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可不相會(1)

如此便可不相會(1)

天……整整七天,我與良妃之間的關係僵持得謹慎,許看不出任何,但我心知肚明,良妃如今對我已不若從前,雖表面上維持着主僕之禮,也仍舊溫和如初,卻再不如從前那樣對我上心,每日裏除了自己分內應當做好的事,便再無多話。而長春宮的人因礙着我之前在良主子心目中的地位,面上也恭恭敬敬,但我知道私底下必定免不了多餘的口舌,那日我與良妃的對話,跪在門外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了吧。

最開始心裏的計劃因了這突然的變故而落空,我無從知道良妃為什麼那麼急於求一個可以陪伴八爺的人,更無從知道為什麼是我……但顧及不了這些,我當初依仗於良妃的念想,算是不告而終了,不敢想日後的關係是否不再改變,但至少現在,我的心全然只在一件事情上,即便是沒有良妃,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已是深秋的季節,楓林霜染也不再紅的純粹,卻有一種紅到盡頭的決絕。

我在院塌間備好了食盒,伸手一探,裏邊便是厚厚一層草料,用了柔質的布帛墊了一層在上面,再放入一碗氣味厚重的湯藥,一碗清甜的淡粥,即便是蓋上盒蓋,也能嗅得到濃厚的氣味。

對這鏡子檢視妝容,往日裏都只按着普通宮女的慣例薄施了淡淡的粉,只需略顯氣色便是對主子們的尊敬,但今日我卻抹了厚厚一層顏色在臉上,遮去了這些日子以來形於色的疲倦與焦慮,只淡淡一笑,便什麼情緒也察覺不出來。指尖從臉畔劃下,我輕吁了口氣,成不成……便只在這一天了。

出了長春宮的時候,遠遠望見一個身影,大致看上去,身形略有些像十阿哥,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情形,仍覺有些好笑,但畢竟懷着沉沉心事,我實在不敢耽擱地欲繞開他。但因着一整條開闊地道,竟是無處避匿,只好將食盒捧在懷中低着頭走過。

“好興緻吶!”原以為便可這樣悄無聲息地躲過,但忽而想起,着了一身宮女服飾,卻望見阿哥這等身份的人都不知請安,想要不被留意到……也難了!

“十阿哥吉祥!奴婢方才無禮,望十阿哥寬厚!”作勢福了福身子,他也毫無阻攔,唇齒間彷彿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便揚首而走了。

我心裏着實有些納悶,從前十阿哥並不會如此的。況且這麼些日子未曾遇見,我與他毫無交集,為何是這般態度……想着心事不覺已到了內御膳房門前,環顧四周無人,又暗自替自己打了口氣,便邁着步子進去。

繞着路兒終於望見小雜院,看着地上的瓢盆似是剛有人離去,卻不知為何,從前就寢的屋子卻如鎖了好久一樣,佈滿了灰塵。我忙又向上回綺紅帶我去的那間屋子走去。仍舊是刺鼻的水味撲鼻而來,我掩着口鼻敲了敲門,便聽見有人匍在門上用力的撞擊。

“東廂姐……你開門啊!”

膨!膨!撞門的聲音一次比一次重,我有些詫異……莫非為了隔離東廂姐。這屋子竟從裏邊上了鎖?可四貝勒給我的口信里,明明不曾提及她地這番處境啊!越想越無法忍受,我大聲喊了起來“來人!快來人啊!”

不多時便有幾個模樣生疏的姑娘探了探頭。顯然不曾見過我,但我一眼便認出了其中一個姑娘……曾收下過我一支珠簪子的姑娘!

“姑娘……有事嗎?”這一次,她在眾人中率先開了口,走近幾步問我,心底忽而漾過一陣波瀾,難道四貝勒為我做得事,奏效了嗎?試探着問了句:“這房門是不是從裏邊鎖上了?”

她眼裏流轉過一絲莫辯的光彩,隨即點了點頭,看向身後的姑娘們道:“據說東廂姐染了疾病,說是上頭的旨意,為了怕時疫傳染開,才這樣做的。”

我回應着點了點頭,道“不知這鑰匙在誰的手裏?我是長春宮的司茶宮女,得了旨意來給娘娘的舊人送食盒。還煩請你們管事地來行個方便……”

她露出了為難的面色,瞧了瞧周遭地人,道“這恐怕是不行了,綺紅姐交代過我們,不是有人親自來下命令,誰也不得給開門。”

她語及“有人親自開門”時,有意無意地頓了頓,卻給了我極大的安撫,我忙笑道:“這麼說……你們當中是有人有這鑰匙了?我與綺紅姐是舊識,你們大可放心……不會怪罪到你們頭上的!”說罷,作勢就要進去。

“喛!這可不行,姐妹們快來幫忙攔着,綺紅姐回來若是發了氣,哪是你們擔得起的?”她搶先攔在了門前,掌心朝下按了按,我立刻會意這其中暗示,早已與四貝勒商量后,若是準備充當,看到這個手勢便大可放心救人!

她語畢便見剛剛躲得遠遠的姑娘們紛紛也攔在了前面,怯生生地附和着她的話,看來這綺紅在她們中……也一樣是令人懼怕的角色,我心中暗暗一喜,怎麼沒有想到,恰恰可以利用這一點呢?

我佯裝怒極,大吼道“你們是什麼東西!良主子送份食盒給東廂姐也有你們阻攔的分?快讓開!否則耽擱了正事,待綺紅姐回來望見良主子的旨意被擋在門外,你們全都脫不了這過錯去……再說,那親自開門的人是誰?再大竟能大過了良妃娘娘地分位去?”

半晌,都無人做聲,我心裏清楚她們並不知道綺紅姐與她們所說的親自開門的人是誰,也因着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未曾見過什麼高分位地人,統統都是犯了過錯而來,一定畏於良妃娘娘的身份而怕再惹下什麼漏子,便紛紛小步走開,只有那個姑娘,垂着頭裝作一副可憐的樣子,掏出了鑰匙來,細聲抽泣道:“那姑娘可說好了,我給姑娘開了門,姑娘要保我安穩……”

我自然地頷了首,便跟着她地步子進屋去,一旁的姑娘們早已被傳言駭得連連後退,生怕染上了這種病,我得意地揚了揚嘴角,端出食盒裏的清粥,卻聽身後一個凌厲的聲音忽而響起“賤丫子!誰允許你們給她開門的!”

只一聽,便知道這是綺紅的罵咧,但我從沒有哪一刻如此期待她的出現……彷彿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只待着拉動引擎的那一個小小瞬間一樣,讓人心裏緊張得不由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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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祗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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