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最好不相對(4)

第六最好不相對(4)

日清晨起來梳妝,綰好早已習慣成自然的髮髻,對着仔細看了看,從最初的陌生到現在的習以為常,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不適,卻彷彿早與這個身體融為了一體,思想與情感,也因着這個小小的人物而在時空的逆流中身不由己地被動着、接受着。不是沒有想過要逃離與躲避,只是被這時空的齒輪逼轉得無法停下步子,便只有被迫忍受着,竟沒想過有這樣一天,我的喜怒歡笑全因了這個時代的一些人一些事而變化着。

“素顏……”一雙纖柔的手忽然搭在我肩上,我不覺駭然一驚,回頭一看亦是將我鎮住“良主子!您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她按下我的身子示意我繼續坐着,瀲灧的唇角勾起一個淡淡的讓人心安的笑容,我卻不能安然,執意起身請了個安:“良主子怎麼沒在房裏休息……這麼早便在奴婢房裏,該是奴婢不敬主了!”

良妃搖了搖頭,眉眼間卻多了幾分愁思與凝重,微喘着道:“是我有些話想和你談談,今日咱們無關主子奴婢,我有幾句體己話與你說。”

我恭敬聽了,忙扶她在我床枕上靠下,她卻擺擺手,赧然笑了笑“也不是什麼弱不禁風的命,這輩子……什麼不堪的活兒事兒沒做過?只是枉顧了萬歲爺的幾分眷顧……”

看着她蒼白憔悴的面容,我心裏不覺有些地替她嘆息……史冊記載里美艷冠一宮,寵幸無比的良妃衛氏。終了卻被那個痴痴遙望了一生、等了一生地男人叱作辛者庫賤婦,將心比心,她的心裏又有幾許凄涼?帝王的愛果真是不可奢求的,天下女人,邁入皇宮抑或未入皇宮的,其實都一樣,無故於哪個金碧輝煌的夜裏他曾對怎樣的女子許下了一生,金口玉言,卻終躲不過變心的決絕。如同雨落不上天,覆水難再收。聰明的女子或許懂得就此在這金碧輝煌之中安度了短暫而枯乏地一生,但顏老朱黃時,誰不會感嘆曾經的紅羅斗帳。綃金卷羽?便是謂之千古一帝的明君也躲不過此吧,我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腦海里倏然閃過一雙冰冷的眸子……他!終究也會坐上那個高不可攀地位置,大概也同了這無數的男子一樣……最終是山盟雖在。情已成空吧!

“你這丫頭……想什麼這麼出神?”良妃伸手在我目前晃了晃,眼裏有疲倦卻溫和的笑意。

“我……不!奴婢只是替娘娘覺得不甘而已!”我忙扯回思緒,急變着答道。

“呵……再不甘又如何?這麼渾渾噩噩走了一遭,唯獨只剩下禩兒。是我這一生最想還的願……咳咳!素顏……”她忽而大咳了起來,我忙遞上去帕子,她卻只緊緊拽着我地袖子。擰眉強撐着“素顏……我只問你一句話……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可願意始終陪着胤禩……咳……將來無論他如何。都不拋不棄?”

“娘娘先別說話,您需要休息!”我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只替她輕拍着背又端上一碗茶水。

“哐當!”一地陶瓷碎片驟然綻開在牆角,隨之濺起一片水漬,斑駁在漆木的床腳上,我一驚,忙咚地一聲跪了下去“奴婢該死!”

印象里……良妃從未在我面前發過這樣大的脾氣,縱使是被德妃逼着,她也再一味地保全我,而這一次,她卻……

“別給我說這種虛情假意的話!住進長春宮地這半輩子我聽得還少了……所有人都口口聲聲地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誰又真正把我這個不得寵的卑微女子放在眼裏過!原以為你會和我說幾句真心切意的話,你卻……罷了!你走……我也不再為難你!”良妃氣極,幾句話出口已喘得厲害,見她捂住胸口,面色越發蒼白,我只得重重地磕頭,冷硬地地板上,一下……兩下……直到感覺額上已有汨汨熱流滑過,才聽良妃虛軟地道了一聲:“起來吧!”

我有些搖晃地站起,險些又再次跪倒下去,半晌,才低聲道了句“娘娘身體重要,奴婢扶您回房歇息!”

“好了,你先回答我地話。”冰涼得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就那麼從她地兩片薄唇中溢出,那一刻,腦子裏當真是一片空白的,不論過往點滴還是那些來之莫名的情愫,在一瞬間都通通忘卻,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奴婢對不住娘娘厚望,奴婢……不願意!”

齒縫間擠出幾個字眼,卻根本不像我的聲音,我不敢抬眼看良妃的神情,埋着頭卻仍是聽見一聲略帶些嘲諷的嗤笑,越是輕淡,越是讓人覺得隱隱的恐慌。

我思忖了一時,又突兀地補充道“奴婢分位普通,不堪配上八爺那樣高貴的人。只是娘娘大可安心,奴婢一直敬仰八爺平和溫潤的為人,若只作一個服侍裡外的丫頭,或者有幸與八爺成為朋友,定當在八爺雲深水窮之時盡奴婢的一份力,奴婢也能報的上娘娘的一片心意了!”

“論起家世……你也不及在我面前道不堪吧?”有些辯不清喜怒的一句話,淡淡地掃過我耳畔,良妃也不再多說,便自撐着下了床榻往屋子外走去,我走近欲扶住她卻也被一拂袖帶開,心知此次是真的惹怒了娘娘,心裏愧疚難當,只得疾步去預先拉開了門,卻也驚呆。

屋子外齊刷刷地跪了一排人,從屏兒姑姑到崔錦、彩菊……還有長春宮裏大小服侍的宮女內監們,無不帶有一種奇怪的眼神凝着我,一時之間我被盯得有些難堪,只別過頭去留意良主子腳下的路,再抬頭時,良妃已極其高貴地佇立在眾人中央,略帶些威意地道“今日之事有誰敢說出去隻字片言,這長春宮就不再留他。便是八貝勒,你們也給我守口如瓶!”

說罷,她迎着秋晨里泛着寒意的冷風走去,屏兒畢竟是跟久了主子的人,忙嫻熟地跑上去攙住了她,而其餘的目光,仍舊未能夠脫離我身體的分毫,今日之事,想必是瞞不過眾人耳目了吧,只是不知道我在長春宮的日子……還能有幾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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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祗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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