回頭看了一眼書案上的一封奏章,朱由校的原本沉着的臉上又有了一絲笑意。
怕朕染指軍隊?很好,那就叫來這個人,替朕調教一支忠心於皇帝的敢戰親軍吧。
「來人,擬詔,宣大名道盧象升進京見駕,旨到即行。」
「另外,傳朕口諭,着東廠提督魏忠賢、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指揮僉事許顯純即刻入宮奏對。」
「派一人去御馬監,告訴方正化,朕只要忠心的內操,叫他放手施為,都清理乾淨再回來見朕。」都吩咐完,朱由校轉身又走進了乾清殿。
殿內,一縷陽光順着殿門開口處照進了殿內,那金色的陽光與香爐騰起的煙霧瞬間混到了一塊,竟叫人再也區分不開。
御馬監值房。
御馬監管事、內操大掌班太監石元雅此時整個人都是凌亂的。
就在剛剛,兵仗局提督方正化突然帶人圍了他御馬監,向他宣讀了皇帝的旨意叫他立刻交出內操大權,自己只能一面應付,一面差人去向魏忠賢去稟告。
可報信兒的太監至今還沒回來,方正化這天殺的卻是等的急紅了眼,此時在門外不僅制住了自己的人,還親自操刀幹掉了自己這邊十幾個想要反抗的大小太監。
現在,還他娘的命人將自己的值房圍了個水泄不通。
看樣子,自己只要敢說半個「不」字,也必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石公公,咱家這兒最後勸您一句,您放出去報信兒的小崽子,怕是沒膽子回來了,咱家這兒可是有皇爺的聖旨,他魏公公就是膽子再大,還敢抗旨不成?」
「依着咱家看,您在這杵着也是白耽誤功夫,咱家看在往日相交一場的份兒上,就再給您半柱香的時間,您要是再不出來……」
「哼哼,咱家這兒可是有皇爺的旨意,只要咱家想動,就你這御馬監跟內操的幾塊料,咱家就是全砍了,皇爺可也是不會怪罪。」
就在石元雅苦思對策的時候,門外卻是傳來了方正化那不陰不陽的聲音。
「方公公,咱家知道你是奉旨辦差。可咱家的差事畢竟是九千九百歲老祖宗賞下的,沒他老人家的話兒,咱家怎敢輕易的將這內操大權交付與你?」
「倒不如你方公公跟咱家走上一趟司禮監可好?」
石元雅雖是內心忐忑,可也不想失了自己大太監的架子,更是抬出了魏忠賢來給自己站台。
見石元雅還是油鹽不進,又抬出魏忠賢想要強壓自己,方正化面色一寒,正要下令強衝進去砍了這個不開眼的石大太監。
卻聽此時,院外忽然有人大喊:「傳、傳九千九百歲老祖宗令,着御馬監管事、內操掌班太監石元雅謹遵聖諭,不得拖延………」
話沒喊完,這個傳令小太監卻是蹲下呼呼大喘起來。
「方,方公公,九……九千……九千九百歲老祖宗奉召去乾清宮奏……奏對,臨行時吩咐奴前來傳令,還請方公公恕……恕了奴才衝撞之罪……「
說完,卻是伏地不起,顯然是事情急了,一路跑來也累的不輕。
「哼……」
方正化從鼻腔里冷哼一聲,不再搭理這個小宦官。
現在他方公公心裏這個悔啊,剛才自己真是太要面子了,早知道他石大太監這麼慫包,早早的一刀砍了豈不是痛快?
早知道他老魏這麼識情識趣,自己就是真砍了他石元雅估計他也不敢放個響屁不是?
悔呀,後悔喲,嘖嘖,這多好的機會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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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