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生之後，我還是我么？
春娘說話，還是與記憶中一樣，除卻把她陳素卿錯認做李桑生外，再沒有半點不同。
只是，李桑生又是哪一個呢？
倒是蠶兒，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倒是哪一個呢？
自己卻不記得，當初，在紅香樓，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熟悉的春娘，用熟悉的語氣，當著她的面，說著陌生的話。這讓陳素卿一頭地霧水。
春娘看陳素卿眼光迷離，只當她是一路上顛簸，飲食不繼，又被自己一番話說得愣住了，哪裏想得到，眼前的這個人，根本不是自己所知道，今日要被送來的李桑生。
春娘繞到陳素卿的身後，拽了拽繩索，想要解，卻沒有解開，一着急，從身旁的茶桌上，拿起削水果的小刀來，往繩索一劃，替陳素卿解了繩索。
“好了，姑娘，我知道，這一路上來，你受了苦了，可是這也是沒法子不是？您之前，再怎麼著，也是在囚牢裏出來的，不敢輕易地給你鬆綁，如今，就算是到了家了，往後，只要你肯乖乖地跟着媽媽我過日子，沒有你的虧吃。好了，今兒你剛到，咱們也不用在這裏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小蓮，先帶着姑娘，回屋去歇着。我那邊也讓廚房安排了吃食，一會你吃完了，再洗個澡。今兒便什麼也別想了，吃飽了，喝足了，好生睡一覺，有什麼話，咱們明兒再說。”
陳素卿身上的繩索被解開，一雙手臂，瞬間酸麻疼痛齊湧上來。低頭看了一眼春娘手裏的刀，有心把刀奪過來，逼着春娘，送自己出去。
只是，一則，出去之後，也實在沒有地方去，再則，自己的手臂麻木，聽春娘絮絮叨叨地說了這麼一通之後，漸漸感覺出疼痛來。
一直沒有被陳素卿注意到的小蓮，含着笑開口道：“媽媽，送李姑娘去哪間屋裏啊。”
春娘一改方才還算和善地面孔，冷着臉，彷彿能滴下水，凝成冰似地道：“蠢貨，白讓你每日裏跟着我了，還能是哪一間，我旁邊的那間啊。”說著，還伸手要擰小蓮的耳朵。
小蓮一副害怕得想躲又不敢躲的模樣，道：“哎呦，媽媽，小蓮知道了，您饒了我吧。我知道了。”
春娘放下手，道：“罷了，不想罵你，再有下回，叫吳成打棍，你就記下了。”
吳成，是紅香樓的打手，會些功夫，便是遇到來鬧事的，也能給頂住，不過，他的棍棒，打的更多的是舂娘眼裏不夠乖覺的姑娘、丫頭們。
曾經，陳素卿也多蒙其照顧。
小蓮苦着臉，還是千恩萬謝地，上前攙着陳素卿。
二人往後走着，還沒出樓門，只見一個身穿白紗衣，下着水紅裙子的妙齡女子，閃了進來。
那女子看了一眼陳素卿，也沒說什麼，便繞了過去，直奔春娘面前，笑道：“媽媽，可是讓我好找。”
春娘的聲音，帶有一點少有的慈和，道：“說罷，你大姐姐剛來過，你又有什麼事兒。”
那女子笑道：“媽媽您還說呢，大姐她新得一管簫，每日裏，只跟我們顯擺。”
春娘大方地道：“不過一管簫，能值什麼，二十兩銀子，夠不夠你用的？”
“您知道，我最不擅簫了。”那女子有些忸怩地笑道。
春娘輕笑一聲，道：“那你要什麼，又是棋譜？要多少錢？”
那女子愈發地忸怩起來。“倒不是棋譜，前兒往劉老爺家裏，看他的三姨太，有副象牙青玉的棋子。”
春娘笑道：“你這可叫獅子大張口了，得，二百兩，不能再多了。”
“謝謝媽媽。”
那女子嬌笑地聲音，從背後傳來。
陳素卿心裏暗道：“一切，都還是老樣子，眼前的一切，都是春娘的一場戲，待自己吃飽喝足，洗過澡，安穩地睡上一覺后，第二天，春娘就該說了；你是想過小蓮這樣朝打暮罵的日子，還是想過那些姑娘們，要什麼有什麼，不亞於尋常官府小姐的日子呢?可惜，那個時候，自己還太小，什麼都不懂得，只想着，安穩地過日子，不想挨打了。便虛與委蛇地點了頭，成了一個清倌人。如今，重活一世，自己真的還要走上老路么？前世，受了那些苦，到最後，雖然遇到一個疼寵自己的靖王爺，一生也算是榮華富貴，可是，到頭來，還不是被王妃逼死么？如果，不是王爺同鬼差打了一個賭，自己那時便真的徹底地死了。說起來，憑着自己的功夫、針線，縱然過不了太好的日子，想要活下去，也是沒什麼問題的。自己還有必要，再去依附靖王，害他錯失了江山么？”
一時，被小蓮扶着進了屋，素卿看到桌上擺着一碗飯，一碗湯，幾樣小菜。床邊還有梳妝枱。窗前還放着花。倒是一處清雅所在。
小蓮一邊盛飯一邊對陳素卿道：“姑娘，我知道您手不得動，我喂您。”說著，又往飯上澆了一勺湯。
陳素卿就着小蓮的手，吃了飯菜，又被小蓮伺候着洗了澡，換了乾淨衣裳。
小蓮道：“姑娘，我幫您梳梳頭罷。”
陳素卿向小蓮微微一笑，道：“有勞你了。”說著，便會到了妝枱前。
這一坐到妝枱前，陳素卿徹底呆住了。
鏡中的臉，不是她的，而是一張有些眼熟，卻又完全想不起來的臉。
難怪，春娘會叫錯名字。.
不是春娘叫錯了名字，是自己附錯了身。
自己如今，不是陳素卿，而是那個叫做李桑生的姑娘。
李桑生，後來你的花名兒又叫什麼呢？
你的一生境遇，又是怎麼樣，你會不會過得好呢？
我又能不能過得好呢？
我現在，到底要怎麼樣呢？——已經附身在李桑生身上的陳素卿，不停地問着自己。
可是，現在，她又一點頭緒也沒有。
看着鏡前呆坐的姑娘，小蓮笑問道：“姑娘喜歡梳什麼樣子的。”
附在李桑生身上的陳素卿，心中迷茫，只是“嗯”了兩聲。
小蓮又問了兩遍，才敷衍着回了一聲：“隨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