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今時明月隨良玉(2)
懷裏的小糰子聞言,悄咪,咪地抬起眸子,瞥了一眼陸思弦。
娘親看起來好難受。
要不要告訴娘親真相呢。
可爹爹說過……娘親是個小騙子吶,知道小秘密后說不定又跑啦。
姣姣想着想着,小臉糾結成了一團。
如藕節般的胖胖小手按在了女子肩上,姣姣費力地將自己的小腦袋湊了上去,安慰地「啵唧」了幾口自家娘親,順便用口水糊了她一臉。
陸思弦趕緊挪了挪手抱住她,防止懷裏的小糰子摔下去。
「娘親不傷心哦,姣姣相信娘親,娘親不會丟下我們噠。」小糰子用衣袖擦了擦陸思弦臉上的口水,奶萌的嗓音放軟,和哄小朋友一樣地哄道,「姣姣有禮物送給娘親哦,娘親肯定會喜歡的。」
她說著,小臉變得開始變得嚴肅了起來。
小手輕輕一抬,屬於魔界的強大法力氣息頓時充斥了整片冰湖。
緊接着,一個雪白球狀物體漸漸浮現在了她的掌心之中,在她的手掌間滾了滾,正滾到邊緣處即將墜落時,又被姣姣用手指撥了回去。
小球渾身氣得一哆嗦。
「上神大人嗚嗚嗚,她欺負我。」
帶着控訴意味的小奶音傳入耳中,引得陸思弦鳳眸輕眯,伸出手指忍不住戳了戳小球,破涕而笑:「77?原來這就是你說的實體啊。」
小球受到力,又在姣姣的掌心裏翻滾了好幾圈。
可惜怎麼翻都翻不出姣姣的手掌心。
小球氣急,抗議般地在掌心上憤怒地蹦了蹦。
這應該慶幸宿主大大第一眼就認出了它,還是該反抗她見面第一下就是把它當個球一樣玩。
不對,它現在就是個球。
77咬牙切齒,然而,本着職業操守,發出的聲音卻還是萌萌的小奶音:「是我,宿主大大,我就是主系統送給你的禮物吖。」
它頓了頓,暗自唾棄了下自己的聲音,順帶又罵了罵九九那個屑男人。
「我可以帶你去找魔神大人噢~只不過有億點點小困難啦。」
話音剛落,暗淡的鳳眸瞬間亮起,陸思弦趕緊追問:「什麼困難?」
「這個嘛……」77有些心虛,稍稍賣了個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啦。」
**
另一邊。
一幢木屋前。
一位身着玄色衣裝的男子正微微俯下身,悠閑地為院子裏的花草澆着水。
紅衣女修循着珊瑚手串的指引走進來時,便看到了眼下的這一幕
──原先令蒼生聞風喪膽的堂堂魔神此刻卻如同一個隱士一般地,斂下了暴虐的氣息,沉着心侍弄起了名貴的花草,表情從容,彷彿對這世間的一切事物都不在乎了一般。
繞是這樣,宿珏的舉手投足間都有着與生俱來的貴氣,這種貴氣與他妖艷絕美的面容相稱,帶給人一種極端的美,使人根本無法將目光從他聖上移開。
男子似乎察覺到了女修的靠近,修長冷白的手指隨意地撥弄了幾下花瓣,捻過一片在指尖揉碎。
白皙的指尖被花汁染了些顏色,殷紅得惑人。
「陸思瑤?」他並未抬眸望向她,指尖依舊隨意地揉着花瓣,觀賞着花瓣在他的手裏零落的模樣,神色淡淡,「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男人對外的態度一直十分傲慢無禮,便連對自己師父的孿生姐妹也是這般。
陸思瑤早就習慣了。
她本就對不起陸思弦。
在很小的時候,她因為嘴饞,想買個糖葫蘆串,結果不小心將自己的妹妹給弄丟了,這麼一丟就是千餘年。
千餘年裏,她同父母找了妹妹很多次,幾乎將世界都翻了個底朝天,結果都沒找到妹妹。
直到那一天天災降臨,她才從別的靈修的嘴裏,聽到自己妹妹的名字。
她着急地繼續追問了下去,卻得知妹妹與魔神以身殉天,散盡了一身的修為,這才換得了天災的結束。
那個靈修知道的也不真切,見她滿臉着急,這才給她指了條明路,要她去拜訪一下靈月峰的峰主,這樣興許能知道得更多些。
靈月峰作為天下第一峰,向來縹緲無定,外頭機關重重,無人能知道它究竟會出現在哪裏。
據說,它是仙人的逗留之地,每一個飛升成仙的靈修都要從此峰經過,踏上祥雲后直入仙界。
而這靈月峰的峰主,便是仙界有名的上神,名喚許照君。
之前隕落的陸思弦,就是他的徒弟。
所以那位靈修才給陸思瑤提建議,讓她試着去尋找一下靈月峰。
他自然知道能找到凌月峰的可能性為無,畢竟峰主下的禁制可不是吹的,就沒聽說過能有人進去,當然也不曾聽說過有人能從裏頭出來,若不是峰主每月定時為凡間傳下的預言,怕是根本無人能知道這座峰的存在。
