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殺念
就看寧淵肩扛橫木，步伐穩健。
以往，所有人都要聽着陳慕喊出號子后一起用力，所以隊伍走起來是一步一頓。可現在，節奏無比順暢，毫無半點卡頓感。
而寧淵的臉色平靜如常，雖因用力導致額角的青筋微微暴起，卻完全沒有其他人拚命時的面色猙獰。
這小子，竟真的以幾乎一己之力，拉着這沉重的犁頭在穩步前行！
某一刻，眾人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某種錯覺？
可橫木繼之而來的“推背感”卻讓他們清楚的意識到，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錯覺！
“這……這怎麼可能！”陳慕感覺喉嚨發乾，聲音都有些發抖。至於黃威和田寵，此刻則面色慘白，脊梁骨一陣陣發涼。
原以為對方是一個能隨便拿捏的弱雞，結果卻是一個自己根本惹不起的狠茬兒！
儘管宗門有規定，雜役弟子彼此間不能爆發衝突，尤其不能出現傷亡。
可這規定的根本目的是為了保證工期不延誤，以及雜役欠宗門的債務最終能夠償還。
說到底，都是為了宗門的利益。
可如果真的出現了傷亡，只要行兇那一方承諾替受害者還債，並拿出足以令人信服的實力來，宗門自然不會過多追究。
畢竟雜役的命本來就不值幾個錢，而眼下，寧淵就有這個實力！
一想到昨晚的登門威逼，以及剛才的惡語相向，黃威和田寵就嚇得全身戰慄，兩條腿打着擺子，都快要走不動道了。
與此同時，原本正在無聊品茶的魏平朝這邊投來了詫異的目光。
即便寧淵已經儘可能放慢犁地的速度，好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突兀，然而魏平到底當了那麼久的監工，自然能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
只不過到底哪裏出了問題，他一時半會兒還沒有頭緒。
“嗯？”忽然，他似乎發現了什麼，目光掃向其他三支隊伍。
凝視了片刻，他再次看向寧淵他們，眼睛瞬間瞪得渾圓。
他明白那種不對勁究竟是什麼了！
節奏！
寧淵隊伍的前進速度和其他三隊沒啥區別，可節奏卻大不相同。
尤其是除了寧淵之外的九個人，根本就不像是在用力的樣子。腳步虛浮甚至有些踉蹌就不說了，裸露的肌肉上也沒有半點因為用力而暴起的青筋。
除了寧淵！
也就是說，是寧淵這小子以一己之力扛着整支隊伍在前行？
可這……怎麼可能！
作為監工，魏平自然是看過寧淵的資料：一個傷了根基，擁有中品鐵骨的淬體境第三重。這情況與絕大多數雜役都相仿，最多就是某幾個人境界略高一些，但極少。
所以按理說這小子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那種舉動，難道是我看錯了？
“沒……沒看錯！”魏平狠命揉了揉眼睛，以確認自己沒有眼花。
然而越是確認，他的內心就越有種隱隱的不安。
儘管從身份上來說，魏平也只是一個外門弟子，可他好歹也在仙宗混了快四十年，見識非一般雜役能比。
同時作為一名過來人，他更加清楚大家同為淬體境第三重，且沒有藉助外力的情況下，一個人擁有另一個人將近十倍的力氣，有且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前者的骨骼品質勝過後者，且還是遠遠超越的那種。
所謂遠遠超越，起碼相隔一個品階，甚至……跨越一個等級！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解釋了！
陳慕他們九個都是中品鐵骨，若要遠遠凌駕其上，那就絕不可能是上品鐵骨，極有可能是……
一時間，魏平都有些不敢去想了。
雖然他也明白讓鐵骨蛻變為金骨的天材地寶有多難得，按照常理寧淵根本沒可能得到那種東西，可問題是，如今事實就擺在面前，由不得你不信！
尤其這一刻魏平更是想到之前抽鞭子時的不對勁，難道寧淵這小子真的得了什麼機緣？
“砰砰砰！”
魏平感覺胸口心跳開始變得劇烈，呼吸也逐漸急促。
當初那位雜役弟子逆勢崛起的故事他可是知道的，如果被宗門知道寧淵竟然擁有金骨，即便只是下品，那他未來的地位必然在自己之上！
事實上魏平也很清楚自己的斤兩，若非因為善於巴結逢迎，又運氣好抱上了長卿公子某個手下的大腿，自己恐怕早幾年也成為雜役了。
這事兒那些雜役其實都知道，所以他平日裏對他們格外兇狠，這既是立威，也是心虛。
而一想到剛才抽了寧淵四鞭，魏平的手都開始不自覺地發抖。
“不行，不能讓這小子活下去！”掙扎了片刻，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不殺寧淵，後患無窮，且一定要儘快下手，因為再有兩天，長卿公子的手下就會來驗收工期進度。倘若對方察覺了寧淵的情況並要帶走他，自己根本攔都攔不住。
而一旦真決定要下手，就要做得儘可能乾淨，絕不能讓宗門懷疑到自己的頭上來。……
又過了三個時辰，天色開始漸漸變暗，也差不多到了晚飯時間。
原本其他三隊人完工後，都打算看看寧淵他們的熱鬧，可結果令他們感到驚愕的是，分明魏平給他們加了一個時辰左右的工作量，但最終他們竟比自己先完工！
“怎麼會這樣？”吃晚飯的時候，眾人心懷好奇小聲議論着，氣氛一度還挺熱烈。
可漸漸地，有人發現寧淵那一隊此刻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與中午的情況截然相反。
所有人里，唯有寧淵神色泰然地吃着飯，陳慕也相對正常，可其他人，尤其是黃威和田寵，好像捧着碗筷的手都在劇烈顫抖。
難道是因為新加的工作量？
這是率先浮現在人們腦海中的念頭，可隨即眾人又覺得不是。因為這些人的眼神里個個充滿了恐懼，臉上都沒有了血色。
這顯然是被嚇到了。
可問題是，在這破地方還有啥能把他們嚇成這樣？
而看到這些人的反應，魏平也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同時也更加堅定了要剷除對方的決心。
用罷晚飯，眾人朝臨時住處而去。
這住處並非是老百姓的那種建築，而是一種便於攜帶的法器。最開始是俗世皇朝的煉器師所發明，用於行軍打仗，後來被漸漸推廣改良，成為一種十分普及的法器。
仙宗這片平原佔地千里，如果住宿區固定肯定不便於上工，所以使用這種法器也理所當然。
寧淵他們如今的住處形似四合院，一個院子可人，一人一個小單間。
回到屋中拿了條幹凈的褲子，又拿了個木盆與毛巾，他朝着距離宿舍區東北一里地外的一片小樹林走去。
那林子裏有幾個泉眼，是雜役弟子日常飲用與洗浴的地方。來到林中，寧淵發現沒幾個人，剛好有個泉眼空着，於是直接跳了進去。
“爽！”泉水沒過脖子，寧淵長長舒了口氣。
勞累了一整天，沒什麼能比泡個涼水澡更解乏的了。
正打算調出系統面板看看能源轉化的進度，突然寧淵耳廓一動。
骨骼蛻變之後，耳朵里的聽小骨自然也得到了強化，這使得寧淵的耳音也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此刻他隱約聽見在林子的那一頭，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那裏與人低語。
不是別人，正是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