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行走的骷髏架
而另一邊,林家老宅那。
也不知道是誰多事,將老宅的事情抖了出去。這不,老爺子即便不要了今天上工的幾個工分,也要匆忙趕了回來。
老爺子老實木訥了一輩子,早就習慣了老婆子的強硬。那時候,因為老二要分家,他應了,這是他難得一次的強硬。
可就是這樣老實肯做的一個老人,此刻雙目通紅,手裏緊緊握着燒火鉗,想要打死自己的老妻。
「你那時候是怎麼答應我的,老二因為你,已經沒了,你還不甘心,還要去找大丫頭他們的不自在,你就真不怕老二晚上來找你嗎。」高高舉起的火鉗到底是沒打在林老太身上,蒼老的老人,又黑又瘦。
頹廢的扔掉了手中的火鉗,老人佈滿溝壑的臉上,流下了痛苦的淚水。娶妻不賢,禍害一家子啊。
這次修建水渠,去的基本都是壯勞力。
只有他,因為愧疚,想要多賺幾個工分,彌補老二家的丫頭,這才不顧自己的身子,毅然前往。
這幾個月來,吃的不好,消耗的又是重體力,原本就乾癟的老人,此刻越發乾瘦。全身上下,仿若一架可移動的骷髏架,只剩了一層薄薄的皮黏掛在上面。
而走之前,明明答應的好好的老妻,卻再次反水,更甚至想要動手掐死老二那個小閨女。他……他虧心啊,是他這個爹沒用,管不住家裏人啊。
林老婆子膽戰心驚的看着要跟自己拚命的老頭子,當聽到老頭子說起老二時,眼神中,不由得透露出一點慌亂。
「我……我這不是也沒成功么。」老頭子只曉得埋頭苦幹,可老實人發起火來,卻是格外嚇人。
這不,林大河這兩口子,一直躲在房間中,連個頭都不敢伸。
「是你搶不過來,不是你不想搶了,老二都沒了,你做啥連孫女都不要了。」茫然的坐在門檻上,直愣愣的看着遠方湛藍的天空,老爺子機械的擦去眼角的淚水。
就是因為老二沒了,那幾個賤丫頭才不配那房子。
「我這還不是為了老林家,我們就剩了大河一個兒子,林朗個孫子了。老二死了,已經絕戶了。我可不得幫着老大家,撐起老林家的門楣么。」要說林老婆子,壞是真的壞,可對於底下的大兒子大孫子,也是真的好。
即便知道老大媳婦連她都算計,可一切都是為了大孫子,為了孫子,這個苦,她也只能自己忍痛吞下。
聽到老婆子提起老大家,林老頭偏過頭,看了看躲在屋子中,出都沒打算出來的林老大一家。
說句難聽的,往後養老,要靠這一家子,林老頭怎麼想都有些靠不住。可是好好的二兒子,被老婆子害死了,他們能依靠的,也就只有這個兒子了。
作孽啊,真的是作孽啊。
林老頭紅着眼,也不去理會還在訴苦的老婆子,搖搖晃晃的朝着屋外走去。
老頭子軟弱,林老婆子看老頭子那樣,自然也是心疼的。有心想跟上去,可又害怕惹怒老頭子,面上帶了些猶豫。
「娘,恐怕爹去林大丫頭家了。」聽到自己公爹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林大伯母這才出來。看着門口觀望的林老大,小聲的嘀咕。
壞了,那個老頭這次去修水渠,不只是工分,可還是有錢的。
這老頭突然回來,怕不僅僅是來指責她的吧。她估摸着,老頭子想要拿着那些錢,去貼補那賤丫頭。
可真要她追上去阻止……剛才的老頭子怕不是真要打死她吧,她還是有點害怕。
「爹向來看不起我們大房,也對,畢竟老二家除了沒生兒子,其他樣樣都比大河好。可是大河可是有林朗這個大兒子啊,那可是摔盆的大兒子啊,爹就不想想,百年後,都沒人祭拜嗎?」
林大伯母可不甘心,老太婆別看嗓門大,可真要說起來,是真的沒用,所謂的有賊心,沒賊膽就是。
包括還在房間中躲着的林大河,這一刻,她倒很是贊同林姚對林家人的點評。
嘖,今天老爺子用老二這個借口,成功嚇唬住了林老婆子,可嚇不住她。
「林大丫頭馬上嫁出去了,那就是別人家了。也不知道公爹貪圖她什麼,難不成,以後還能靠那丫頭養老不成。」見婆婆好似聽進了她的話,林大伯母拍拍衣袖,回了房間。
只剩下林老婆子,獃獃的站在院子中,一臉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將林大伯母的話聽了進去。
老二的房子,還是老二家的,他們沾不得便宜,那以後養老呢,就每個月十斤的粗糧,算的了什麼。如果老頭子一直心放在老二家那幾個丫頭身上,那憑什麼要老大家的養老。
自從有了這個念頭后,即便理智告訴她,不該這樣想,可卻壓不住越來越大的念頭。
林老爺子走到老二家屋子裏,到底是臉皮薄,老妻做了這樣的事,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孫女。
還是收回意識的林婭,發現外面有人。拍了拍沉迷做衣服的林姚,「呀……呀……」小手指了指外面。
有人,外面有人!這大白天的,有人在他們兩個姑娘家的屋子外晃蕩。
要說不害怕,那是真的假的,也是到了此刻,林婭才有點明白,為何姐姐着急的想要找人,把自己嫁了。
雖說現在這個社會,人們大都樸素實誠,但不代表沒有那些作女干犯科。就說村子裏好了,那些個偷雞摸狗的癩子,也是有的。
林姚放下做了一半的衣服,操起放在門背後的掃把。「誰啊?」
林老頭眼見着裏面孫女警惕的聲音,這才出聲。「是我,大丫頭。」.
聲音帶着些粗啞,林老頭擦乾臉上的淚水。大丫頭聰明,知道兩個姑娘家家的不安全,然後找了個當軍的嫁了。
好啊,當軍的可不就是可靠安全么。雖說是個二婚頭,可只要大丫頭好好過日子,把小家庭撐起來,卻也是比一般農家小子好了不少。
「爺爺?」林姚放下手中的掃把,打開大門。當看到那個黑瘦干吧的林老爺子時,不由得紅了眼眶。
那時候她在知道爺爺要去修建水渠時,就去阻止過。那哪裏是他那個年紀的人吃得消的活。可林老爺子只是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並未回答。
到了第二天,林老頭便已跟隨了大部隊,離開了村子。
「大丫頭啊……」看着眼前漂亮、聰慧的大孫女,林老頭咧開了嘴,但是又想到老妻對她們的苛責,笑容漸消。
「爺爺,進來喝杯水吧。」眼見着林老頭稍微牽動嘴角,便乾裂的出了血,林姚很心疼。這也是為何,即便再如何看不順眼那家子人,她卻依舊出了養老糧。
不過是心疼這個只知道埋頭幹活的老爺子。
從小,還未分家時,便是奶奶當家。那可不是男主外女主內,林老婆子性子要強,即便在外面,脾氣來了也絲毫不會顧及老爺子的臉面,動不動便是開口怒罵。
而這個老實的老人,每次都只會笑笑,表示自己的不介意。也是這個外人眼中,老實木訥的老人,給予了林姚長輩的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