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領導面前
海城距離省城濱州一百二十公里,開車上了高速,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就可以到達濱州市區。作為東部地區連接南北的重要省份,濱州一直以來都是南北方信息以及物資往來流通的重要通道,也正是如此,也造就了今日濱州市交通四通八達,經濟飛速發展的良好態勢。即便是國際上的對外貿易額銳減的情況下,因為國內的物流貿易也使得這座城市的繁榮並沒有因為外界大環境而停滯下來。
相反,國內的內需市場擴大,更使得這座歷史文化悠久的重要古城,再次的散發著它青春的活力。
海城是建國之後才由地區改成的市,發展歷史與濱州這座擁有千年歷史沉積的城市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
從高速上一下來,進入市區的路上,白文靜也難得仔細的透過車窗欣賞着這座到處充滿了現代化氣息的古城,時而幾座還保有明清時期的建築,以及民國時代以及解放后的老樓都穿插其中。
別的不說,每當經過某某帶有國營性質的老廠,又或者是黨政機關所在地的時候,都會發現其中那明顯帶着時代氣息的建築以及特殊的文化氛圍。這一點和杭州以及上海都不相同,杭州古香古色卻是偏安一處。上海市後來居尖端的優勢。可是濱州不同,濱州本來就是詩書之鄉,再加上千年的文化沉積,又有當年抗戰時期留下的大批日式建築,使得這裏充滿了奇異的色彩。
這麼說,在白文靜決定下一次有機會一定帶夏小青和白素兒來這裏好好轉轉,實在是有很多地方值得去看。
濱州市區內的路況很好,街道都很寬,一般都是八車道。因此即便是車輛很多,也不顯得有多擁擠。所以車子幾乎是沒有費什麼周折就到了目的地。
濱州老幹部療養院位於市北老城區的新風情旅遊街一帶,這裏最初是一幫白俄以及猶太人建築師建築的,所以建築都很具有地域風情。另外,也就是解放前都是一些日據時期官員們的聚集地,所以房屋都是以二三層獨門獨院地小樓為主,結構典雅帶着幾分北歐風情。到了解放之後,這邊又成了市政府工作人員以及家屬的居住區,一直保留至今。
街道兩旁都是一人難以抱攏的高**國梧桐,鬱鬱蔥蔥。一副恬靜祥和的樣子。
白文靜一下車就喜歡上了這裏,只不過遠遠的看着街道的另外一面似乎有些喧鬧,李局長順着他的目光瞄了一眼,就笑道說:“不用看了,市政府年初就下了命令,要翻新這一片的舊房子。那一邊的房都殘破不堪了,所有現在要拆除重建。”
“重建?”白文靜遠遠望了一下。問道:“還是保留以前地建築風格?”
“那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聽說有承建商看重了這裏。打算建成一片高檔地住在小區。呵呵。現在有錢人是越來越多了。”李局長有些羨慕地說道。
白文靜猜測了一下。檳城目前地房價一般都是在七八千一平米左右。這還是因為金融危機才會下降這麼多地。要是建高檔住宅區。估計加錢最起碼要翻一番。只不過現在國家似乎有命令規定禁止這些高檔別墅地審批用地。更是大批地開發經濟適用房。要是這麼說地話。能夠單獨開發這樣一大片土地地地產商。身後地背景一定很雄厚。最起碼與政界地關係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地。
要不然怎麼說房地產這裏面地水深着呢。要是沒有一點實力地話。最好還是不要
不過這些都與白文靜沒有太大地關係。跟着李局長下車穿過一條小街巷。繞到後面。眼前赫然就出現了一個面積寬闊地小花園。通向花園地是一個搭建起來地葡萄架。連接着外面與內部。傳過去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典型地拜占庭風格地二層樓建築就出現在白文靜面前。
