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妝容好扮,手難藏
見他二人言語,我頗為不解。「什麼意思?這羲和大祭司莫非不只一個人?」
晁妖對我解釋道:「對,我先前也沒發現,直到一次偶然機會竟然撞見了兩個相貌一般無二的羲和,這才知曉他竟然有分身。只是他的分身是由身側太監、隨從易容所扮,不過是傀儡而已。」
我大為驚嘆,「怪不得他面上擦了如此厚的脂粉,原來是為易容所用。這羲和是有多怕死,竟然還給自己找了分身,那他進宮伺候別人莫不是也要用分身?」
晁妖搖搖頭,「那便不知了,他在宮中的官職並不高,日子過得也不順遂,故而才投靠了七皇子。」晁妖似醍醐灌頂一般轉頭看向淳于昭,面露喜色道:「你眼下如此言語,我能否視作你默許叔易歡今日之舉?」
淳于昭頗為無奈的點點頭。
晁妖見他點頭,簡直欣喜若狂,上前一步站在淳于昭面前,追問道:「難不成,你也願意出手?」
淳于昭只得繼續點頭,眼下晁妖與他離得如此之近,淳于昭似有避諱的向後退了兩步。開口道:「只是……馮道的人頭……」
晁妖也知自己越界之舉,急忙退後幾步坐回方才的月牙凳上,頗為淡然道:「眼下我已是他府中的姨娘,取他的性命,豈不猶如探囊取物一般?」
「姨娘?」我頗為驚訝,據我所知那馮道眼下已是年過古稀,若是做他的姨娘那豈不是要有閨中之事?這如花似玉的晁妖莫不是要被一樹梨花壓海棠?
晁妖似是瞧出我心中所想,故而惡狠狠地白了我一眼。我也只得淡然一笑。
淳于昭繼續道:「好,為了我徒兒,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只是羲和何時會現真身,還要靠你通風報信。」
晁妖眉頭緊鎖道:「你說今日這人不是羲和本尊?怎麼可能,他今日還與我交待營中後續之事。」
淳于昭道:「先前七皇子曾召集營中各大祭司訓誡,故而那日我見過羲和,他的手並非今日之態。」
晁妖追問道:「可有何特徵?」
淳于昭搖搖頭,「手若柔荑,修長纖細,乍看之下與我和叔易歡的手並無差別。」
晁妖頗為不解:「那要如何分辨?」
淳于昭低頭思索道:「營中祭司,皆以面具遮擋面目,為的便是讓各大祭司相互之間無法分辨,從而隱藏身份,確保安全。但那日訓誡之時我卻通過雙手的特徵,暗中記住了他們的身份。這面目好易容,但雙手的骨骼卻不易偽裝,特別是手上的掌紋,更是每人不同,無法改變。故而只要他的手是***的,便可通過手型辨別真身。」淳于昭命我去取來文房四寶,而後將羲和的骨骼特徵畫於紙上,讓晁妖拿回去仔細辨認。
這羲和的手上確實沒有任何特點,半個痦子、胎記都沒有,故而只得通過指甲蓋的形狀、關節的凸起,從而分辨哪個是本尊,哪個是替身。中文網
我看着眼前的淳于昭,不由頗為欽佩,僅是見過一面,便通過手型特徵將每位大祭司的特點記在了心中,這得是多麼的心思縝密,過目不忘。七皇子為了不讓眾祭司身份暴露,還特意黑袍裹身,面具遮臉,誰想竟還是被這淳于昭觀手之法給破解了。想來眾人叩拜營主時定然是要抱拳拱手的,故而百密之下終有一疏。
通過今日之事,我也知這淳于昭並非如我想的那般冷血無情。他果真是願意幫淳于刺破這殺局,脫這困境的。只是眼下時間緊迫,實是不知桑維翰何時會來靈府,於刺能否逃過一劫。
待我與他二人分別,拿着那肉太歲回到靈府,正瞧見書案的黃麻紙上畫著的兩個蹄子。我不明所以的舉起來,對着窗外陽光好一番打量。若說這是花,為何只有兩個花瓣?這一端圓潤,一端尖尖的東西除了豬蹄,我實在想不出還能是何物。這府中敢在我的書案上隨意塗抹,還畫工如此拙略的人,不用想也知道,非淳于刺莫屬。我這剛一想到她,她便垂頭喪氣的從門外走了進來。
我不由打趣道:「你這是想吃豬蹄子了不成?」
誰知她那小黑眼珠一轉,竟然反問道:「你甩了我,跟着那靈將軍,去做何苟且之事了?」
眼下我也算是剛剛脫險,不必再費盡心機與人博弈,更不必全神貫注的分辨人心險惡,故而卸下防備,頗為淡然。坐在交椅上看着這蠢憨憨的淳于刺笑道:「定然是不便帶你一同前往的了,不然我怎會捨得將你一人獨留此處,苦等相思呀。」
淳于刺見我如此言語,竟然將那小黑嘴一撇。「打住,剛過了幾天好日子,你這油嘴滑舌的勁兒便又回來了。不帶便不帶,尋那麼多借口做甚。有何事還不便帶着我,莫不是去見那狗賊了?」
我笑得更甚,故意挑逗她道:「你可知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我們去湯池,如何方便帶着你?」
淳于刺見我這般言語,不由面露不悅,半信半疑。
我繼續道:「若你執意想去,明日,你我二人一同前往,可好?」
她白了我一眼,「你也給我一邊哼哼去!」
