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薛文龍聆聽肺腑語 林黛玉堪為試金石
薛蟠不太通文史，但關於漢唐、兩宋、大明的事情，倒是聽說書的講過一些。
如今再聽林如海此言，仍是被「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這段大明祖訓說得熱血沸騰。
「自然是前……」薛蟠喊了一半，突然醒悟到這是在路上，如此大聲讚譽前朝可不太好。
他如今也算是「張飛繡花，粗中有細」，壓低了聲音道：「自然是前朝。靠和親割地、委曲求全得來的和平，哪裏比得過真刀真槍打出來的？」
林如海聞言笑道：「你這不是懂了？」
薛蟠細思一回，臉上便有些訕訕的：「我……我當時太急於求成了，卻是沒想這麼多。」
「若論當時的情形，和你的間者身份，那麼做也無可厚非，甚至是一招妙棋。」林如海見他醒悟，反倒贊了一句，但又說道：「只是，蟠兒，你切不可把這次功績當作自傲的資本，更不可把這種行事風格一以貫之……勾踐戰敗被俘，也曾奴顏卑膝，也曾以西施籠絡吳王。但若是他靠此等微末小技復國復仇，亦不會名垂青史。他靠的，是卧薪嘗膽的隱忍，是三千越甲可吞吳的功績！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講的乃是不必太過拘泥一時一事的小節，卻不是要靠虧小節而成大事。最終，你還是要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實力立於朝堂，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
薛蟠心裏大受震動。
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
商人逐利。他出身商賈，親爹教給他的，便是用盡一切辦法去獲取利益，若是能四兩撥千斤，以微小的代價換取巨大的利益，那便是最值得稱道的事情。
便是他做錯了事，也是打罵一頓，卻不告訴他該怎麼做。
而母親，以前只會對他一味縱容，只有最近這一二年，才開始勸他上進，卻也只是分析利弊，引導他趨利避害而已。
寄居榮國府的時候，姨父賈政倒是也曾「提點」過他幾句。
但他能清楚地看到，在姨父眼裏，對他是不屑一顧的，就像是把他當作臭蟲，生怕他辱沒了榮國府的聲譽。
林爹不一樣。
林爹官位更高，卻不會像姨父那麼輕賤他，而且會真心把他當作自己的子侄來教育。
林爹並不否定他的過去，也不會因為過去而否定他。林爹是着眼於未來的，教他這些為人處世、為官入仕的道理，只為了他以後能變得更好。
林爹也不僅講利弊，還會為他講大義、講氣節，講應該怎麼做，講更高層次的精神追求。
這樣的林爹，他好喜歡！
薛蟠嗚嗚咽咽地就要往林如海懷裏撲，林如海連忙把他推開：「好好說話！你已經二十了，不是兩歲！」
「爹！嗚嗚，我終於有教我道理、教我做事的爹了！」若不是薛家的香火還要靠他傳承，林爹也有了親生兒子，他都恨不得直接改姓為林！
林如海：「……」
這小子這麼多年來，是有多麼缺爹？！
兩人回到縣主府，得知王紫凝跟黛玉正帶着兩個小的曬太陽。英蓮今日去幫着寶釵安排悅己堂供貨的事情，卻沒有在家。
林如海知道，前世薛蟠是對自家女兒有覬覦之心的，甚至因為心裏有了黛玉，提過很多親事都不肯答應。
今世陰差陽錯成了一家人，自然不可能永遠不讓薛蟠見到黛玉。他便存了考驗之心，想看看薛蟠見到黛玉，會是何種表現。
若是他敢不顧人倫生出什麼不該有的想法，那便打折他兩條腿，以後再不把他當兒子看待！
於是，林如海命二門上的婆子先去傳話，自己則不緊不慢地換了件外衣，才帶着薛蟠一起去了後花園。
不得不說，林如海與王紫凝這兩口子，還是很有默契的。
聽了薛蟠過來，黛玉就要迴避，王紫凝卻拉住了她：「不妨。他如今算是你的大哥，總要見一見的。」
老林既然要帶薛蟠來後院，便沒有要黛玉避開的心思，否則，大可以請自己去前院相見。
——只是，薛蟠這小子見到黛玉后如何表現，直接決定了他是挨一頓打，還是接下來的一個月裏持續挨打！
黛玉對這位「以色為劍斬敵寇」的大哥也有幾分好奇，便真留了下來，渾不知自己已經成了父母眼中的「試金石」。
兩人說話間，林如海已帶了薛蟠過來。
薛蟠一眼便看到自家母親，因得了林爹的提點，忙跪下道：「不孝子拜見母親！兒子此去茜香，行事欠考慮，害母親為兒子擔心、生氣，都是兒子的錯，請母親責罰！」
王紫凝聽他這樣說，便知道有「耳報神」提前通風報信了，遂瞪了林如海一眼：就你話多！
她冷哼一聲：「我哪裏敢責罰你？你如今是朝廷的大功臣，連聖上都嘉獎你，我若責罰你，豈不是大逆不道？」
薛蟠知她心裏有氣，竟膝行向前，抱住她的腿道：「母親……」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便被林如海扯着衣領拉到了王紫凝兩米之外。
「好好說話！」
這廝實在太可惡了，回來的路上，千防萬防也沒防得住這廝往他身上蹭鼻涕眼淚；這會子到了家，竟又當著他的面去抱他媳婦？
若紫凝真是他親媽倒也罷了，可根本不是！
好吧……也只有他和紫凝兩個人知道不是……
薛蟠還以為林爹覺得他此舉缺乏男子漢氣概，倒也沒有多想，只好待在原地，老老實實說道：「母親生兒子養兒子二十年，怎會教訓不得兒子？且這次真是兒子錯了，以後兒子定要堂堂正正做人，定不會再惹母親生氣！」
王紫凝不置可否，一旁的黛玉忍不住勸道：「媽，大哥哥當時亦沒有更好的辦法，且他已經知道錯了，您便饒了他吧。」
薛蟠適才過來時，自然看到母親身邊站了一個姑娘。
只是他一心想着哄母親高興，並沒有細看，還以為是哪個丫鬟。如今聽得黛玉喊「媽」，才錯愕地抬起頭。
這一看之下，竟發現那姑娘眉目如畫，比寶釵和英蓮更美幾分；尤其是那通身的氣派，更恍若神妃仙子，讓人見之忘俗。
這世間，竟會有此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