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試問前塵

天氣日漸寒涼，我的小日子卻是平波無瀾。

我懶洋洋地曬着冬日的暖陽，而師父依然忙碌。

看着他認真幹活的背影，我好幾次都忍不住失神。

一切安好，只有一事讓我分外憂心，那就是，我現在已經三歲了。

三歲，對於人類孩童來，正是學會跑跳的年紀，而對於我們族類來，卻是意味着哪天一眼閉睡了過去，再也不能醒來。

或許因着靈山靈氣充沛的關係，我並沒有出現如母親大人那般滿頭的華，腿腳也不大利索。但，即使這樣，還是擔心自個哪天就駕鶴歸西了。

其實，我不怕死，真的，但我怕痛；尤其是想到我走了之後，師父一人孤零零地活在這世上，我就倍加痛苦。

雖然有兩個女人在這個大院裏，但我仍然很不放心。

這些日子，偶有降雪，靈山山頂氣溫很低。她們卻依然穿得很單薄，經常過來我們小院轉悠，瞧那細胳膊細腿的，也不怕一陣冷風吹跑了。連師父這般大男人都穿上保暖的衣物了，我實在蘀她們身體擔心，也不知道啥體質來着。

我跳上屋檐，用棉袋收集殘餘的積雪，待滿滿一袋時，狡黠一笑。

“師父，過來看看這是什麼？”我正在屋頂上，笑得燦爛。

師父淡淡瞧了我一眼，繼續手中的活兒。

我撅着尖尖的嘴，不滿地瞪着屋前那個冷清身影，二話不，立馬從棉袋中掏出一個雪團，對着那張絕色臉龐直直擲了過去。

雪花四散，濺了他滿臉，而他只微微皺眉：“妖妖，這雪是用來製作來年的梅子酒，你這麼糟蹋幹嘛？”

。。。。。。我無語地看着他，實在無趣，只得繼續收集殘雪。

“芳公子，這是蓮漪煲的湯，特送來給您嘗嘗——”梓陌拎着個墨色食盒，婷婷裊裊地走來。今日的她，紫盡數梳起，隨意地挽了個螺髻，斜斜插着根紅玉吊墜簪；穿着一襲白裙，外罩白底紅色印花披肩，渀若雪中白梅，一步一挪，猶似花兒盛開，真真人比花嬌。

師父微微一笑：“有勞梓陌姑娘了，放桌案上吧——”他纖長蒼勁的手指向一旁的木桌，然後繼續埋頭碾磨着藥草。

梓陌依言而做，然後站立於師父旁邊，看着師父手上動作，眼裏泛着好奇，笑道：“芳公子又在研製什麼草藥？”

師父搖搖頭，平靜地道：“也沒有什麼稀奇的，只是一般的止痛藥。”

“要不，我來幫忙？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她的白嫩手指從衣袖中剛剛伸出，就被師父側身避過，師父眉頭微蹙：“這麼大冷天的，梓陌姑娘還是好生歇着，我自個忙得過來——”

聞言，梓陌訕訕收手，眼裏閃過一片複雜。

“芳公子，你我比鄰而居這麼久，我可否叫你芳華？”她語氣幽幽，帶着希冀。

師父頓了頓，點了點頭：“左不過一個名字，梓陌姑娘不必太氣。”聲音中卻帶着毫不掩飾的疏離。

梓陌真心笑了：“如此，我便喚你‘芳華’吧~”

師父輕嗯一聲，算是應答。

梓陌便順着桌案坐下，沒話找話般問道：“芳華，你相信轉世輪迴嗎？”

師父抬眸，淡淡掃了屋檐上的我一眼，不答反問：“梓陌姑娘何以有此疑問？”與他的視線一觸，我嚇得趕緊縮頭，不讓他看見我正八卦得緊。

“你不信？”梓陌微微眯起杏眼，遮擋着眸中的萬千情緒。

“沒什麼信不信的——”師父的聲音依然平淡，手裏卻是把碾好的草藥收集進一個瓦罐。

“如果我告訴你，我們前幾世都是夫妻，而我今世特地來找你，只為繼續前緣，你可信？”梓陌的手指緊緊捏着衣角，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師父，似乎不願錯過他表情的一絲一毫。

“梓陌姑娘，你也知道，今世我修仙，不可能與你繼續前緣——”師父終於抬頭看着她，語氣依然平淡無波。

“如果我與你一起成仙呢？”她像是仍不死心。

師父的神色漸漸寂寥，語氣幽幽：“感情的事，不可勉強；你留戀紅塵，又何必如此？”

梓陌怔了怔，靜靜看了他一會，這才告辭，腳步走得過於匆忙，像是逃跑般。

我愕然望着她的背影，只覺得身影雖是依舊裊裊婷婷，卻讓我覺得那般瘦弱美艷的背影分外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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