“這裏就是療養院了。因高級幹部休息療養地地方。所以外面沒有掛牌子。”李局長給白文靜解釋道。
白文靜點頭,盡避沒有掛牌子。但是建筑前面的大門前依然有解放軍戰士在持槍站崗,一旁光是掛着一塊寫有“軍事區域,嚴謹外人出入”地牌子。
看到這個,白文靜就對此處有了一種莫名的好奇。不過在門口登記后,有專人出來接待,聽李局長的意思,這名三十幾歲的年輕人是今天要見領導的私人秘書。
“我姓崔。”崔秘書自我介紹道。與此同時,他地目光也不住的再白文靜地身上打量,眼神中不經意的流露出幾分驚訝。
實話今天白文靜他們來之前,領導就有給他打過招呼,說有一位白醫生今天要過來給自己看一下身體。剛開始他也以為是哪一位專家教授呢,有資格給他們領導看病地醫生,年紀少說都會上四十,可一見白文靜如此年輕,要說不吃驚那肯定是假話。
不過能夠在這個級別的領導身邊擔任私人秘書,必定有其過人地地方,最起碼喜怒不形於色這一點,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白文靜信步在崔秘書的陪同下進了療養院,說實話,療養院並不是很大,平時來這邊的人也不多。最多的時候,在這裏,都算是熱鬧的時候。而一般的時候,這邊所有的工作人員基本上也只為一名領導服務。
因此從門外到特護病房這一路上,白文靜算是見識了什麼叫真正的“安靜。”
崔秘書似乎看出來白文靜的驚奇,就笑道說:“平時這邊就很少有人來,一般都是我們書記在這邊住…現在大家都喜歡去溫泉山莊那樣的地方療養,所以這邊倒是無人問津領導就是喜歡一個清凈,人家都不來才順他的意呢。”
白文靜笑了笑,神色淡然的跟在後面。
特護病房內的佈置很樸素簡約,但是又不失雍容華貴,五星級酒店的水平。充滿了威嚴的氣息。
那是一個穿着灰色睡袍年過古稀地白髮老人,帶着一副老花眼鏡,依靠在床上,靜靜的拿着一份報紙在看。
聽到門口響動,這才放下報紙抬眼看來。
崔秘書示意白文靜和李局長停步,先上前打招呼道:“呂書記,李局長還有白醫生到了。”
“他們到了?這麼快?”說著這才算是看清楚眼前的人,也發現了李局長和白文靜的存在。
李局長在一旁低聲對白文靜說道:“老書記的眼睛有些不好使,看清楚人要慢一白文靜心中一動,估計這位呂書記估計有白內障或者是一些神經性視覺障礙的病症。不過都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要看報紙,還要和自己這個“無名小卒”見面,倒是人老心不老啊!
李局長這時很大聲的叫道:“老書記,我是小李啊!我來看你了。”
白文靜驚愕的看了一眼身旁差不多有五十歲的李局長,聽到那一聲“小李”覺得有些對不上號。不過再看一下呂書記的年紀以及身份地位,這個小李也算是名副其實。
“小李啊!叫那麼大聲幹什麼!以為老傢伙我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靈光啊!”呂書記面色不悅地說道。
李局長倒是顯得與呂書記很親近的樣子,陪笑道:“哪能啊,我這不是見到老領導你有點激動嘛。”
“你就那張嘴好。”呂書記打趣道。隨即推了推眼鏡。把報紙丟到一邊,目光看向白文靜,笑道說:“這位就是白文靜白醫生吧。”
白文靜笑着點頭,上前一步道:“呂書記您好,見到您很高興。以前只有在電視裏見過您,沒想到還能見到本人。”
呂書記聞言哈哈大笑,說道:“我看你是想說,竟然見到活人了吧。我可是一隻腳要進棺材的老傢伙了,估計你歡見的。不過你這位小醫生,倒是年輕的很。比我想像中的還是年輕。不過也正應了那句話嘛,自古英雄出少年。年輕有為,後生可畏氣道。
“小崔啊!還不請客人們坐下,倒茶。”呂書記吩咐道。
這位呂書記盡避慈眉善目的,但是舉手投足之際都流露出一種很強烈的威嚴。這是多年身為上位者所積累的氣勢!
