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雨中行

江照夜坐起身來，外面天陰沉沉的，滴滴答答地下着雨。

昨天的晚飯又是在小花家裏蹭的。

曲清寒依舊一夜未歸，也不知道是幹什麼去了。小花家裏人倒是都叫她別擔心，曲清寒實力不差，而且往深山裏去采個葯，幾天不回來也很正常。

即便如此，江照夜還是放不下心來。前天那一下動靜可不算小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

撓了撓頭，看樣子今天是出不去了。她乾脆坐下繼續開始修鍊。

心湧泉內的那一團靈氣依舊浮在上面，比一開始倒是凝實了許多。只是該出現的那一滴水滴還未能成型滴下。

江照夜也不心急，沒辦法，急不來的。積累需要時間，一步一步慢慢來，能有所進步就比以前好太多了。況且，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天重傷了碧桃那些人絕不是自己短期內能夠對付得了的。

而現在，連那些人都不知道是誰，她前面要走的路還很長。

只能想辦法鍛煉身體，讓自己儘可能能坐的久些。

心念一轉，昨天溪邊那一幕突兀撞進腦中，江照夜又想起燃燼的話。既然山谷那邊有好東西，不知道會是什麼。

算了，反正自己也沒法再往裏走了，不想了。

摒棄雜念，她重新凝神開始修鍊。

蒙蒙白光聚集之間，她感覺那滴靈露已經將滴而未滴了，還差一點……

就要滴下來了！

然而又一次，疲憊感先到一步，一股無法言說的虛弱感瞬間傳遍全身。無奈地嘆了口氣，江照夜睜開眼睛，癱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天色昏暗，也看不出時候來，屋子裏一片灰濛濛的光，看得人直發暈。

閉上眼睛，江照夜開始小憩。但腦子裏關於山谷的事依舊揮之不去，她還是心癢不已。所以，那邊到底是什麼？那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

與此同時，小花談到的，裏面那些危險強大的靈獸又蹦了出來，江照夜又覺得還是不去了吧。

可是昨天他們在山上什麼也沒看到，估計是那天的動靜嚇得大部分都躲起來了。再說了，今天是雨天，應該大都躲起來了吧……

最後，她一咬牙決定了，去！不去實在意難平，不去怎麼知道到底是什麼，萬一好東西被人拿走了呢。

身體漸漸緩過勁來，她想起隔壁曲清寒的房間門口放了把傘，雖然不問就取不太禮貌，但看來還是得借來一用了，等她回來再告訴她，給她道歉吧。

打定主意，她爬起身來，到門外拿起那把傘就往外走。

相比一早上起來時，雨已經小了許多。細如牛毛，飄飄蕩蕩。除了微微有些涼以外，淋在身上並不難受。

潮濕的空氣混着草木的氣味灌入鼻腔，沁潤無比。江照夜深呼吸一口，覺得肺都好像被洗了個乾淨。

將傘撐開，她沿着昨天小花帶的路往山裡走去。

密密的林木使得她只得將傘合起，萬幸雨下的不大，不然早就濕透了。但這一路還是很不好受，草葉子上粘的水，大片大片浸在衣服上，腳下的泥踩起來深一腳淺一腳，沒一會兒就把鞋子弄得髒兮兮。

江照夜覺得自己肯定是傻了，才會腦子一熱這種天氣就出來了。

遠處，群山籠在一片霧雨朦朧中。

走過泥濘的小路，江照夜終於到了山谷入口處的小溪邊。果真，今天山裏面還是安靜無比，沒有任何鳥獸的蹤跡。

山谷入口處碎石眾多，被溪水沖刷的光滑，再加上下雨，江照夜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踩着石頭往上爬，生怕腳下一滑摔下來，那就太慘了。

過了這個坎，她總算是正正站在了谷口。看着髒兮兮的雙手，江照夜費勁地藉著手臂將衣服頭髮攏起，才蹲下洗了個手。

這山裏的溪水，還是一如既往的涼。一衝乾淨，她就立馬把手縮了回來。然而那股冰冷的感覺還是飛速透進了骨子裏，手臂麻了起來。

嘆了口氣，江照夜在心底問道：“燃燼？我是就這樣繼續往前走嗎？”

片刻后，燃燼的聲音悠悠響起：“對，你就往前走吧，該往哪走，我會告訴你的。”

