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封寫給高俅的詔旨
在陳東上書當日,高俅便第一時間授意自己的親信李虞候,前去拜見樞密使童貫和英國公蔡攸了,這兩位眼下可是官家面前得大紅人。
他現在待罪在身,並不方便出門露面,自然也不會知道趙欽為了對付他也同時行動了起來。
如此過了兩日之後,就在高俅等的快要心力交瘁時。
李虞侯終於風塵僕僕卻興沖沖地趕回了高府,同時也帶回了一個令高俅興奮的好消息。
童貫和蔡攸這兩位宰執鬆口了!
據李虞侯所述,童貫和蔡攸二人一開始根本不願意見他,而後在他苦苦哀求之下,才終得以面見兩位宰執。
但二人起初卻並沒有給他任何好臉色。
直到當李虞侯把準備好得那些白花花的銀子拿出來之後,童貫、蔡攸二人的臉上這才有了一絲笑意,隨後裝模做樣地作出了一些表示,直言會在官家那裏替高俅說情。
不過也同時強調了,並不保證一定能有用。
高俅明白,他們二人的意思很明顯,這事,得加錢!
只要高俅肯加錢,雖說不一定能保得住他的官職,但起碼可保性命無憂。
真是兩隻吸血的蟲豸!
高俅咳了一口痰吐在地上,好像那腳下的土地不是地,而是童貫和蔡攸的臉。
不過雖心有不甘,但如果最後能得到這個結果,高俅也就知足了。
他這些年貪下的銀兩不算少,即便這次需要散出去許多,但是剩下的仍然夠他們高家揮霍幾代人。
只要能活下來,以後無官一身輕,當個富裕的閑人應該也不錯。
閑來無事還能舉辦個蹴鞠比賽啥的,發揮下自己的強項,為國家多培養一些蹴鞠的人才,倒也算是樂趣無窮。
想到此處,高俅竟覺得如果最後的結果真是這樣,好像還真的挺不錯的。他覺得自己就好比是那魏晉時先生,歸園田居,與世無爭,想不到,原來自己骨子裏竟隱隱也有一股名流之氣。
然而,高俅的開心,並沒有維持太久。
就在李虞侯帶回來消息的第二天,宣和七十六日,梁師成來了。
他帶着太子讓他寫的聖旨走來了!
雖然梁師成現在不比當年,但畢竟餘威仍在。像高俅這樣在朝堂上已經待了許多年的官員,也還並未完全從梁師成“隱相”的身份中走出來,而且名義上樑師成現在仍然還是官家的近臣。
所以,以高俅眼下的處境,自然是不敢怠慢。
可當他聽到梁師成剛一進門便大唱一聲“高俅聽旨”時,他愣住了。
按理說,梁師成早就不幹這外出傳旨的活了,這怎麼今日忽然又由他來傳旨了。
不過高俅轉念一想,傳旨這活本就是梁師成的老本行,興許官家一時興起,讓梁師成來傳旨,倒也說得過去。新筆趣閣
畢竟官家經常一時興起。
但就是不知道這聖旨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了,蔡太保和童樞密使那怎麼也沒提前給自己打個招呼。
高俅就這麼忐忑地琢磨着,有些昏噩噩地來到正廳門前跪倒聽旨。
“朕膺昊天眷命,敕高俅及其子,貶斥永州。女眷皆沒入樂籍。故茲詔示,想宜知悉。十四日。”
高俅只覺得好似一道天雷從空中猛然劈了下來,將他打的七葷八素,三魂七魄全都不見了蹤影,他渾身發抖,像是篩糠一般,以至於根本無力伸出手去接旨。
短短三十四個字,卻將他心中最後僅剩的一絲妄想所摧毀,他沒想到官家竟全然不顧多年的君臣之情,對他處以如此重的刑罰,而他竟還傻傻地一直對官家抱有期望。
恍惚間,他彷佛看到了當初端王府初見時的一幕,兩人一起蹴鞠,配合默契,如多年的摯友般相互喝彩。
想到此處,兩行豆大的熱淚再也不受控制,從高俅渾濁的雙眼中簌簌地流了下來。
“何至於此!官家!何至於此啊!”。
高俅本就年邁的雙腿,此刻再也無力支撐他跪在地上。他趴伏下去,將臉埋在地上,竟嚎啕大哭起來!
只是不知,這哭聲是因為這刑罰,還是因為對自己逝去的友情的哀悼!
府內的眾人此時也大概知曉了聖旨上的內容,想到此後風雨飄搖、命如浮萍,又因為高俅此時情緒的感染,竟都哭作一團。
一時間,府內哭聲、吼聲、啜泣聲此起彼伏、不絕入耳。
梁師成早年傳旨時,對這些景象早已司空見慣,本不會有所觸動。
可他想到這道聖旨的來歷,再看看此時已經哭得快要昏厥過去的高俅,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他令人將高俅從地上攙扶起來,此時早已有奴僕搬來了幾方交椅,於是高俅便順勢坐了下來。
梁師成也不催促高俅接旨,只是在旁邊耐心的等着高俅發泄着自己的情緒。
如此過了半晌,哭聲漸漸微弱了下來,高俅拭了拭眼角的淚花,而後又重新跪倒在地,伸出依然顫巍巍的雙手,聲音嘶啞的喊了一聲:
“高俅~接旨!”
梁師成將聖旨遞過去,眼看時機已經成熟,輕聲說道:
“其實此事倒也不是沒有回寰的餘地!”
剛才還淚眼婆娑,雙目渾濁,神情獃滯的高俅聽到梁師成的這句話,渾身猛地一顫,雙目放出精光,他一下抓住梁師成的手。
“梁相!梁相若能救俺高某一家。俺高俅做牛做馬,必報答梁相。”
梁師成心中一凜,眼下這個場景他忽然覺得好像有些熟悉。
自己當日在豐樂樓內不也是如此這般向太子殿下求助么?想到太子那個壞笑的表情,梁師成忽然有一種感覺,恐怕當日的自己也如今日的高俅一般,被太子所設計了吧。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再去計較這些的時候,畢竟他已經上了太子的這條船,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多的把更多的人拉到這條船上來。
而且,這樣工於心計的太子,反而讓梁師成心中更加的歡喜和期待。
“救你?我可沒有那麼大本事,能救你者,另有其人。”
“誰!?”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