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想當姑娘的丫頭

只聽素卿朗聲道：“我不把世人的口舌當做一回事，我只做好我自己，也就是了。古人云，君子不欺人於暗室。我的操守，不是給世人看的，是為我自己守的。

我原也不是什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沒吃過一點苦、受過一點累的千金大小姐，您說的那些好東西，我也不羨慕，真說讓我過苦日子，都到這地方了，姑娘我還能怕苦么？”

春娘唇角微微抽動，牽動着臉上的肌肉也一顫一顫的，半晌，方道：“好，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你想守着，那便讓你守着。我原想着，憑你的資質，做個清倌人，也不是不可以。於你，總算是淪落風塵，不幸中的萬幸。可是，你既然不願意，那好，也須怨不得我，只不過總有你後悔的時候。到那個時候，你再想來求媽媽我，讓你少吃苦受罪，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陳素卿忍耐着心裏的煩亂，與頭昏腦脹，輕輕地闔了闔眼眸，穩住心神，方站起身來，直對那春娘正色道：“任憑於你。”

一言未了，陳素卿在地上。

春娘微不可見地笑了一笑，笑容卻是轉瞬而逝，隨即一臉擔憂地叫過小蓮，一起拉着素卿躺回床上。

躺在床上的陳素卿，眼睛直直地往上看着，她還不太想得明白，自己此時，為什麼會這樣的站不穩當。

這也不像是在車上被捆的時間太長了的樣子，還記得，從車上下來，走進紅香樓，聽春娘說了許多話，又跟着小蓮走到後面來，卻也沒有跌倒或碰到什麼啊，怎麼一覺醒來，卻變成了這個樣子了。

難道說，她們在給自己的吃食里，下了迷藥了。

沒錯，一定是下了迷藥了。

前世便聽人說起過，這紅香樓里有迷藥，亦有些旁的葯。

重活一世，怎麼竟然把這些都忘記了。

陳素卿啊，陳素卿，你怎麼這樣糊塗？

可是，不對啊，上一世的時候，自己不記得，她們給自己用過葯啊，那時，自己是將軍府的大小姐，春娘甚至於知道自己有些拳腳劍術，怎麼都沒有給自己用過迷藥，怎麼到現在，反而用上了呢？真真的是奇怪。

看着神情迷茫的素卿，春娘像是會變臉似的，含笑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大的氣性？我自問，我這半天，說的話沒有一句是為我自己，都是在為了你好，你不願意，便不願意，你說說，這一下子到地上，要是真的摔出個好歹來，可怎麼辦呢？

媽媽我，雖是干這個營生，可我這個心，最是軟了，你這別說是摔斷了胳膊，摔斷了腿兒，便是擦破了點皮兒，豈不是讓我，心疼壞了。”

說到最後還拿着一方桃紅帕子，按了按眼角，擦一擦那並不存在的淚水。.

陳素卿嘴角微揚，眉宇間卻是全無笑意地道：“您不用跟我這個樣子，我能說的話，都同您說了，我現在頭暈得厲害，您要是真心善啊，您就讓我躺一躺，等明兒好了，再攆我去做粗活兒去。您要是不許啊，那我……”說著，便掙扎着要起來。

前世，她已經有了與她相守一世的靖王殿下，這一世，她不能再做迎來送往的事兒了。她不能再賣笑給別人看。

縱然，上一世，她的結局並不算好，可是，靖王待她的好，是真的。

不論怎麼看，這一回，她都不能再答應春娘。

春娘將素卿按回床上，道：“行了，真是夠要強的，誰說要攆你？你給我好好的待着，有什麼話，咱們慢慢地說。小蓮，好好地照顧着姑娘，別讓她有一點煩心。我明兒再過來。讓我聽到她有一句抱怨的話，別怪我不依你。”

說罷，便如風擺柳一般地走了。

看着春娘離去，素卿微微地闔了闔眼。

小蓮笑勸道：“姑娘，您睡吧，您放心，媽媽她頭半個月，不會對您用強的。”

素卿忍着頭疼，道：“你幫我看看，有涼水么，給我來一些。”

“姑娘，涼水沒有，您要是要熱茶的話，倒是能給您弄一些。”

素卿忍着煩悶道：“能有熱茶，怎麼反倒沒有涼水呢？”

小蓮笑道：“媽媽說，女孩子不能貪涼的。”

聽到小蓮這樣說，素卿的心裏，倒是來了性質，春娘，再怎麼說，也不過是拿她們這些姑娘當搖錢樹，怎麼倒還能對小丫頭說這些注意保養的話，實在奇怪。

只是，些時的素卿無暇琢磨這些，只對小蓮笑道：“好啦，我要涼水，也不是用來喝的。我現在頭暈得很，來就涼水，精神精神。”

小蓮點了點頭，道一聲“那好，我去給您倒去。”便輕快地出去了。

屋裏，只餘下自己一個人，素卿這才想起找一找那隻牛頭口中能觀過去的紅翡鐲。

輕抬玉腕，沒有；

細看腰見，並無。

究竟能在哪裏呢？此時素卿，一點頭緒也沒有。

很快，小蓮端來一碗水。

素卿接了過來，手有些哆嗦地端了過來，毫不猶豫地便倒在了自己的頭上。

一碗水下來，多少爽快了一些，頭也不那麼地疼了。

小蓮便要去拿手巾，素卿將手一擺，道：“不用，就這樣，挺好的。”

小蓮不無關心地道：“回頭，傷風了，該怎麼辦？”

素卿輕輕哂笑一聲，道：“那又如何，這個樣子，還怕什麼傷風么？”

小蓮抿了抿嘴唇，勸道：“姑娘，我勸您一句，初來這裏的姑娘，比您鬧得厲害的，多得是，到最後，也都聽了媽媽的話了。

其實，要我說，這也沒有什麼不好。那些姑娘們，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哪一樣不比我們這些小丫頭強？真有那個心善的爺，還能把姑娘們給贖出去。”

聽到這裏，素卿心念一動，問道：“小蓮，你想做姑娘，不想做丫頭是么？”

小蓮卻是沒有絲毫避諱地道：“是啊。可是媽媽不許。她只讓我做丫頭。

可是，我覺得，我哪裏也不比別人差。不過，媽媽就是不同意，這些年，她也不肯讓人教我什麼。

不過我也挺聰明的，跟您說句媽媽都不知道的話，我這幾年裏，便是跟着她們旁邊看着，也認下了幾個字，別的不說，我出去看個告示什麼的，連猜帶蒙的，也能念下來的。

論模樣呢，我是比不上那幾個頭牌的陸月春、紅流蘇的，不過，總不比那些二路三路的姑娘差。不知道為什麼，媽媽她就是不同意。”

說到最後，抱怨的神色，顯露在小蓮的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