沉默片刻，江照夜疑惑道：“你看不見路的吧？”

“對呀，但是這不妨礙我能感覺得到啊。”燃燼語氣平穩，絲毫不以為意。這麼厲害的嗎。

感嘆了一下，江照夜繼續沿着小溪向前。

滿是零碎落葉的路上，又濕又滑。還好地勢不算太陡，一路上有起有伏。兩側山壁凹凹凸凸，惹得地面上犬牙差互。其中的廊道並不算狹窄，就是時常有兀突的岩石冒出攔路。

拿傘當作拐杖，扶着一側岩石小心翼翼地下行，上面厚厚的青苔，毛乎乎濕漉漉。

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衣服都被霧雨沾得濕透時，江照夜終於穿過山谷，來到了又一座山腳下。

她微微抬起頭，望着遠處山峰重重疊疊的影子，有點發懵：“燃燼，接下來往哪走？”

片刻沉默后，燃燼的聲音才慢悠悠地在耳邊響起：“往你左前方走。你接下來聽我指揮就行了。”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裏，江照夜就在燃燼不急不慢的聲音里，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

而在江照夜看來，她活像在趕羊。

“嗯……接下來……往左？”對方平緩的聲色里難得帶上了一分疑惑，“往右……？”

“你到底行不行？”江照夜頓時驚恐無比。她環顧四周，儘是陌生的景色。

自己絲毫沒注意，就傻乎乎跟着對方的指揮走了這麼遠，這麼大的山，回去都是個問題。

“……容我想想。”話音一落，燃燼又沉寂起來。

江照夜覺得自己簡直被她給坑慘了，索性找了棵樹，往底下蹲下歇着了。走這麼遠路對她的體力也是個不小的考驗。

良久，燃燼的聲音才又響起來，“這次我能肯定了。這次你往那邊走。”

“……哪邊？”江照夜有些惴惴不安。

“就，你左前方草叢那邊。”

“你說話的節奏還挺有特色的。”調侃一句，江照夜看向那草叢，倍感頭痛——

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根本無路可繞。看樣子，只能強行從裏面穿過去了。

深吸一口氣，江照夜埋頭貓腰，伸手一邊擋着臉一邊扒開草叢往裏鑽。

毛乎乎還扎人，潮濕發悶，是熟悉的感覺了。

水聲在耳畔越來越近，草叢裏穿行的江照夜心下一喜，覺得勝利在望了。

這青渺山脈里倒真是不缺水，一路上，她已經見過不少或大或小的水流了，有的從山谷里來，有的從石壁上垂下。潺潺水聲幾乎未曾從耳邊斷絕。

另一番場景在叢生的荒草間若隱若現，江照夜一把把它們扒開。

可算過來了！

伸了伸僵硬的腰肢，她才在心裏開口道：“燃燼，接下來呢？”

“喏，往那邊，就那邊。”燃燼這次倒是回是很快。

“哪邊？”江照夜踮起腳望了望，只有不算高的林木里，略微露出的石頭的腦袋還算顯眼，“石頭那邊嗎？就那邊山腰上？”

“如果你說的是你左前方高一點的地方，應該是。”

“……行吧。”看來她是真的看不着。

“這次就真的到了，不用再走了。”燃燼補充了一句。

一邊看着石頭一邊向著那裏前進，江照夜心頭頗有些如釋重負之感——

可算能休息了。

左避右繞，那塊巨大的石頭闖進視線內，隨着靠近越發龐大起來。

到達石頭旁邊時，江照夜才直觀地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她用力仰起頭才隱隱約約看到了石頭的頂端，它突出在地面上，如同一座小山。

而她自己，相對於它而言，就彷彿一隻小螞蟻。難道，這就是燃燼說的好東西了？確實還挺大。

“……不是，你自己找找。”燃燼的聲音猛然響起，回答了她的疑問。

於是，江照夜繞着石頭的下緣開始找尋起來。順着石頭的邊緣一路找過去，在轉到石頭背面時，她終於在石頭陰影遮蔽的低洼里，看見了不同的東西——

一個身形異於常人的“女人”！

江照夜悚然一驚，猛然後退幾步，險些坐倒在地。見對方沒有動作，她才漸漸平靜了下來，觀察起了對方。

對方倚着石頭坐倒，雙眼緊閉，面色慘白。即便並未站起身，也能看出她身高要遠超過普通人類。散碎的短髮只到下頜，靛藍色的衣服被血跡洇出大片暗色。

身後的石頭上還留有略顯凌亂的血色的手印，看樣子傷得不輕。

“燃燼，這就是你說的好東西？”她在心底喊了聲，但是完全沒人回應，“燃燼？燃燼？”

