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初見南嶽四皇子
不同於前些日與三王爺猝不及防的相遇,聽到這聲「四哥」,雲可羨心中竟誕出一種隱隱的期待。
何樣風雅的人物能吹奏出如此絕響。
清風拂動船幃,帘子驟然掀起,露出一張俊雅的面容。
正是四皇子岳祺。
岳祺微怔,旋即一笑,如春風朗月入懷。
「六弟也來游湖,此番甚巧。」
「一聽這天籟般的笛音,便知是四哥。」
四皇子岳祺性情溫和,醉心器樂,岳翊對這個四哥頗有好感,因而不吝讚美。
「六弟過譽了。」
似是感受到雲可羨觀察的目光,岳祺視線輕移,看着面前這個秀美絕俗的少女,微一怔忡,不由問道:「這位是……」
話一出口,他便醒悟過來,六弟年少風流,與他一同出入的貌美女子,自是不消說……
不知為何,岳祺心中竟生出一種蕭索的失望。
這淡淡的惆悵並非紅顏他顧的失意,而是神女落凡的惋惜。
卿本佳人,嘆奈何。
「她是……」岳翊方要開口,卻被接過話頭。
「民女雲氏,見過四王爺。」雲可羨施以一禮,不卑不亢道。
岳祺注視着她的動作,眸光一凝,不知在想些什麼。
岳翊不由斜挑了一下眉。
自己也是個皇子,可羨對他卻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今日見到四哥,怎會如此主動?
他忍不住又看了岳祺一眼,越發覺得四哥身板太瘦了,穿衣太過老氣了……
總之,哪裏都比不上自己。
「雲姑娘不必多禮,同為游湖客,哪有什麼王爺草民之說?」岳祺溫和地笑了笑。
「祺王所言甚是。」
雲可羨忍不住彎了彎唇,這位四皇子倒是溫潤磊落。
能奏出如此笛聲之人,眼界與心境自然非凡絕俗。
她抑制着心中瀰漫的哀戚,望向遠方,聲音輕柔似飛絮:「響遏行雲橫碧落,清和冷月到簾櫳。祺王殿下的笛音真是出神入化。」
岳祺看着雲可羨,眸中一絲探究飛快劃過,溫聲道:「願公樂此殊未央。」
岳翊眉心微擰,不着痕迹地移動身子,隔絕二人視線:「船尾風大,四哥,我與羨兒先進去了。」
岳祺也未挽留,點了點頭道:「好。」
進了船艙,岳翊看着雲可羨從方才起便心事重重的模樣,忍不住伸出手去。
雲可羨下意識地將手縮回,醒過神來,瞪了他一眼:「做什麼?」
「羨兒,你怎麼了?」岳翊關切道。
怎麼了?
雲可羨簡直要被他這副真誠發問的樣子氣笑了。
不明不白將自己擄來異國他鄉,居然反過來問自己怎麼了?!
「沒什麼,有些倦了。」雲可羨道。
「那我們便回府。」
翊王府弦瑟苑。
寬大的長袍遮不住女子窈窕曼妙的身形,她似是氣憤至極,雖刻意壓低了聲音,卻也掩不去語聲中的慍怒與后怕。
「你從未與我說過,那葯有劇毒!王爺,王爺險些……」
「夫人莫急,若無劇毒,怎會讓那雲小姐消失在夫人面前。」
「可她如今卻仍好端端地待在王府。」
「那自是誰也無法料到的,我們還需從長計議。」男子不慌不忙,慢悠悠地道。
「皇上下令徹查此事,大理寺已將府中廚娘帶走問話,若查到了我身上……」女人的聲音有些顫抖。
男子的目光陡然陰厲起來,鷹爪般有力的手霍然掐住了女人柔嫩的脖子。
「若你說出什麼不該說的,我會讓你知道,活着要比死痛苦得多。」男子一句一頓,大掌緩慢鉗緊。
女子雪白的小臉霎時漲得紫紅,半張着嘴,宛若即將乾涸而死的魚,雙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掰扯着那人的手指,可惜蚍蜉撼樹,無濟於事。
她的力道逐漸小了,雙瞳漸漸渙散。
男子卻在此時抽回了手。
驟然失了倚靠,她軟綿綿跌坐在地上,拚命地喘着氣。
「你若不說,翊王又怎會想到,朝夕相伴的枕邊人會是傷害他的兇手?」男子緩緩道。
「夫人,如今我們可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可莫要一時心軟,將自己的性命搭了進去。你若不幸身亡,翊王想必開懷得很,正好與那雲小姐逍遙快活呢。」
「你……」
女子咬着下唇,紫紅褪去,面色一片蒼白,卻說不出完整的話。
她眼眸含淚,不知是疼痛,還是懼怕,抑或是懊悔。
與虎謀皮,便該承受虎狼反噬之痛。
她早該預料得到。
可卻仍要搏一搏。
她要站在榮耀之巔,將遭受的那些冷眼逐一奉還,讓那些輕慢她的人統統匍匐在腳下!
女子眼中溢出一抹狠辣。
男子笑了笑,他知自己的目的已然達到。
這女人雖蠢,留着卻還有些用處。
蓮萃宮內,裊裊蕙香在殿內繚繞,秋風掀動紗幔,露出精雕細琢的鑲玉牙床,帷幔上懸挂的香囊晃了幾晃,散發出幽甜的花香。
憐妃倚坐在雞翅木圈椅上,用湯匙舀起一勺桂花酥酪。
榮恪公主岳泱泱規規矩矩坐在對首,也拿起湯匙,小口小口品嘗着自己面前的酥酪。
「你兄長說的話,可都明白了?」憐妃語聲柔美,緩緩道。
「兒臣明白。」
「你若當真明白,這些年就不會讓襄愉那丫頭搶了風頭!」.z.br>
湯匙在碧瓷盅上「當」的一碰。
岳泱泱的頭更低了些。
「眼下襄愉遭遣,正是你表現的好時機,莫要辜負了本宮與你兄長的期待。」憐妃意味深長道。
「是,兒臣明白了。」岳泱泱晃動着瓷匙,眉目輕籠,似有愁緒。
「襄愉那丫頭膽大妄為,你想取代她,就拿出這副唯唯諾諾的蠢樣子?」憐妃音調霍地拔高,看着岳泱泱低垂的眉眼,騰起了滿腹怨怒。
「中秋宴上,若是襄愉,又豈會怕出醜摔跤?真不知道你在怕什麼,你哪有半分像本宮的女兒。」憐妃橫了她一眼,勺子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岳泱泱激靈一下。
憐妃看着她只覺得心煩,擺了擺手:「罷了,你下去吧。」
「是。」
出了蓮萃宮,岳泱泱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多年來的壓抑令她的心幾乎麻木。
她實在不明白,為何三妹出了丑,會讓父皇與皇后發笑,而自己出了丑,卻會遭到母妃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其實她一直都不明白。
自己明明已經很小心翼翼了,為什麼,為什麼三妹可以那麼痛痛快快地活?
襄,高昂之意。
愉,喜也,樂也。
而自己,明明已有了風光的「榮」字,卻偏偏要「恪」。
榮恪,榮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