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受傷

第8章 受傷

趙謹言看着廊下女郎,微垂着頭,粉頸細長,側面看去單薄脆弱。她那好夥伴似乎在安慰她,他躊躇一下邁步過去。

曹沁見了他,立馬端正身體行禮道。

「趙夫子,您還沒下課呢?」

「不急,還未檢查課業。」

盈姝也站起來,撫平衣襟,臉上憋出些可憐樣來!

「你們的今日課業可完成了?」

「回夫子,還未曾。下午一直在看比賽…」

曹沁想,誰知道夫子現在就要檢查。

「什麼比賽?」

曹沁抬起頭,莫非夫子還沒投票?

「夫子早前讓我等以菊花為題畫畫,秦女郎和陳女郎就切磋了一下,剛剛正在進行投票呢!夫子趕快去看一下,畢竟是您佈置的課業,您來檢查再好不過了。」

說著邊拉了盈姝把趙謹言往院子裏引。

院裏,唱票已經結束了,正在整理,曹沁忙喊到,「張院長,投票還沒結束呢!我們夫子都還沒有投呢!按理說,課業是趙夫子佈置的,也該他來驗收最為合理!」

眾人一愣,居然還有人沒有投票。一看,還是書院新來的夫子,這夫子長身玉立,氣質高雅,容貌俊美出塵,那雙眼睛目光熠熠,透着非凡神采,如一隻驕妗的鶴。

女郎們遮着臉竊竊私語,自發退到兩邊,想看夫子投給誰。兩幅圖票數相差不大,若夫子投了野菊圖,結果不就反過來了嘛!

張院長見了趙謹言,想起這人的身份和才學,恭敬道:「我的疏忽,差點忘了。趙夫子,趕緊把你的票投了吧,你覺得這兩幅畫哪一幅更好?」

趙謹言沒有走近仔細看,立在遠處瞧了片刻。

「依我說這兩幅畫雖各有千秋,但意境相距甚遠,百菊圖雖美,卻流於形式,試問若有人得了姚黃、魏紫、龍爪、玉翎…這麼多品種珍貴的菊花是會養於溫室,悉心愛護呢?還是養在苗圃?所以在我看來這百菊圖實在矯揉造作至極!」

這一番話出來,在場人一愣,確實是這樣,她們中大多數人連這些花都認不全,只覺得好看,如今看來是有些格格不入了,人群后的秦妍恨的一副銀牙咬碎,謹言表哥居然說她的畫矯揉造作!

盈姝心裏只覺得這人評辭和這張臉一樣又冷又狠!字字珠璣不假,卻也字字鋼針!不知會怎樣評價她的畫!

趙謹言接着道:「至於這幅野菊圖,意境雖是有了,卻是過多堆砌,為賦新詞強說愁!」

這話一完,眾人又覺得說的對呀!這位夫子真是誰的面子也不給!

便有人問,「夫子,那你究竟把票投給誰?」

趙謹言拿起一側的菊花,手臂輕抬,花穩穩落到筐子裏。

「《蕪中嫵》,於荒蕪中見樂趣,這題字甚好!」

說完,甩袖抬腿又離開人群穿過廊子去了。這算是打一個巴掌給一顆甜棗么?

他投的是野菊圖,盈姝贏了,多了秦妍八朵花。

事情這樣的轉折,大約很多人沒想到,比如沈家姐妹和秦妍,秦妍更是傷心至極,都沒和盈姝來個照面,當下就回了學堂。

曹沁高興的抱着盈姝轉圈圈,盈姝心裏卻擔憂秦妍會不會說話不算話,後悔了?畢竟是錢塘燈會的資格呢!但又想,這事兒很多人都知道,應該不會出爾反爾,想到這兒才開開心心的和曹沁一塊兒下學逛街了。