又裝死！

按捺下有些暴躁的情緒，定了定神，江照夜才小心地湊上前去，大着膽子伸手在對方鼻下探了探。

有呼吸，還活着！

江照夜慌忙往周圍找尋起來，看手邊有沒有什麼能用的東西，得先救人！

一低頭，瞄見了自己還算乾淨的衣服，她當機立斷，準備撕一條下來，幫對方先包紮。

兩手並用使勁使到江照夜手腕都發疼了，衣服還是紋絲不動。質量還挺好。

就在她正準備起身另尋它法時，腕上一涼，一隻手握了上來，江照夜整個人頓時都彷彿被冰凍住，她僵硬地抬頭，果然是那個躺倒的女人。

對方眼睛微睜，嘴唇翕動。江照夜湊近了，才勉強聽清對方的話：“瓶子……瓶子……腰上的……袋子裏。”袋子裏？江照夜掃視了幾遍對方全身，才終於在她腰上發現了一個袋子的束口。江照夜謹慎動作，避免觸及對方的傷口，費了點功夫，才把袋子從對方身下扒出來。

手中，靛藍色的袋子不過巴掌大小。這能裝什麼東西……結果，等到江照夜伸手進去，才發現自己的手都超過袋子的大小了。心中微驚，看樣子，又是件自己沒見過的寶物。反正自己啥也沒見過就對了，看這樣子倒是像書里說過的乾坤袋一類的東西……

這毛乎乎的什麼東西，反正肯定不是瓶子。這又是……書？這又是什麼，倒好像是個瓶子，這個好像也是……

江照夜也不知道具體是哪個，索性把摸到的瓶子全拿了出來。沒一會兒，身前就擺上了一堆大大小小各種材質的瓶子。

眼看着對方說話都費勁，江照夜心下已有決斷，她將瓶子依次排開，從最左拿起一隻，道：“我把瓶子拿給你看，看到你要的那隻輕輕點下頭就行。”

那女人極輕地動了動頭，表示知道了。

江照夜於是開始對瓶子進行逐個排查，最後，對方在她拿到一隻白玉的小瓶時，點了點頭。

指腹下白玉的細膩觸感，令她忍不住多摩挲了幾下。以她的角度來看，這個玉瓶就已經價值不菲，內里的東西只能價值更高。再加上別的一些事情，對方來歷不凡是板上釘釘的事。

瓶子一被打開，一股難言的香味頓時瀰漫開來——幾種截然不同的花草氣味彼此分明又融合，被帶在一段風雪中直灌進肺里，呼吸間只一涼，卻並不讓人覺得寒冷。即便是在雨天裏，這股氣息都異常鮮明，頭腦都瞬間清明起來。

聞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

輕輕倒出一顆冰雪摶成似的藥丸，隱約的幾種紋路交替浮現在其上。江照夜甫一拿出藥丸，就飛快蓋上了蓋子——那味道聞得她忍不住想吃。喉間一動，她強壓下吃了它的衝動，把藥丸趕緊塞進那女人口中。

對方頭頸配合用力，艱難地吞下了藥丸。隨即，她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起來。待身體能夠動彈時，她撐地坐起，開始調息。

見對方已無大礙，江照夜開始把那一排瓶子復又收回袋中。

手頭的東西收拾妥當，她隨便找個地方坐着歇會兒。天色開始變暗，看來今天走的路太遠了點，也不知道怎麼回去。

本來還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好東西，腦子一熱就來了。結果……對方不是東西，是不是人也不知道。

看來，以後對於燃燼的話得斟酌些聽了。自己對她一無所知，而且就目前來看，她可不怎麼靠譜。

“吼！”

思緒紛繁間，一聲震天獸吼打破平靜。江照夜身體一僵，傻眼了。

這次這個聽聲音也知道打不過，下面還一個傷員，這可該如何是好！

下面的傷員反應倒是不大，她蹙了蹙眉，分外不悅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