見房中無人,她竟然主動坐到了我的身側,眼下她如此諂媚的接近我,定然是不會有什麼好事的。她試探着對我道:「你為何如此執意要見那桑維翰?莫不是別有用心?還是另有所圖?」
對於此事,我如何能夠實言相告,只得尋了個比較可信的借口,回她道:「這桑維翰乃是當朝宰相,權傾朝野,何人不想攀龍附鳳,若我能夠得此人重用,求個一官半職,豈還會擔心無法向母上大人復命?」
淳于刺竟然用那小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盯得我面目愈發紅潤,竟不由緊張起來。
她冷冷道:「你休要如此敷衍於我,若你真是有意攀龍附鳳,為何要隱瞞武功高強之事?還不是怕對方心存防備,不肯輕易召見於你?」
我看着她眼中映出的自己,而後又看着眼前這個黑黑圓圓的小臉,如此看來於刺雖稱不上標緻,但還是頗有幾分俏皮,只是那日她是如何將自己打扮成了女鬼的模樣呢?不由打趣道:「若我說見他是為了查清那白易歡之死,你會不會覺得稍顯牽強?」
她皮笑肉不笑道:「若是見上一面便能查明死因,那我倒是也想有幸見識,見識,看叔公子打算用何等的手段。」
眼下我雖不知白易歡究竟是不是淳于昭故意所殺,但七皇子曾說,白易歡的傷確實是淳于昭所刺,淳于刺跟着她師父這般多的時日,又查了這許久白易歡的死因,難道她對她師父就一點懷疑都沒有?故而好意提醒她道:「反倒是你,冥頑不靈,屢勸不聽,莫要引火燒身,作繭自縛才好。」
她竟搪塞我道:「不會,有你在側,我豈會如此唐突。」
「你就不曾想過為何你師父不去,卻執意讓你去?」
「父債子償,師仇徒報,天經地義。」
我知道她對自己師父是程門立雪之情,自幼便惟命是從,只是這尊師命也要分個輕重緩急,是非黑白。故而拉起她的手,推心置腹起來:「刺殺政客,並非如你想的這般簡單,只單殺死一條性命,根本無濟於事。縱是要將他的朝中勢力,餘黨殘孽全部連根拔起,一同剷除,才能真正改變當前的從政導向,扭轉這賣國求榮,俯首稱臣的國之局面。不然僅是取他一人性命,於國、於民根本毫無意義。」
淳于刺聽了我如此一番言語,竟然頗為吃驚的問道:「你究竟是何人?來此處究竟寓意何為?」
我仍舊拉着她的手,「今晚靈將軍大擺家宴,我特意為你尋了身合體的女裝,想讓你以女子之態示人,與我一同前往。若是能,雖不是讓你深居閨中,也想讓你遠離殺戮,尋得一處平安。」
我如此直言不諱,坦誠相待,她卻不為所動,將手一抽,冷冷道:「多謝叔公子美意,女裝就不必了。只是,他日你我莫要刀兵相向才好。」
也對,眼下她備足了十分的力氣要去刺殺桑維翰,又豈會因為我的隻言片語便放下這殺戮呢。淳于刺,刺殺的刺。想來她自從有記憶以來,淳于昭便將這刺殺的使命融入到她的骨髓,灌輸到她的血液中了吧。我也只得乞求上蒼,定然要讓我趕在桑維翰到府之前獻上馮道的頭顱才好。若是不然,那等待我的就只有手刃眼前這個小黑丫頭的命運了。想到此處,我只得哀嘆一聲。「只怕這世人連刀兵相向的機會都不曾留給你我,便一命嗚呼了。」
她盯着我的雙眸,想要窺見我內心深處的秘密,問道:「此話何意?」
想到她曾多次救過我的性命,只得抱誠守真道:「若是能,我願與你一換。」
她見我如此也不再與我言語,站起身憤然走出了屋。
看着她那瘦小的背影,想來她內心一定是不安的吧,想來她定然將我當成油嘴滑舌之徒的吧。也對啊,一路走來,我皆是顧左右而言他,總是又想將實情告訴她,又在關鍵時刻欲言又止。她如何能夠相信我?但我又如何能夠對她實言相告!
眼下我並非不想帶她走,帶她遠離這是非之地。只是我與她的關係究竟為何?我對她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我自己也不知。若說讓我為了她捨棄眼下大展宏圖的機會,捨去輔佐七皇子的志向,那我定然是不舍的。但若讓我真的對她痛下殺手,我定然也是不忍心的。
那日淳于昭說我是他為於刺尋的最後的機會,夜深無人之時我心中也在想,若我真的能夠將她娶回劍派,那不就可破了眼下這殺局?七皇子若是知道她與我的關係,想必看在我的面子也不會將這刺殺的任務派給她的吧。只是若真的讓我娶她,姑且不說她願不願意,我心中也是尚且不甘的。
瞧着自己的幼弟能夠抱得美人歸,我何嘗不也如此希望呢。若是他日我真的娶妻生子,那定然也是要娶一位賢良淑德,傾城傾國的佳人的。即便她沒有武藝在身,但只要知書達理,溫柔賢惠,也是好的。故而我對於刺之情興許也只是虧欠與內疚吧,只是因為無法償還她的救命之恩而造成的自責吧。
想到此處我心中不由逐漸釋然,七皇子曾說人各有命,那淳于刺的命運便由老天決定吧。若她能有生機,我定然是會肝腦塗地,為她冒死一博的,但若她命中使然,我也絕對不會心慈手軟,只要她對桑維翰行了殺局,我便劍隨其後,取下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