反正瞧這女子異想天開的樣子,嘴裏不停念着什麼妹妹妹妹的,好像還真把自己當作了上神大人的親姐姐,他就大發善心,給陸思瑤指了條「明路」。
結果,出人意外的是,靈月峰居然還真的讓陸思瑤給找着了。或者換句話來說,是許照君故意放她進來的。
許照君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陸思瑤,包括陸思弦幼時如何被其他小乞丐欺凌,如何被他撿走,又如何日夜不睡潛心修鍊。
一樁樁事猛然砸在陸思瑤頭上,她愧疚萬分,抱着僥倖的心理詢問許昭君有沒有辦法能讓妹妹復生。
許照君等的就是她這一句話。
她們是雙生姐妹,靈魂上的牽絆本就強烈,倘若她拜他為師,跟隨着他修鍊,許是可以幫助魔神宿珏一同修復陸思弦的魂魄。
陸思瑤自然答應,連忙拜了許照君為師,而許照君也給了她一個珊瑚手鐲,讓她修鍊時帶着這串手鐲,切勿摘下。
這珊瑚手鐲原是一對,另一隻被陸思弦長年帶着,已然與她的靈魂融為了一體,只要陸思瑤帶起另一串手鐲,便能指引着她在萬千小世界裏找到陸思弦的方向,而後幫助她凝聚魂魄。
這僅是她為妹妹做的一件該做的事而已,在陸思瑤的心裏,她這樣做完全不能抵消掉當年丟失妹妹的罪責。
這樣的罪責在她心底壓抑了許多年,直到感應到妹妹的氣息,她才略微有些放鬆了起來。
只是……
陸思瑤杏眼微微瞪大。
這手鐲這次怎麼不靈了,將她指到了宿珏這裏。
而且這宿珏……怎麼變得這麼奇怪,這空氣中居然連他的一點神力波動也沒了。
陸思瑤好奇發問:「宿珏,你……」
還未說完,她的喉嚨便滾了滾,自覺地將到嘴的話語給咽了下去。
不會是……為了救小弦,自己放棄了神位吧。
陸思瑤心中有些觸動,忍不住看向了男子發白的唇。
看來,小弦當年違背天道救下他,也不算被辜負。
只是這樣一個柔弱的凡人身軀,是無論如何都抗不下與神明再度結合時天道的懲罰的。
師父以身為祭也才堪堪封住了天道降下的神罰,更何況是他……
陸思瑤在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氣,再抬眸時眼底已流露出幾分擔憂。
畢竟算得上是自己的親妹夫,還有了姣姣,能幫上些是一些。
她撇過了頭,隱下眸中的擔心,直直地望向了依然站於花前默不作聲的男子,皺眉詢問道:「你若是……不便的話,我可以——」
「不必。」男子微微笑着,修長的手指微合,接着又扯下了一朵花瓣,放於指尖細細地碾着。
似乎花瓣零落是他天然的樂趣一般,宿珏勾起嘴角,輕輕笑了一聲,白皙的肌膚在陽光的照射下近似透明。
他漠然地將手中蹂躪得不成樣子的花瓣丟下,而後站起身,姿態如同掌控世界的高貴的王。
「規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我自有打算。」
不就是天道么。
先前已然強行將他們拆開了這麼多年,現如今若是再一次地折在了天道之上,那他可就沒半點長進了。
靴子抬起,復而碾在了先前丟棄的花瓣上,男子的表情依舊是漠然的,一步步朝着陸思瑤走來。
走至離身前還有一段距離時,宿珏微微俯身,淡淡地對着她行了個禮。
陸思瑤不禁瞪大了眸。
放眼這整個世間,能讓魔神行禮的也沒幾個吧……這好端端的,突然給她行禮作甚。
在陸思瑤驚訝的視線下,宿珏不緊不慢地直起身,開口解釋:「你是師父的親姊,按道理來說我與你差了一輩,這禮你是受得起的。」
接着,他話鋒一轉,語調微沉:「而我家師父又是我的妻子,想必你作為她的阿姊,也是希望她幸福的吧。」
陸思瑤:……
合著您拐彎抹角了這麼多,最終還是「有求於人」吧。
陸思瑤無奈地點下頭。
男子見狀,這才悠悠言道:「既然如此,若是你日後碰見師父,請不要告知她我的消息。」
沒等陸思瑤反應過來,宿珏又開口道:「我近來要事要辦,等辦完了自會回來找她。」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緋紅的唇角掛上了淺淺的微笑,這笑容與和煦的微風相映,不禁令人心房一暖。
「不會讓她等我太久的。」
男子的嗓音低沉悅耳。
他像是對着另一個人做着承諾,又像是在告訴他自己。
快點回來,別讓她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