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入瓮
慶宗皇帝在駕崩后的第八日葬入皇陵，停靈七日供文武百官及家眷祭拜，出於隱蔽及安全考慮，靈堂設在皇家別苑。
沐王顧庭澤因剛剛大婚不便出面處理白事，葬禮祭奠等一應事務由煜王顧庭軒全權負責。
話說沐王成婚次日，一覺醒來得知父皇已於當日凌晨駕崩，頓時感覺整個人從天堂掉入地獄。
隨後又得知父皇駕崩時所有子女都在，除了他。
心中不免覺得又委屈又憤怒，若不是有裴汀蘭擋着，只怕即刻便要衝到煜王府大鬧一場。
是夜子時，他提着劍去往煜王府。
彼時煜王府門戶大開，無人把守，連燈都沒亮幾盞，似早已等侯他多時，一路暢通來到聽雪苑，現在無論蘇九歌在與不在，顧庭軒都住在此處。
“來了？”
見到沐王，顧庭軒毫不意外，坐在桌旁動也未動，淡淡瞟一眼他手中的劍，挑了挑眉道：“想殺我？”
沐王站得筆直，劍尖指向顧庭軒，聲音微微顫抖道：“三哥，我請你跟我打一場。”
“你打不過我。”顧庭軒低頭喝茶，這回是看也懶得看他。
“請三哥賜教！”
顧庭軒坐在原地穩如泰山。
“請三哥賜教！”沐王這次格外執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顧庭軒又滿上一杯茶，繼續喝。
“請三哥賜教！”沐王單膝跪地。
“青雀，給本王拿劍來。”一直隱藏在廂房不曾露面的人聞聲而動，雙手奉上一把木劍，看樣子早有準備。
看到木劍，沐王瞳孔猛地放大，站起來驚道：“三哥竟用木劍，可是瞧不起我？”
顧庭軒右手執劍站到他對面，神色凝重，“本王的劍從不指向家人。”
“那你為何要在我酒中下藥？”沐王一劍劈過來。
“不想讓你卷進來，真相往往並不體面。”顧庭軒正面迎戰，兩人你來我往打了起來。
看似是兩人打鬥，倒不如說是沐王單方面的攻擊顧庭軒，帶着發泄的意思。
顧庭軒也不拆穿，就陪他打，只守不攻，就這樣竟打了上百回合未分勝負。
“差不多夠了，本王明日尚有許多事務要處理。”
相比顧庭軒的氣定神閑，沐王已是氣喘吁吁，他的功夫本就算不得上乘，不過是可以防身禦敵的程度，並且他一向不執着於武藝，兩人根本不在一個層次。
“還手啊，三哥你為什麼不還手？”
最後，沐王懊惱地扔下劍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口中高呼“父皇，兒臣不孝”，令人聽來心中動容。
他哭得像個孩子，一個剛剛失去父親的手足無措的孩子。
顧庭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他哭，等他哭夠了才輕飄飄丟出一句話：“哭累了就起來，已為人夫像這樣失態成何體統，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沐王委委屈屈，“三哥你怎麼也不安慰我？”
“起來！若父皇還在，看到你這副樣子又要踹你屁股。”
“哦。”
兩人在桌前落了座，好半晌顧庭軒才開口道：“阿澤，對不住，沒讓你見父皇最後一面。”
“可這也是父皇的意思，他匆忙給你賜婚就是想看你開開心心的成親，他不希望你卷進那些骯髒的是非里。”
“父皇說過，我們兄妹幾個唯有你有赤子之心，我們幾個不過是在這個位置上不得不為，而你不同，雖然貪玩懶散了些，但不影響心性，他希望你能一直這樣。”
一席話，聽得沐王狠狠愣住，不止一次想過父皇眼中的他是何模樣，頑劣不堪、貪圖享樂、懶散潑皮、不堪重用……唯獨沒想過會是這般評價。
他的生母早亡，且地位低微，從小他便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貪心，只要當個紈絝王爺吃喝享樂就好，家國大事有哥哥們，無需自己操心。
因此無論別人背後怎麼說他不如大哥三哥，難成大器，他都不惱，有人做榜首，自然就有人會成為榜尾，台上有唱戲的，台下就需要有鼓掌的，他願意做那個鼓掌的人。:筆瞇樓
沒想到父皇卻悄悄看在眼裏。
回憶起過往與父皇相處的點點滴滴，不覺又落下淚來。
顧庭軒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澤，父皇已逝，你該長大了。身為皇子，生來便有責任和義務守護好國家。”
“大哥呢？”
自父皇駕崩后他便沒再見過顧庭朝，隱約聽到有些不好的傳聞，猜想應當與那夜之事有關。
顧庭軒知他早晚會問，總不能一輩子瞞着他，便將那晚長幽殿發生的事揀能說的說了一些。
大意就是顧庭朝夥同白茵茵賣國求榮，勾結大虞向父皇逼宮，結果失敗了，於是兩人都受到責罰。
至於白茵茵和顧庭朝之間的苟且事他隻字未提，還有白茵茵做過的其他齷齪事也沒說。
“白茵茵被終生幽禁，那大哥呢？”沐王遲疑着問出來，“他、他還活着嗎？傳聞說他已自戕。”
“活着，至於人在哪以後再告訴你。”
鬧了一場，哭了一場，又與顧庭軒推心置腹交談一場，沐王心裏終於暢快了些，只是情緒仍有些懨懨。
顧庭軒拿出兩壇酒分給他一壇，“心結已解那便陪為兄喝酒吧，待父皇葬禮過後我就要帶兵出征了。”
“三哥你走了天齊怎麼辦？文武百官怎麼辦？每天那麼多奏摺誰來批？”沐王大驚失色，差點嗆了酒。
“你。”
“我什麼？”
“天齊你來管，百官交給你，摺子你來批。”
“我、我不行……”沐王說話頓時沒了底氣，仰脖直灌酒。
顧庭軒輕哼一聲，義正辭嚴道：“本王問你，何為赤子之心？子民有報國之心才叫做赤子之心，阿澤，你得對得起父皇給你的至高評價。”
“三哥，你誆我！”沐王大呼上當，虧他方才還感動得痛哭流涕。
“字字句句屬實，那些話父皇的確說過。”顧庭軒勾唇一笑。
“不然你以為父皇為何突然讓你參與政事？從小崑山查案起，你就已經進入父皇為你打造的瓮里了，後來父皇病重你也不止一次協理國事批閱奏摺，現在又有何不能？”
沐王：“我可以暫時監國，那三哥你何時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