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風不正
陳盈姝卧在塌上,只一隻手拿了冊子,正在看琴譜,乳娘林氏端了傷葯進來,撈起她垂在一旁的手,掀開裹着的布,大概是扯到傷口,傳來「嘶」的一聲吸氣聲!
「好媽媽,您手下輕些!」盈姝委屈道。
林氏頭也不抬,怪氣道:「娘子自己不愛護,偏要玩那刻刀!」
盈姝不應聲,昨日為了避免解釋,她只說是在***的時候削到手,以前也常有,手上有幾處淺淺的印子,林媽媽早就讓她不要學了!
「嗯嗯,聽媽媽的,以後不學了!」
林氏冷哼一聲,塗藥的勁兒大了些,疼得盈姝直叫!
林氏拉着她的手,指着大拇指內側的白痕,笑道:「我可記得上次我給娘子塗這裏的時候,娘子也這樣說呢!」
盈姝吸着氣,悄悄收回了手,一臉委屈,她自然記得,所以後面***的時候都很小心,再沒出過差錯了,這一次是被茶盞割了,都怪那趙謹言!
正此時,綺羅從外間跑進來,叫到:「娘子,趙家郎君來看望你了!」
盈姝坐起來,問是哪個趙郎君,得知是趙謹言的時候,心裏沒有高興,只想着他也逼的太急了,都說了茶盞會尋了賠給他,這人竟然還催到家裏來了,真是小氣,只得讓人收拾下好見人!
前廳,陳老夫人本是帶着二夫人沈氏,還有風寒未愈的盈玥在同趙雲昭敘話,門房傳話說趙家大郎上門拜訪時,幾人都沒反應過來是誰!
趙雲昭心道這長兄現在是管的愈發寬了,有些慚愧說兄長是來尋自己的,今日還有其他要事,打算就此拜別!陳老夫人和沈氏客氣,剛送到外庭,便看見陸家大郎被一個小廝帶着走進來,身形若松,氣質出塵,真是個俊俏的兒郎!
可惜,一張臉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陳老夫人安好!」趙謹言雖是第一次踏進陳府,但憑着記憶,還是認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誒,趙小郎君今日光臨陳府,真是蓬蓽生輝,趕緊上座!」
陳老夫人很高興,這可是長安趙家的兒郎,聽老大說原本可是王府的世子,這是何等身份,別說他還主動問安,就算是一句話不說,能來到陳府也是陳府的造化!
趙雲昭看着往前廳走的趙謹言,有些意外他居然不是來接自己的,莫非他還要先吃一盞茶,再說些更難聽的話才捨得走,心下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幾個人各懷心思,坐到了一起!
陳老夫人和沈氏向來健談,一盞茶時間,已經把好話說盡,誇了趙家,誇趙家的兒郎,再炫耀一番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幾個孫子……幾乎快把家底都交乾淨了!
「我們家啟年和雲昭是一年的,去年也中了舉,外孫也中了舉…」
趙雲昭道:「陳老夫人好福氣!」
「正是呢,前朝時我們陳家還出了一個探花,就是那個陳元直,不知道你聽說過沒過」..
趙雲昭搖搖頭,目光轉向趙謹言。
「老夫人說的是前朝修建運河的工部侍郎陳大人吧!」
陳老夫人發現趙謹言竟然知道陳家祖輩的事迹,心裏越發受用起來!
笑着道:「對,對對,好像就是這個官!那時候我們陳家比現在風光多了!」
陳老夫人努了努嘴,看了一旁坐着的陳盈玥,笑道:「那時他的祖姨奶奶們,嫁的都是京里的高門大戶!」
說到這裏陳老夫人不免心中嚮往,目光轉到趙家兄弟身上,心中有了打算!
趙雲昭笑道:「老夫人教導有方,我常常聽我阿耶說起陳知縣,說他廉潔奉公,高風亮節,是錢塘人人稱讚的父母官呢!陳家的郎君和娘子們也是勤奮好學,人品貴重,這都是老夫人的功勞!」
陳老夫人和沈氏聽了趙雲昭這番話,忍不住笑起來,心道這位趙三郎確實不錯!
特別是一旁沈氏看趙雲昭是越看越滿意,時不時打量一下盈玥,看着兩人偶爾的目光交集,越發受用起來,心裏已經把趙雲昭當作自己的乘龍快婿了!
