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談心
斗轉星移,人事全非。
盧迎蓉覺得她再也看不懂裴安,明明前程一片大好,又深受那位太后看重,天下之大,去哪裏不可,竟去南荒那不毛之地?
“你從五歲時便五更起床苦讀,十二歲時為了打熬筋骨,數九寒冬的只穿一件單衣在院子裏練武,我問你為什麼,你說大丈夫文要提筆安天下,武猶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你怎麼?”
世間一切在裴安眼中宛如廢墟,天下?萬民?封侯?拜相?
裴安蔑然風輕的笑了笑,聲音出奇的平靜,“我一早便說過,那個裴安已經死了,你沒必要一次次的起一個死人,夜深了,回吧。”
盧迎蓉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她強擠出一個痛苦乏累的笑,“三哥哥的意思,蓉兒都懂了,往後也不會再起旁的心思,也不會再打擾你,就像原來一樣,但是,能否求三哥哥給蓉兒一個身份?”
裴安剔起眼,淡淡的掃過去,好似精準穿透人心的利箭。
盧迎蓉臉色乍然慘白一片,但她不肯輕易放棄,忙解釋道,“非是我要賴着三哥哥,實在是蓉兒再沒其他路可走,盧家嘴上說的好聽,他們不會容忍我在外獨居的,早晚還要壓着我回朱家伏低做小……三哥哥,我是寧死也不會回朱家的!我只求三哥哥一個虛名,那樣朱家與盧家才不敢逼我……”
坊間早已傳的沸沸揚揚,所謂‘真相’在人心裏早有定論,縱使裴安澄清,也不會有人相信。
到底有着十多年的情誼,她既不嫌棄他這身臟名,用也便用了罷。
盧迎蓉大喜過望,她破涕為笑,“三哥哥,真的嗎?”
裴安微仰着頭,無力的點了點。
“三哥哥謝謝你!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打擾你,你若不放心,便把我住的那院子同主院封上,在街角那裏開個小門……”
“不必了,我信你。”
盧迎蓉笑容更盛,以一個女子的弱勢一點點攻克裴安的心防,“三哥哥,那位小姐……知道你要走嗎?”
裴安的臉上霎然乍出一點火光,一種盧迎蓉從未見過的神情,連那一直岑寂的眼底都泛出柔和的暖光,“她不關心。”
盧迎蓉的心針扎似的難受,不過她面上仍是一副天真好奇的模樣,“她不喜歡三哥哥?”
裴安笑着,“喜歡吧。”
“那怎麼會不關心?你怕是不理解女子心思!女子多數口是心非……哎呀!你說說她是哪家姑娘,我可認識?”
提起念夏,裴安不免柔下心腸,“不是哪家小姐,她是個特別的姑娘。”
盧迎蓉繼續試探,“那你們怎麼分開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沒說開?不妨的,見一面說清楚就好,三哥哥若是抹不開面子,蓉兒也許能幫幫忙。”
裴安想起之前與念夏在崇政殿相遇,他失笑的搖了搖頭,“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若想見,我們每日都能見到,可又能如何呢?算了,你那裏東西都拾整起來,收拾也要好大一會兒,回吧。”
裴安朝遠處提着燈籠的下人招招手,接了燈籠遞給盧迎蓉,擺擺手便走了。
夜幕下,盧迎蓉望着裴安的背影,眸中儘是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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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沈霄大筆大筆的銀子撒出去,連點水花也沒砸出來,這日又收到宮中要銀子的傳訊,氣得胸口直疼,他將信摔在桌子上,怒道,“這個月第幾次了?”
幕僚上前撿起書信快速掃一眼,同樣皺眉,“這信,將軍有沒有覺得很奇怪?”
沈霄側過頭,“什麼奇怪?”
“太后與奸佞陸寅有私一事幾乎算得上天下皆知,尋些證據真的有那樣難?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萬餘兩銀子下去,怎就一個知情人揪不出來?”
沈霄眯了眯眼,“先生的意思?”
“那陳蘭英會不會……借將軍之勢圖己之利?”
沈霄凝神靜思須臾,滿是疑惑道,“她有何利?難不成她還想自己同衛錦泱斗一斗,她斗得過嗎?”
“您就不懷疑,她與衛氏聯手?”
沈霄訝然,隨後搖頭,“陳蘭英此人野心不小,她絕不會甘願在衛錦泱之下,她要的,衛錦泱也給不了。”
幕僚反問,“那這信將軍打算如何回復?世家對我們遲遲不行動已有微詞,給軍餉也不像原來那樣痛快了。”
沈霄頓生戾氣,“他們若真敢斷糧,待大事成時,我必不會輕饒!”
幕僚一時無語凝噎,頓了半晌,嘆道,“將軍,不能再拖下去了,就像方才所說,衛氏醜事已是天下盡知,證據真假,有那麼重要麼?且朝廷對我等干擾不斷,為防軍心被有心人挑撥,宜早不宜遲啊!”
沈霄一怔,“你的意思?”
“證據而已,將軍不是一早便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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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群星閃耀,慈寧宮殿內亦‘群星’閃耀。
整座殿內密密麻麻擺滿了蠟燭,亮如白晝。
陳蘭英瑟縮在床榻內,扯着被子蓋住全身,唯留一雙凹陷烏黑的眼,驚恐的掃着四周。
未幾門口傳來一陣吱呀聲響,陳蘭英如驚弓之鳥般,嗚咽咽的成一團。
“娘娘!娘娘莫怕,是老奴!”
金嬤嬤抱住陳蘭英,痛心的好一陣安撫,半晌才好。
“金葉?”
“是奴婢,奴婢是娘娘的金葉啊!”屋內瀰漫著火燭之氣熏得人眼睛疼,可誰也不敢滅幾隻蠟燭,更不敢開窗戶。
陳蘭英咬着牙,“怎麼樣了?”
金嬤嬤將殿內的人打發,“娘娘,都辦妥了,那人是我的同鄉,今年正到了放出宮的年紀,可家裏卻給她定了一場親,要把她嫁給一個老賭鬼做填房,讓我哄了幾句,倒是同意幫咱們。”
聽了這話陳蘭英眼中瘋狂盡顯,“好好好,既然哀家活不成,那衛氏也別想好過!”
金嬤嬤當即眼淚長流,她抱住陳蘭英,“娘娘,那些都是假的呀,他們活着尚且不能動您分毫,死了也沒那本事折磨您,您一定要振作起來,等出了宮,就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