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追逃

因萬里隨機傳送符極為珍稀，乃失傳之物，僅常悅手中有一張。

所以，在陶薰與常悅的演練之中，他們遇見陌生人的時候，如若不在一處，就要儘快趕往山頂青雲湖，藉由青雲湖中那株蜃心蘆葦的遮掩匯合到一起、商量計劃，然後結伴逃出扶搖山，一同引動萬里隨機傳送符離開。

但現在，山頂處已經有敵人了。

此路不通，意味着必須尋找一條新的路——到底是回程另尋地點試探着與常悅匯合，還是找找有無機會避開敵人、走出洞穴、躲入青雲湖呢？

陶薰低頭看了看胸口的玉佩，入手微暖的玉佩已染上了一絲血色。

這玉佩乃陶薰與常悅的訂婚信物，由一整塊靈犀玉雕成雙佩，陶薰與常悅各執其一。

整塊靈犀玉分制而成的雙玉佩，雖失了治癒經脈的藥性與靈氣，變成白色微涼的普通模樣，但卻另有其獨特之處——若玉佩主人相距一里之內，玉佩便會微微發熱；相距百步之內，玉佩便會染上赤色或墨色；若將玉佩相疊，還能聽見對方心聲。

此刻，玉佩上的血色表明，常悅與陶薰相隔不足百步。

山頂附近的洞穴僅有四個，地處青雲湖四角，距離是超出百步之外的；而湖邊泥土鬆軟，容易挖洞，洞穴口離青雲湖不足百步。

——常悅已經在青雲湖中了。

推測出常悅的情況，陶薰心中微松。

畢竟是第一次遇見這般危險，陶薰雖然盡量冷靜，但一顆心卻如雨中浮萍，飄飄蕩蕩，極不安穩。

常悅的安全，對於她來說，就像是一個有力的支撐，能讓她擯棄恐慌、堅強面對危險、勇敢邁出每一步。

陶薰收拾好多餘的情緒，決定找准機會避開山頂的敵人，進入青雲湖與常悅匯合。

想要找到避開敵人的機會，首先就得了解敵人的動向。

陶薰在洞穴里深吸一口氣，努力辨別著空氣中的味道。

作為一個修鍊香道的香修，陶薰最擅長的，就是分辨空氣中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從中提取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同樣的香味，在不同的人身上，會因為體香、體溫、汗液等等區別，而顯現出細微的差別。

一股股赤色的氣味在陶薰的腦中被劃分成了不同的人影，或走或停，繞着青雲湖……不，是繞着山頂在一圈一圈地轉動。

一共十二人，分成三隊在巡邏。

“這樣轉來轉去的，真是無聊透頂，難不成還會有人從我們眼皮子底下鑽湖裏去不成！”

“誰說不是呢？這鬼地方都搜了無數遍了，要我說，直接把山頂炸掉，就什麼事都沒了。”

“若是能炸，還用得着你？這裏靈氣都不能外放，難道你會制凡人的那……什麼葯？”

“呵，他會制個屁！連吃人都直接上嘴啃的，有什麼腦子去學凡人的東西！”

“我看你是想死。”

陶薰抖了抖自己的尖耳朵，讓它們豎得更直一些，好聽見洞穴外山頂那些人的說話聲。卻發現那些人說著說著，好像就開始了內訌？

那些人就是內訌了！

冷兵器交接的“乒乓”聲響了起來，還伴隨着拳拳到肉的聲音。

陶薰一邊聞着味兒，一邊聽着聲音，很快在腦中復原了山頂上的熱鬧情景：其中一隊敵人中，先開始只有兩人動手，然後波及到了隊友，於是隊友加倍還手，一起混戰了起來，以至於另外兩隊人紛紛往那個方向走去，像是要上去看個熱鬧。

扶搖山四周有天然陣法，身處扶搖山中，靈氣與神識都是不能外放的——這也是陶薰和常悅修為低下卻能躲過高修為修士找尋的原因，但也因此，他們必須離開扶搖山才能引動萬里隨機傳送符。

許是扶搖山的特殊，打起來的幾人只能將靈氣蘊在手中互毆，法器與破銅爛鐵也無甚區別，只能聽個響。

想來是這場混戰與他們平常呼風喚雨的鬥法方式大有不同，這群人才會聚到一起打算看個新鮮吧！

敵人們的注意力被稍微轉移，雖然不排除他們在表演的可能，但陶薰還是決定趁這個機會離開洞穴、躲進青雲湖。

陶薰聞着那股自己愈發適應以至於越來越難分辨出來的赤色味道，在腦中構勒出扶搖山頂的樣子，並將敵人們的移動位置與方向一一標註其上。

聽方才那幾人的聊天，他們約莫是早早就到了山頂，因靈氣和神識不能外放，所以只搜尋過幾次，沒有除草掀地皮、破壞山頂原有的樣子。

於是陶薰假設山頂還是她熟悉的那個山頂。

在分辨出一眾敵人都行至特定範圍、視線死角正對她所處洞穴的洞口時，陶薰猛地躥出了洞穴，在一片打架背景音中，悄聲無息地踏進了青雲湖中。

毛爪爪一接觸水，陶薰就剋制不住地想要跳開。

好在“乒乒乓乓”的聲音提醒了陶薰，讓她在腦中瘋狂地強調着自己依舊身處危險的事實，才勉強控制着僵硬了的四肢悄悄往前游。

直到進入青雲湖中的蘆葦叢，聞到了蘆葦特有的清香，陶薰的心情才放鬆了下來。

蜃心蘆葦的地盤，代表着安全——蜃心蘆葦會讓人看見他想看見的景象，處於蘆葦叢之外的人，只要心中認定這裏是一叢普通蘆葦，那麼無論蘆葦叢中有多大的動作，他看到的都會是安安靜靜隨風搖晃的蘆葦。

蜃心蘆葦與普通蘆葦毫無區別，也沒有靈氣，是憑藉細絲連接控制飄散在空中的、幾乎看不見的蘆葦絮製造“蜃景”，來讓人產生幻覺的。

陶薰也是在青雲湖玩了很多次，才發現這裏的蘆葦叢中長着一株蜃心蘆葦的。

她放心地抖了抖濕掉的耳朵，拍了拍爪爪，又將尾巴翹出水面甩了甩，才解除了妖化、收回了自己身上帶毛的部位。

毛毛沒有沾水的危險，陶薰怕水的習性削弱到了最低，她靈活地在蘆葦叢中遊動，很快找到了躲在蘆葦叢中一動不動的常悅。

見陶薰來了，常悅將自己的玉佩遞給了陶薰。

陶薰將兩塊玉佩貼在一起，便聽到了來自常悅的心聲：“一開始，山頂一共有二十人。”

陶薰心中一驚。

常悅不會騙她，可她卻只發現了十二人。

順着常悅的視線，陶薰看向了青雲湖湖面。

碧綠色的平靜湖面倒映着藍天白雲，也倒映着那群敵人們的影子。

他們不知何時結束了混戰，又分成了三個小隊，每隊人卻都只剩下了三個。地上什麼都沒有，乾淨得像方才混戰的幾人只是個錯覺。

陶薰的視線落在其中一個人的倒影上，他歪歪斜斜地走着，手中還拿着一個爪形物體，被他扳下一根，扔進嘴裏“嘎嘣嘎嘣”地嚼，像是在吃糖豆。

陶薰心中升起毛骨悚然之感。

“你沒看錯，是歪道。”

常悅輕輕地拍了拍陶薰的肩，無聲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