趙謹言在這裏聽陳老夫人和沈氏敘話,算是把陳家了解得透透的,聽了半日,也沒聽到自己想聽的,不免有些難捱,不像一旁的趙雲昭,在這裏真是如魚得水!
眼看兩盞茶都完了,添茶的間隙,無意間問道:「府上二小娘子今日可是抱恙?」
陳老夫人和沈氏一愣,才反應過來是在問盈姝,兩人對視了一眼,覺得驚奇!
「趙大郎說的是我那不爭氣的二孫女盈姝么?」
一旁沈氏接話:「不曾聽說她抱恙啊」
趙謹言沒想到這兩人並不知道她手受傷的事情,只得解釋道:「昨日她在書院替我整理案桌時,不小心被碎了的茶盞傷到手!」
別的話也沒再說了,只留了陳老夫人和沈氏面面相覷,沈氏忙遣人去尋小張氏和盈姝!
「那孩子,最是執拗善性,想來是怕我們知道了擔心,沒讓人來傳一聲,我們倒還不得知!」沈氏解釋道。
陳老夫人打量一番趙謹言,心裏一亮,笑着說:「莫非趙大郎此番是專程來瞧我家二小娘子的?」
趙謹言心想她既然沒讓府中老夫人知道,想來也不嚴重,昨日糾結的心思在這兩位夫人異樣的眼神中變得難以理喻起來,冷冷道:「舅舅讓我尋我家三郎有事,所以登府,順便想起來昨日陳二娘子受傷,由此一問!」
其實他這番解釋有些多餘,至少在趙雲昭看來!
幾人又喝了半盞茶,又聊了些陳府的「事迹」,眼看那人還是沒有來,趙謹言耐心用盡,起身辭別。
「今日我與阿昭叨擾府上了,眼下還有別的事情,就不打擾了!」
也不顧沈氏挽留,兩人一前一後從陳府出來!
出了府,趙謹言吐了口胸中鬱氣,不知道是聽多了陳家老夫人的吹噓還是因為沒見着人,只覺得自己今日行事確實怪異,其實何須跑着一趟!
「兄長,你今日真是專程來尋我?」
「自然」
「那你覺得陳家如何?」趙雲昭試探道。
趙謹言翻身上馬。
「家風不正!難成大氣!」
趙雲昭也上馬緊跟着,疑惑道:「兄長,可是陳知縣確實很不錯,說不定今年還能升上一升,陳家幾位女郎有禮有節,郎君前途可期啊!」
「你現在是被美色蒙了心,自然諸事皆宜!」
兩人打馬從陳府離開,一時傳了多少風聲出去!
等到盈姝收拾好去前院,哪裏還有趙家郎君的影子,一問才得知趙謹言是尋趙雲昭有事,所以上府來,盈姝咬牙,暗罵趙謹言真是她的剋星!
這般過了兩日,盈姝都沒去學院!
昨日,曹沁專程上府里來探望盈姝。
「盈姝,你說趙夫子是不是對我有意?」
盈姝正在用膳,差點把飯噴出來,看着面前一臉羞澀的曹沁,「你看話本入魔了?」
曹沁擱了玉著,握着盈姝的手,「這幾日畫藝課,每次我一抬頭,總能和夫子的眼睛撞上,我覺得他在看我,被那樣看着,我覺得我要化成一灘水了。」
盈姝掙脫她的手,「你想太多了。夫子那張臉冷的很,看你一眼應該做噩夢才對!」
「盈姝,你是不是我的好朋友?」曹沁嘟着嘴。
「我是就事論事,指不定他在看什麼東西或者走神了,你才誤會了。」
見曹沁還是一臉呆愣,復道,「阿沁,趙家兩位郎君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的人。」
她想把那日趙雲昭的話說出來,但背後言人的行徑她還做不出來。
「我知道趙家不簡單,是我們攀不上的,但是如果他喜歡我,那就另論了。盈姝,你試想,一個如趙夫子這般的郎君愛上你,你能掙脫嗎?錯過了,你一輩子都不會再遇見第二個了!」
盈姝被曹沁眼底的光刺到了,那種感覺陌生又熟悉,她近段時間,常常在盈玥身上看到!
盈姝鄭重道:「阿沁,你是說真的嗎?」
曹沁抿嘴笑道:「自然是真的,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盈姝心一落,想着趙謹言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喜歡一般的女子,自己多番勾引,他無動於衷,如今曹沁上了心,她這算什麼,曹沁是她的好朋友,告訴她吧,也省的她白費功夫!