「盈姝,我就說你能行!不過,年關將近,不知你燈會時表演什麼,還是先把舞服備着吧!」一路上,曹沁都在愉悅着,像是她得了燈會資格。

「還有一個多月呢,不急,我仔細想想。」燈會對她至關重要,她要好好利用。

「要是抽到跳舞就好了。你盤靚條順,跳起舞來肯定好看。」

「跳舞?跳什麼舞呢?」

「絲帶舞?」曹沁摸着手中的布匹,「不然,就這個?」曹沁笑嘻嘻的,一臉認真的盯着她。

盈姝一看,一匹綠色的布,布料摸起來很光滑,可是一看就不適合用來跳舞,她正皺着眉沉思。

一旁曹沁已經大笑起來了,「盈姝,你是不是傻?我逗你呢!你看這布像什麼?」

盈姝歪歪頭,「像什麼?」

「哈哈哈,海帶呀!你拿這個跳舞,再穿件紅衣裳,像不像夾海帶的螃蟹?哈哈哈」

盈姝一聽,立刻上手要揪曹沁的痒痒肉教訓她,曹沁忙拉着布匹遮擋,店裏老闆娘見了忙跑過來制止。

「兩位女郎,快放過這布匹吧!扯壞了可就賣不出去了!」

兩人立刻歇了玩鬧的心思,正打算給老闆娘道歉,就聽到熟悉的聲音道:「老闆娘,別和她們一般見識,這布我買了。」

又是沈嬌、沈嵐以及秦妍,秦妍的眼睛還有些紅,看盈姝的眼神依然像從前那樣淡漠,但盈姝知道已經不同了。

兩人忙給老闆娘道歉,盈姝乾脆掏了錢買下那布匹,拉着曹沁就要走,她今天贏了別人,已經是佔了便宜,不多和他們打嘴皮子官司。

「陳女郎留步,我有些話想和陳女郎說說呢!」秦妍語氣淡淡的。

「不巧,今日在外耽擱太久,怕府上等急了。」

「耽擱不了多久,半盞茶時間便可。莫非,陳女郎要過河拆橋!」

曹沁聽了,「誰過河拆橋,願賭服輸!」

盈姝拉拉她的手,「好,前面有間茶樓,不如我們把要說的都說了。只一件,日後在書院該怎樣還怎樣,我不想還節外生枝!」

秦妍帶着沈家姐妹自顧自往前往茶樓走去。

「趙夫子不是我喊來的。」盈姝開門見山,此間只有她們兩人,打開天窗說亮話。

「這個我自然知道,你也沒那麼大的面子。不過,陳女郎博學,可知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你太抬舉我了,可我並不懂你的意思。」

「既然陳女郎裝傻充楞,我就明說了。」她端着茶杯,瞥了盈姝一眼,滿含不屑。

「你們陳家和長安趙家便是這燕雀與鴻鵠,永遠都不該有交集。你和你那個姐姐還是早些歇了心思,這樣上趕着可不好看。」

盈姝輕笑,「真是勞煩秦女郎提醒了。不過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秦女郎還是少以己度人!」

「以己度人?」

「怎麼?難道不是嗎?你巴巴的跑來提醒我,難道不是為著自己的私心?」

「我姑姑是趙府三夫人,我不過是看不下去你們倒貼,損害我兩位表哥的名譽,何來私心!」

「私心也好,名譽也罷!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的意思也希望你明白。好自珍重,盈姝恭祝秦女郎達成所願!」

盈姝不想再和秦妍浪費時間,自從趙家兩位郎君來了錢塘,這些人都變了,在利益面前,所有的偽裝都會暴露,再嬌妗的人也不能免俗。

起先陳家是打了趙家的主意,只是那日去秦府赴宴,秦老太太送了鐲子,卻沒有讓趙雲昭和盈玥有來往,就能看出秦家和趙家的態度。加之那趙謹言一看,便不是好相與的,其實她已經罷了心思!

如今,秦妍這般對自己信誓旦旦,對她夾槍帶棒的威脅,盈姝心裏很不舒服,她不讓?她就偏要!.

怎麼才能讓自己舒服些呢?秦妍有一句說得對,他們陳家和趙家相距甚遠,他們這些貴郎君的生活里,不需要她們這種小門小戶的女郎去添些色彩,盈姝想了想,那就添些堵吧!

書院女郎們慢慢知道了他的身份,日日用盡各種方式湊上去。近日書院女郎們無不香衣雲鬢,顧盼生姿,巧笑倩兮,處處皆是美景!

盈姝藉著秦夫子的關係,負責幫趙謹言準備每日課業的材料,順便給各班的女郎們報告趙謹言的行蹤,以至於那幾天裏,趙謹言無論在哪裏,總能遇到幾位結伴或者落單的女郎,有的摔倒了,有的手帕丟了,有的在撫琴,有的在吟詩……最主要的是,通常都會意外發現他,羞澀的看他一眼,叫他「趙夫子安!」,趙夫子煩不勝煩!

盈姝這幾日很快樂,她好幾次看到趙謹言黑如鍋底的臉色,想到裏面有自己的功勞,走路都忍不住哼唱起來!

眼下,她剛把女郎們的畫作送到趙謹言的案桌上,那人不在,案桌上擺着一盞剩茶,卻和她們往日喝的八寶茶不一樣,當下八寶茶里都放了各式各樣的果子碎和胡椒等香料,茶湯濃郁,他那茶湯卻很清冽,盈姝端起來仔細打量,掀開壺蓋,底下只有一層淺灰色的葉沫,她湊近聞了聞,味道非常清新,不由好奇起來!

