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拱橋相見

天剛蒙蒙亮，師父就把我從溫暖的被窩扯進了他的口袋。等我徹底醒來，才驀然覺，人氣充斥着我的周身。我好奇地從袋中偷窺，只看到各色身影從師父身邊一一劃過；略一抬頭，眼前閃過白色斗笠下那張無比熟悉的容顏。因着斗笠邊緣那些薄布遮擋視線的關係，師父的腳步較之平時略略遲緩了些。

“師父，我們這是去哪？”我的聲音在人類聽來，只有“吱吱、吱吱”，好在周圍熱鬧得很，聲音盡數被掩蓋。

“今日過節，聽鴻雁樓的粽子賣得十分熱火，倒是可一解你這隻饞蟲的口水。”清泉般的聲音在頭頂慢慢飄着，令我分外欣喜。

“天好，地好，師父最好。”我忙不迭地開口，就差沒跳上他的臉上，狠狠親他一口，以示感激之意。

一記爆栗輕敲在我頭頂的毛上，伴着似寵溺似無奈的聲音：“哼，小滑頭。”

我齜牙咧嘴着，佯裝很痛苦。

平素寡淡的俊顏上，此刻卻隱隱面露笑意，如曇花初現，清新奪目。

見着師父心情不錯，我立即跳上師父的肩膀，盡情張望着，望着人潮洶湧，比起平日的清凈，不知熱鬧幾多。隨着人流，師父在買完粽子后，就帶我到了江邊。

在我眼中，江面猶如大海般遼闊，遠方點點風帆，近處舟舟競；岸邊鑼鼓震天，人潮湧動，煞是熱鬧。可師父站在人潮里，全身卻被一股莫名的沉寂所纏繞，遺世獨立般，周圍的熱鬧也未能浸染他半分。我本是雀躍的心，也跟着沉靜下來。沿着師父的視線，靜靜落在江面。不知此刻的他，到底又在想着什麼，到底又在想着誰？

他的腳步漫無目的地走着，終是走上了連接江岸兩邊的那座石墩拱橋。拱橋的墩子上，十二生肖活靈活現地雕刻在那裏，猶如人間的守護者，靜靜守衛着這片天地的安寧。

“師”父字還在口中，一塊錦帕伴着香風撲到了我臉上，徹底遮擋了我的視線。我嘆了嘆氣，正想抓下來，沒想師父的動作先我一步，如玉的指尖輕輕劃過我的毛，伴隨着一陣麻癢，舒服得我微微眯起了眼。

“實在抱歉——”聽着嬌鶯般清脆甜美的聲音，我的心不由顫了顫；隨着錦帕離開我的臉頰，眼前被一美貌女子差點閃暈了眼。

她微微傾身行着禮，嬌羞的臉上，鳳眼低垂，櫻唇如血，素衣絲毫掩蓋不了她滿身的優雅貴氣。尤為令人炫目的是那滿頭淡紫的，在風中起舞着，只一款白色抹額輕盈地繫着。抹額間那紫玉流蘇分外惹眼。

她的容貌，融合著男子的英氣與女子的嬌柔，只是不知為何，看着她時，隱隱透着熟悉，甚至覺得她的，不該是紫色，而是白色，對，白色，純白得沒有一絲雜質的那種。渀若這張面孔看過許多遍，可卻不知道在哪裏看過。

“無妨。”師父淡淡而語，一手遞過那方錦帕。

女子緩緩起身，接過錦帕，柔柔笑道：“素聞芳公子絕色，好些年未見，近來安好？梓陌今日雖然依舊未能識得廬山真面目，只這一身淡雅氣質，除卻芳公子，再無二人。”

師父聽得此言，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想邁步，卻現梓陌的一干侍女擋住了去路。

“難得佳節，梓陌不才，已在邊舫備下薄酒，以敘今日再見之誼——”女子話時，她的侍女已把師父圍了一個圈。

師父的眉頭蹙緊，眸子盯着梓陌，道：“難得梓陌姑娘如此盛情相邀，恭敬不如從命——”

一言畢，師父就帶着我跟隨着梓陌等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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