白文靜倒是真地在電視裏見過這位呂書記,來之前他可沒有想過自己要見的領導竟然來頭這樣大。
到這裏。這位呂書記究竟是何許人也?白文靜也僅限於知道人家是早期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十幾歲就在延安參加了革命。參加過抗戰,抗過美。援過朝,後來離開軍隊。一直在地方工作,文革的時候卻是因為根正苗紅,又有軍隊背景,所以僥倖躲過了那一場風暴,等到動亂結束之後就進了中央工作。然後一直都在經濟建設單位擔任要職,直到退休。
可以說,眼前的這位老書記那絕對是實力派的政治家,即便是退休了,在中央或許是地方,那也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至於李局長又是如何和呂書記拉上關係的,這個白文靜就百思不得其解了。眼下背景深厚的呂書記親自找上自己,白文靜心中倒是忐忑了起來,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同時白文靜也算是真切的領會到什麼叫做“不怒自威”了。
茶水很快擺在面前,呂書記就讓了一下,笑道說:“白醫生現在是不是還在奇怪老傢伙我為什麼會找上你吧。”
白文靜看了一眼李局長,李局長也笑道:“我只是按照老書記地吩咐照辦就是了。你可別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倒是撇清的乾淨。
白文靜笑道說:“呂書記,其實我就是一個外科醫生,找我來,也無非是給您老做一個身體檢查,除此之外,我還真就不知道哪裏還能夠幫得上忙。”
“自謙了啊!”呂書記微微一笑。隨即又說道:“不過你都說自己是醫生了,看這風塵僕僕地樣子,怕是一下車沒有休息就直接過來了吧。怎麼樣,是打算現在就給老傢伙我看病呢,還是休息一會。”他也不說今天的主題,而是跳了過去問白文靜。
“就現在吧,如果呂書記方便的話。”
其他的白文靜或許真的要敬畏一下人家這種老革命家地氣度,可要換成講自己地本職工作,白文靜身上馬上流露出不亞於呂書記地那種氣勢。不光是呂書記感覺到了。就是一旁地李局長和崔秘書也頗為驚訝。要知道即便是本省的高級官員見到呂書記,那也絕對是低了一頭,倒是少見有人能夠在呂書記面前如此鎮定自若地!
當然,這份震驚的前提,還是白文靜的年輕。
“年輕就是好啊!”呂書記這麼突然的一句,也不知道是在感慨白文靜年輕人的精力旺盛,還是在感嘆自己地即將離開這個世界。
不一會,療養院的醫生和護士也趕到了,還帶着一些專用的檢查設備。
對於外人來提呂書記做身體檢查。療養院的醫生們對此卻是不屑一顧。能夠在此處工作的醫生,哪一個沒有點真才實料!不過人家領導的話,那就是天!是天,大家就得聽着。
包何況伺候過如此多的領導,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有什麼特殊要求的大家沒有見過?而且找外人來檢查看病地也不是第一個,因此其他人見到白文靜除了冷漠之外,卻也沒有表露出有多麼的驚訝。
白文靜不理會其他人如何看,如何想。他知道這個所謂的檢查也不過時今天進入主題的前戲,人家十有**也是抱着可有可無的態度。可是白文靜卻很認真。直接向主治醫師要過有關呂書記的身體檢查記錄,先是翻看了一下病以往的病歷情況。再看一下都吃什麼葯物,做到心中有數。
白文靜的謹小慎微很讓在場的醫務人員不屑一顧,在吃驚他年輕之後,就在心想着自己心中沒底還不是要看我們的治療記錄!
心裏這樣想地,表情上就不經意的流露出來。可惜當事人根本就不看他們。
病人地檢查記錄內容很詳細。白文靜這才知道呂書記此時的身體狀況是多麼的糟糕,除了一般老年人的常見病之外。最要命的是他肝臟部分出現了嚴重地感染,主要是肝大及脾功亢進。食管、胃底靜脈曲張及腹水,並可有輕重不等的肝功能損害。
這一類地病拄於是門脈高壓症。多由肝硬化引起,一般以內科治療為主。但在某些情況下,仍需手術治療。
而且除了明顯的癥狀之外,現在呂書記還有嘔血和便血,以及腹水地記錄,看到這些,白文靜的眉頭就不由得皺了起來。
“病人現在有明顯門靜脈高壓,伴有廣泛地食管和胃底靜脈曲張,並有嚴重的或反覆多次曲張靜脈破裂大出血…這樣的情況已經不能夠再等了。應該儘早爭取行分流術治療才行。”白文靜自言自語道。
李局長也緊張了起來,原本他也以為老領導在療養院,三高”那些常見病而已,卻沒有想到竟然到了要動手術的地步。於是急忙問道:“很嚴重?”
