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還能再見嗎?(可以跳過,不影響)
顯然是不能的。
「好冷,好難受,背上好像要裂開了。」
仍然記得那一天,那個小巷中,我無助呻吟時所呼喊的話語......
.......
我緩緩睜開眼,好奇的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正待在一個看起來極為明亮的房間中。
房間空蕩蕩的,看不見一個人,也看不見一隻精靈,我只能看到身後冰冷的儀器和床旁邊一個看起來有些詭異的黑鐵箱子。
箱子裏裝着一些我說不出名字的東西,有罐子裝的,也有盒子裝的,不過這都和我沒關係,我關心的只有一個。
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這裏是哪?我接下來會有什麼命運?
感受着背後的傷口傳來的微微灼燒感,我看着自己潔白的雙手,陷入了沉思。
「醒了。」
這時,一個渾厚且帶有一絲疲憊的男聲從身旁踹來,我被嚇了一激靈,趕忙抬頭望向房間的門口。
卻見一個滿目滄桑的老人背着一個約莫十二歲的小女孩緩緩走了進來。
女孩睡的很香,看起來像是經歷了一番勞累的事情,不過睡着時,她的臉上卻是一副十分開心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顆帶了芯的草莓軟糖。
老人沒有理會我的反應,他只是輕輕地將女孩放到了我的身旁,絲毫不害怕我去傷害她。
那時,我從這位老人身上聞到了一股讓我安心的氣息,這位老人好像一開始就知道,我並沒有傷害他們的意思。
「哼,你知道,什麼叫做痛苦嗎?」
老人突然一笑,聲音中的那股疲憊感越發濃厚,但我從他的眼中只看到一抹釋然。
不知為何,在這位老人的身邊,我心中所有的恐懼和不安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默地平靜。
我開始思考起他的話語。
痛苦?在寒冷的冬天裏挨餓受凍,在滿是精靈的叢林裏被精靈排擠,在灼灼夏日的艷陽里經歷風吹日晒,雨打梨花。
這些,都是我的經歷,我不知道老人有沒有經歷過,但我深知....這,不是老人所說的痛苦。
那麼比這還要痛苦的,究竟是什麼?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疑惑,老人搖了搖頭,渾濁的雙眼忽然變得有些澄澈,他伸出自己滿是老繭的右手,輕輕地放在了我已經被清理乾淨的額頭上。
「小傢伙,以後,跟着我吧。」
老人的語氣十分平靜,不再帶有剛剛那種讓人感到悲傷的疲倦感,但我分明覺得,老人心中的某些東西,在無意間,被我緩緩打開。
那一天,我有了一個家。
一個雖然沒有父母,卻依然溫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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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的精靈不一樣,在往後的日子裏,這位老人並沒有訓練過我。
反倒是女孩常常偷偷帶我出去,秘密的做着一些聊勝於無的訓練。
不過,最終還是被老人給制止了,我一直很好奇,這位老人,為什麼,會抵觸訓練精靈,我明明從他的身上,聞到了強者的氣息。
老人沒有什麼愛好,但卻有着一個讓人無法理解的習慣。
只要是晴天,他雷打不動的會帶着一個他從不讓人觀看的冊子,迎着夕陽緩緩走到一棵和他一樣蒼老的法式梧桐樹下。
起初,我想跟上去,他還不願意,嘴裏嘟囔着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但我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
「回去吧,給老頭子一點安靜的時間。」
不過,我只當這是廢話,每一次,我都會試探性的跟上去。,就像是一隻永遠不知疲倦的跟屁蟲,亦或者是,老人的影子。
隨着一次又一次拒絕,我的執着卻絲毫沒有減弱。
終於有那麼一天,也許是釋然了,老人沒有阻止的我跟隨,只是拿着平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便繼續向著梧桐樹走去。
而我則是歡歡喜喜地跟了上去,並順理成章看到了老人手中的冊子,那是一個相片集。
在相片集裏,我看到了年輕的老人,也看到了一些陌生的人,甚至還有老人和他精靈們的合照,但唯獨沒有見到小女孩的身影。
這裏面似乎着小女孩出生前,老人的大半人生。
從第一次參軍,到第一次獲獎,再到最後成為一名戰功顯赫的銀杏中將,這位老人的這一生,充斥着熱血與美好。
然而待到老人將相冊翻到他最後一次被授予銀杏勳章的相片之後,整個相冊的畫風卻開始逐漸變化。
老人的合照仍然很多,但站在老人身邊的人卻越來越少,老人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滄桑,面容也越來越老。
所幸的是,老人的精靈卻依然是那麼幾個,沒有變化,老人的笑臉依然是那麼純凈,沒有雜質。
「風速狗,雷電獸,冰鬼護,班吉拉,斗笠菇,水精靈.......」
說著說著,老人的眼眶驟然濕潤,但他沒有去管自己的眼淚,而是繼續向下翻着。
待到最後一頁的時候,我只能看到一個瘦削的身影在鏡頭面前苦苦笑着,眼中再看不到從前的那份熱血,只有悔恨和絕望。
都死了。
我立馬意識到了什麼,滿臉震驚。
無論是人,還是精靈,他們都死了!
就在這時,身旁的老人忽然扔掉了手中的相冊,整個人沖了過來,並用自己的雙手緊緊抱着我。
淚水順着他的臉頰滑向了我的身體,但我卻任由老人抱着我。
「我的戰友們,我的雲兒,我的夥伴們,我想你們了。」
那一晚,老人就像是一個孤獨的孩子,無助而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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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時間的推移,我能感覺到,老人的身體正在逐漸衰老,年輕時留下的種種病根也逐漸開始顯露,他越發虛弱,正向著一個所有人都會面對的深淵逐漸靠近。
女孩也慢慢長大,成為了一名遠近聞名的舞蹈家。
讓人感到奇怪的是,老人開始訓練起我,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我訓練的很認真,僅僅花了一年,就從四階沖入了六階,看起來我的天賦還不錯。
然而等我剛剛突破六階的那一天,老人卻忽然昏倒了,女孩,亦或者是舞蹈家聽到這個消息,立馬急匆匆的趕了回來。
卻只能看到一個已經連飯都吃不下的瘦削老人微笑着躺在病床上,渾濁的雙眼中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我安靜的蹲在床邊,用自己熱乎乎的腦托着老人冰冷的右手,想要為他帶來一絲溫暖,但這一切終究是徒勞的。
老人的體溫沒有變過,手卻已經冰冰透涼。
無論我如何散發熱氣,都無法焐熱這冰冷的手心,我太天真了,以為自己可以焐熱老人冰冷的心靈,就一定可以焐熱他冰冷的生命。
那時,我才知道,痛苦,是什麼。
老人微笑着,明明已經動彈不得,但他的微笑卻看着十分自然,我知道,他是發自己內心的想笑。
待到他生命的最後十幾秒,老人忽然開口說話。
「阿雲,阿旺,多吃飯,你看,你們.....呼呼.....都...瘦.了。」
那天,下着大雪,老人在滿是冰雪的醫院裏,走向了那被女孩稱為天堂的地方。
那裏,一定很美吧!我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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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葉老樹又一年,風長吹夜雪吹落。
又是一個雪夜,我一動不動地趴在那棵已經快要死去的法式梧桐樹下,眼中滿是迷茫。
我想爺爺了。
也不知道遠在天邊的他有沒有想我。
也不知道,我們,還能再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