趙謹言進來,便看見那女郎端着他的茶在飲。

「你在幹什麼?」

盈姝被那突然冒出來的聲音一嚇,茶盞已經脫了手,忙伸手去撈。

趙謹言也是一愣,立刻衝上前想要抓住那盞,那茶盞是陸鴻漸送他的,他一直很寶貝,隨身帶着。

趙謹言的手臂撞在盈姝的肩膀上,兩人滾到地上抱成一團,聽到茶盞碎裂的聲音。

盈姝整個肩膀都疼,倒下去手肘也撞麻了,哪會注意自己是哪裏撞到了他。

趙謹言感受着身上女郎柔軟的身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仰起頭來有些歉意的望着他!

「對不起啊,趙夫子,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僅沒有從他身上離開,反而又換了處更軟的地方壓着他,氣血下涌,說不清是惱怒還是氣憤,他想陳家這位女郎引誘的手段是越來越明顯了!

「起開!」他一把把她推起來,他以為她會自己撐起來,誰知道她手臂脫臼完全使不上力氣。

一聲女子的驚叫傳來,他起身整理衣衫,轉身才發現她手掌按到了碎盞上,此刻正往外滲血!驚惶道:「你怎麼回事?」

盈姝這次真是疼到流淚,本來手臂就疼,手肘也麻,被他一推,碎盞扎進手掌,此刻趙謹言還在一旁責怪她!

難得委屈起來,眼淚止不住往外跑!

趙謹言看她坐在那兒一動不動,蹲下身瞧她,只看到一張玉面掛滿淚珠,好不委屈,他心中一空!

換了溫和的語氣道:「我不知道你傷的這麼重,你起來我帶你去看大夫!」

盈姝轉身暼他一眼,嘴角往下一扯,橫道:「何須勞煩夫子,我自己會去!」

她往日總是言笑晏晏,連初遇在秦府,她說狠話也是笑着的,這是第一次看她蠻橫生氣的樣子!

趙謹言也無奈,他不過是想拯救茶盞,推她起身也沒想弄傷她的手,現在她生氣了,他不知道能說什麼,做什麼!

盈姝看他沒有動作,心一橫,這樣一個男人,別說只是個狀元,就算是皇帝她也不稀罕!

一隻手臂撐起身來,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往外走!

「陳女郎!我送你去!」趙謹言叫住她!

「不必!」

她走出門口,看了他一眼,「趙夫子,茶盞我會找個一模一樣的還你的!」

趙謹言往外走了幾步,止住了腳!

她說的對,這件事追究起來還是她先動他茶盞引起的,他無意弄傷了她,至於茶盞,她是不可能找到相同的!

他繼續回到案前,看那些女郎的畫作,滿腦子都是她滿臉淚水的樣子,那般可憐!

這日,趙夫子早早回了府!

那種心情不僅影響了他在學院的半日,回到府上反而越發嚴重!

她似乎傷的很嚴重,雖然只在手上,但血流了很多,也不知道大夫處理的怎麼樣,多久才能恢復!

這種心情一直持續到夜裏,這次不是她血淋淋的手,而是佈滿淚水的臉,其實那位曹女郎說的不錯,她的眼是明媚的,有些惑人,只是她不知道她哭起來,簡直是一場災難,是他趙謹言的災難,見過一次,便難以忘懷,開始自我埋怨!

「我怎麼就讓她自己走了呢!」

趙謹言聽到一句話從他自己嘴裏說出來!

第二日,趙謹言起了大早,出府的時候撞見一臉愉悅的趙雲昭!

趙雲昭叫住他!

「兄長,你昨晚沒睡好啊!」

趙謹言反問他:「一大早你去哪兒?」

趙雲昭笑道:「玥妹妹上次落水,聽說這兩日有些咳,正巧我這裏有一味好葯,便想着給她送去!」

趙謹言冷冷道:「你這般隨意上別人府上去,舅父舅母知道嗎?」

趙雲昭抿了抿嘴。

趙謹言見他不答,也不多說,上了馬往學院去,他今天有些急,到了學院,還沒到時間便坐到了學室中去!

班上的女郎們都有些疑惑,趙夫子今日來的好早,很快,位置上一個個坐滿了人,趙謹言一直望向同一個方向,到最後,那個地方有一個空位,她沒來!

他突然沒了心思授課,佈置了讓女郎們練習筆法。

她今日沒來,是手傷的太嚴重了嗎?他的茶盞是白瓷的,瓷片很鋒利,想來割得很深,她被他的茶盞割了,他理應承擔一部分責任,這和法案里的「連坐」一個道理!

於是趙夫子想着如何才能彌補,突然想起早上出門時看到趙雲昭去了陳府,他可以說和他一道的,順便看望被他茶盞割到手的陳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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