白文靜點點頭,說道:“是很嚴重,不過呂書記的情況似乎不適合做常規的手術。”
一旁的主治醫師聞言冷笑道:“原來白醫生也知道啊!不過這種手術時機甚為重要,急症出血時盡量避免分流手術,應經保守治療使出血停止,一般情況好轉,肝功為、級時再施行手術為宜,此外,年齡最好在五十歲以下。預防性分流的意見分歧較多,適應證更應謹慎。”
這名醫生在說到年齡的時候,加重了語氣,似乎在提醒病人的年紀已經遠遠的超過五十歲了。而且身體情況也不允許做這種高強度的手術。
白文靜聞言看了對方一眼,主治醫師看樣子年紀也有五十上下了,兩鬢斑白,看起來很嚴肅的樣子。
不過正如這名醫生說的那樣,雖然說臨床上應用門體靜脈分流術治療門靜脈高壓症已有近半個世紀的歷史,它對降低門靜脈壓力、防止食管胃底靜脈曲張破裂出血有一定效果。但因手術操作較複雜,手術對門靜脈血流動力學影響較大,併發症和死亡率均較高,所以必須嚴格掌握其手術適應證。
而這名主治醫師所說地分流術兩大類,全分流術指門靜脈的主幹或主支分流至腔靜脈系統。包括脾腎分流術、門腔分流術、腸腔分流術、脾腔分流術等。
此類手術常剝奪了入肝血流而引起肝性腦病和肝萎縮等嚴重併發症。
選擇性分流術指僅有選擇性的將門靜脈系統的脾胃區靜脈分流至腔靜脈系統,保存了入肝血流,達到既能防止出血,又減少損害肝功的目的。
而在臨床常使用的術式有遠端脾腎分流術和冠腔分流術兩種。
就呂書記目前的情況看,主要是要進行脾臟切除。在行脾切除同時,利用脾靜脈近端與左腎靜脈前壁行端側吻合術,使高壓的門靜脈血經吻合口流入低壓的腎靜脈,達到降壓目地,同時也解決了脾功能亢進問題。但因吻合口較小。術后易發生狹窄和血栓形成,同時肝性腦病發生率亦較高,近年漸被選擇性分流替代。
不過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的是這些手術的強度對呂書記來說,還是太困難了,恐怕只有放棄治療一種辦法。如果不手術的話,呂書記最多也只能夠存活一年,或者說,是兩年。這中間還要考慮病人的自身免疫狀況來決定。
對此白文靜一時間還真就拿不出一個切實有效的解決辦法,而他這邊一遲疑。那邊的醫務人員就更對他不屑了。
要不是有呂書記以及李局長等人的面子,估計當場就要有人指着白文靜的鼻子罵他出來“招搖撞騙”了。
呂書記似乎對自己地身體情況很清楚。見白文靜臉上很糾結的表情,之前抱着的一丁點希望也落空下來,不過卻很快的露出笑容,大聲說道:“白醫生,老傢伙都活到這麼大歲數了。這生死也都算是看透了。要是為難的話,就算了。”
白文靜聽到這話。眉頭分開,笑着說道:“我再看看。”
完。就抓起呂書記的手腕,關心的說道:“最近呂書記的胃口怎麼樣?療養院應該給呂書記安排的都是一些高熱量、高蛋白、低脂肪、低鹽飲食和豐富的維生素地食物
不提這個還好點。一說起這個呂書記就有幾分不高興的說道:“他們也都是這麼說,不過那吃地卻讓人嘴裏能夠淡出鳥來。還說是為了我這個老傢伙好,他們也不想想我這個老傢伙還能夠活幾天了。趁着能吃能喝的,還不趕緊的滿足一下這個饞嘴?”
聽到老領導的批評,下面的主治醫師馬上陪笑道:“老書記開玩笑了,我們也是為了書記地身體照想…”
“少用這話搪塞我。你還不如和我說,該吃點什麼就什麼來的舒服。”要不然怎麼都說老小孩兒呢,別看剛才呂書記一副很威嚴地樣子。現在一發起小脾氣,在白文靜眼中這就是一個老小孩兒。
下面的工作人員一臉尷尬,老書記卻是忽然驚訝地問白文靜:“沒想到你還會號脈?”
白文靜笑着說道:“學過一點中醫。皮毛而已…”
一名醫生不屑的低聲說道:“知道只是皮毛而已,還敢拿出來丟人顯眼?”
他聲音不大,但是周圍地人聽的都很真切,只有距離稍遠一些的呂書記和白文靜隱約聽到一些,卻不是很清楚。
不過白文靜耳朵一動,嘴角卻流露出幾分自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