她掰了掰曹沁的頭,一本正經的問她:「你覺得我怎麼樣?」
「很好啊!」
「如果我告訴你,我去勾引趙謹言,你覺得能成嗎?」
曹沁瞪大了眼睛,打量了一番盈姝的表情,驚訝道:「你太過分了,學院已經那麼多女郎虎視眈眈了,你還要同她們一起欺負我!」
盈姝暗嘆一聲,無奈道:「我哪裏會欺負你,我是告訴你,在知道你對他心意之前,我已經勾引了,然後失敗了!」
說罷,舉着還纏着的手,恨鐵不成鋼且惡狠狠道:「不僅失敗了,還受傷了!」
曹沁忙追問事情經過,盈姝簡單說一下,重點突出趙謹言的不近人情!
「那你還打算繼續嗎?」曹沁問。
「我打算離他遠點!」
盈姝和曹沁是自小玩到大的夥伴,在盈姝心裏,她的什麼都可以告訴曹沁,包括這些小心思!
曹沁笑着道:「盈姝,我知道這樣說對不起你,但是聽了你講的故事,我發覺我更想接近他了!」
盈姝一愣,曹沁真的上了心,並且展開了攻勢,作為一個前去打了頭陣的朋友,盈姝無可奈何!
早知道她就不把自己的糗事說出來了,沒能起到制止的效果,反倒激勵了她!
曹沁的改變,首先體現在梳妝服飾上面,拉着盈姝逛遍了錢塘,買脂粉香膏,珠釵首飾,定製成衣。
又想起趙謹言可是才學俱佳之人,話本暫時放一邊,讀起了詩經古辭,練琴、畫藝上也更用心了。
聽說她每日要不經意間到趙謹言面前晃無數次,本來如此越距的行為,如今並不奇怪,女郎們也不步笑百步,只是整個書院的氛圍很微妙。
府上,盈玥的身體恢復的很快,因着沈氏的原因,盈姝未去看望。
聽說趙雲昭來府上探望過幾次,陳老夫人和沈氏高興不已,設宴招待。見着趙府探病一事沒有影響到盈玥的好事,沈氏也沒再擺臉子了。
盈倩在自己院裏禁足,也沒有人到盈姝面前打擾,這幾日倒過的意外平靜。
這日,金陵傳信來,陳老夫人的小女兒陳蘭攜一子一女來錢塘探親,已經在船上了,不日便要到。陳老夫人得了信高興,忙讓下人收拾一間院子出來,添買些不足的物件!
盈姝還是書院、府上兩頭跑,同時抓緊時間準備着錢塘燈會的才藝展示。聽乳娘說了這事兒,也沒多大波動。她的姑母每年都會帶表哥和表妹來,只是今年比往年要早些,老夫人也高興。陳蘭嫁的也算是金陵大戶,姑父王致任從六品戶曹,掌管銀錢,與阿耶陳頤還算交好,至於表哥王元朗,依稀記得是個爽朗男兒,表妹王元媛性子雖有些跳脫,但比盈倩好多了。
「小小姐,我記得王家那哥兒性子不錯。幼時常玩在一塊兒,你可還有印象?」林氏正在給她布菜,狀似無意道。
「過太久了,想不起來。」
林氏白她一眼,「去年來時,給你帶了一大箱子金陵那邊的糕點,你竟是忘了?」
「乳母,表兄是給每個人都帶了一箱子糕點,不止我。」
「可你那箱是親自送來的,我還記得你那時賴在房裏畫畫,王家哥兒一個人在院子裏等了半晌,可見是個脾氣好的。」
林氏原是大張氏貼身丫鬟,盈姝出生后,大張氏不願母乳餵養,恰好那時林氏也正在哺育期,於是就成了盈姝的乳娘。
當年,大張氏改嫁長安,林氏沒有跟去,一直留在府上看顧她,此間情意如同母女,盈姝也事事願聽她說兩句。
「表哥脾氣很好,糯性兒。只是姑姑這個人和祖母一樣,她應該是打算給表哥聘個高門貴女的。金陵那地方,大家族盤根錯節,他們有的是打算!不然這十來年,她早該提了,可見是無意!」
林氏聽了,想起陳蘭,也就沒再提,本是個不錯的兒郎,可惜嫁人看的不僅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