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畫舫游湖起笙歌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
雲可羨欣賞着眼前的旖旎風光,腦海中不自覺浮現起這兩句詩詞。
時值十月初,秋風送爽,東睦的枯葉想必已厚厚地積了一地。
可南嶽卻仍是一派草木葳蕤之景。
只有楓葉宛若天邊紅霞,獨樹一幟,在周遭碧濤蕩漾下,教人移不開眼。
秋季的南嶽,的確令人心生喜愛。
遠離夏日裏的悶熱潮濕,清涼的微風拂過髮髻,雲可羨坐在涼亭之中,望着遠處若隱若現的巍峨青山,清澈的溪流在眼前潺潺流淌,溪底石塊被洗刷得圓潤光滑,細細看去,幾條灰黑色的小魚在石縫間縱橫穿梭。
「美么?」耳邊但聞一聲輕笑。
「嗯。」
雲可羨尚未從美景中抽離,重重點了點頭。
岳翊一雙桃花眼笑得愈發彎了。
他今日着一襲墨綠色錦緞長袍,腰系玉帶,手執一柄象牙摺扇,羊脂玉簪束起半攏墨發,餘下盡皆披落在肩頭脊背,頗有幾分風流疏狂的氣質。
雲可羨飲了一口鹵梅水,酸酸甜甜的味道煞是開胃,她拈起一枚栗糕,視線甚至無法從周圍風物間收回,只覺心境也開闊起來。
前世她酷愛旅行,縱情山水之間,流連四時美景,品味地道風俗。
可自穿越而來,將軍府內大事小情,煩不勝煩,姨娘姊妹挑釁為難,尋不得一時空閑。
將軍府內亂暫且平息,又與心悅之人定下終身,本以為終於能卸下心防,過得逍遙日子,卻不想變故陡生。Z.br>
若此時,身旁是木木,那該有多好。
雲可羨遙望遠方。
木木,你在做什麼呢?
「羨兒,你在想什麼?」
突然的問句打斷了雲可羨的思緒。
雲可羨斂了斂眉,徜徉在秀麗風光之中,就連身邊人都不再覺得面目可憎,她看了岳翊一眼,不欲多言,輕輕搖了搖頭。
岳翊覺察到她一時的柔軟,激動得喜不自勝。
「若羨兒喜歡,本王閑時便帶你出來遊玩,可好?只是父皇讓我兼管戶部事宜,這兩日需入朝議事。」
「你初來南嶽,有所不知,念絮湖畫舫是為一絕,船上的果子也甚是香甜,羽衣霓裳,輕歌曼舞……」岳翊卻驀然住口,懊惱地蹙了蹙眉。
「羨兒,我……你若不喜,那便叫他們撤下,只有你我二人,泛舟湖上,可好?」
雲可羨睨了他一眼,心中直有些想笑。
這個風流浪蕩子,到哪裏都難掩本性。
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各人自有選擇,旁人本也無從置喙,可揣着多情裝深情,還將自己擄來這個地方,那可就是他的不對了。
「誰說我不喜?」雲可羨開口道。
「綠水逶迤,芳草長堤,隱隱笙歌處處隨。佳人相伴,笙歌曼舞,我自是傾慕得緊。」
岳翊一怔,雖覺此話落落大方,瀟洒脫俗,然心中卻有几絲悵然劃過。
見可羨神色如常,他便也揚起笑顏:「好,我叫人去準備一番,五日後我們便去遊船賞月。」
素月分輝,明河共影。
念絮湖上,數十艘畫舫遊船緩緩來去,燈火點點,散落湖中,絲竹聲起,婉轉悠揚,說不出的繁華旖旎。
雲隨綠水歌聲轉,雪繞紅綃舞袖垂。
古詩中慣愛寫到秦淮盛景,十里畫舫,數不盡的風流韻事,道不完的低吟淺唱。
到此時雲可羨才深明緣由。
畫舫中輕紗帳幔,掛着各色巧致的絹燈,上畫花鳥魚蟲,佳人書生。
遑論現代,便是在東睦生活的兩年間也從未見過如此景緻。
東睦幾十載風雨飄搖,兩代皇帝皆難得善終,京城百姓人心惶惶,多虧睿王力挽狂瀾,輔佐夜望軒登基,東睦也不過是近五年來也得以太平。
文人騷客皆言江南風流,如此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船上侍從端來果品肴饌,以民間吃食為主,倒是頗為新奇。
雲可羨喝了一口七寶擂茶,只覺和現代的黑芝麻餬口味相近,當中還摻雜了花生、葛粉、糯米、各種豆類研磨的細粉,秋日裏喝上一碗,渾身都溫暖了起來。
絲竹聲起,畫舫中的姑娘們舞姿翩翩,水袖飛揚,湖上各處,喝彩聲雷動。
歌女紅唇輕啟,琵琶弦動,鶯鶯婉轉。
「玉華寒,冰壺凍。雲間玉兔,水面蒼龍。」
「酒一樽,琴三弄。喚起凌波仙人夢,倚闌干滿面天風。樓台遠近,乾坤表裏,江漢西東。」
岳翊忍不住看了雲可羨幾眼,卻見她目露欣賞,看得頗為投入,心中不由又是歡喜,又是無奈。
喜的是羨兒果真與旁的女子不同,毫無半分爭較之心。
無奈之處,也源於此。
她這般風輕雲淡,並未將任何關注放在自己身上,難道她心中當真沒有自己的位置?
岳翊這邊廂心潮起伏,雲可羨那邊卻是舒爽愜意得很。
她啃着小巧剔透的人蔘果,一股子清甜在口中瀰漫開來,耳畔是悅耳絲竹,眼前是佳人起舞,燈影水色,旖旎風光,令人為之心醉。
一曲唱罷,雲可羨踱至船尾,靠在雕花欄杆邊,任微冷的秋風將散落的髮絲吹得飛揚。
耳邊忽聞一陣飄渺的笛音,若即若離,空靈悠揚,雲可羨望着湖中明月,一時間無盡的遐思與惦念齊齊湧來。
「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雲可羨終於深深體會到了這首詞的含義。
南嶽富庶,百姓安居樂業,可再怎樣繁華秀麗,自己終究只是過客。
東睦數十年來宮變紛起,百廢待興,她卻情願與之共進。
只因,此心安處,即是吾鄉。
笛聲飄搖流轉,纏綿迴響,在一片喧鬧之中,宛若一方凈土,令人魂縈夢牽。
雲可羨微微側着頭,想聽得更清楚些。
「咦?」
岳翊不知什麼時候也到了船尾,聽着笛聲,目露疑色。
「這是……」
岳翊好像小聲說了什麼,但云可羨沉浸在笛聲中,並未聽見。
「離那艘船近些。」岳翊吩咐。
兩艘畫舫漸漸靠得近了,不知怎的,雲可羨卻生出一種「近鄉情怯」之感。
不知能吹出如此空靈飄渺笛音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一曲終了。
「四哥。」
岳翊忽然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