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給本宮一幅挼送城主的畫像
彼時,她還是個四五歲的少女,因為是正宮嫡出,所以在宮中無憂無慮,她也曾想過自己就這樣平淡快樂的過一生。
直到那一天,元后將她叫了回去,母女倆在殿中談了大半個時辰,其實多是元后在說,坤玉斗在聽。
冗長的故事裏其中就有一個名字——秋深,在她的記憶里佔據了不深不淺的位置。
元后第一次提到秋深時,面上還帶着微笑,像是很喜歡這個亭亭玉立的少女,這讓還年幼的坤玉斗在心裏沒由來的生出一股嫉妒,算是她年少時期的第一股負面情緒。
後來元后又出宮修行去了,她時常出宮修行,宮裏的人早就見怪不怪。
於是坤玉斗的時間大多用來跟隨皇室講堂的老師學習,也就淡忘了這個名字。
再一次在記憶里翻出這個名字,還是因為元后的死。
那時她九歲了,元后死的那天就是她九歲的生辰。
當天沒有放晴,沒有降雨,天色陰沉沉的,是死一般的寂靜,壓得人沒由來的喘不過氣來,很是胸悶。
得知元后大限將至,坤玉斗甚至沒有等到下學,就匆匆跑回了元后的居所。
貼身的侍女看顧着元后,瞧見坤玉斗回來,便將最後的時間留給了這對母女。
“母后,母后,您怎麼樣了?您會沒事的是嗎?”坤玉斗抓着元后的手不可抑止的在發抖,旋即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拔腿就要跑,“太醫呢?太醫來過了嗎?兒臣這就去傳太醫。”
卻被元后死死的抓住,無法掙脫。
“斗兒,別去,你聽母后說。”元后氣若遊絲,幾乎是到了存亡的邊緣。
雙眼泛紅的坤玉斗跪坐在元后的床邊,拚命讓自己忍住落淚的慾望。
元后又提到了秋深這個人,可是這次她的語氣和態度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不再是幾年前提到的那樣欣賞,溫和,反而是染上了幾分怨恨和不滿。
“斗兒你記住,不要放過那個女人,秋深……”元后像是迴光返照的大喘着粗氣,“秋深,我要她不得,不得好死!”
“好,好,母后,兒臣答應你,秋深一定不會好死的,母后您別說話了,放寬心,您休息休息,會好的,都會好的。”坤玉斗勸說的語氣里已然帶上了明顯的哭腔。
但元后仍是不滿意,她用最後一口氣說:“記住!她往東去了,她,在東邊!東邊!”
不僅是神色狀若癲狂,元后被坤玉斗抓握在手裏的手都不肯放棄,直直指着東方。
元后死了,用盡最後一口氣力說完話,死不瞑目。
“是,母后,兒臣知道了,兒臣知道了。秋深,那人叫秋深,去東邊了,兒臣會找到她的,一定會的,母后!”坤玉斗扒拉着元后的手,靠在上頭哭泣,可無論她用多少力氣都沒辦法將那根指着東方的指節還原。
她知道,元后是鐵了心了,只是不知道是什麼仇什麼怨,才會變成如今這樣。
一開始,坤玉斗也曾用外祖家和後來自己培養的勢力去找過元后口中這個名叫秋深的女子,但隨着時間推移,坤玉斗更多的將心思放在了朝鬥上,以致於她幾乎忘記了元后留下的最後心愿。
要不是這次齊建民的話,她也許再也想不起來了,秋深這個人,這個名字。
“等等!”坤玉斗突然問道,“你說那個叫做秋深的人,是名青年男子,將軍可能看的出此人的年歲?”
雖然性別對不上,但是並不妨礙坤玉斗推測此人男扮女裝或是女扮男裝,畢竟在這世道里,總有人有些不可言說的癖好。
齊建民聞言,略一思索,道:“此人面相偏小,看不出具體年歲來。不過從他的心性判斷,臣以為此人三十有餘,並非沒有可能。”
這句話算是定海神針了。
坤玉斗暗暗算了算,然後想着齊建民口中的秋深極有可能就是元后口中的那人,雖說沒有見過,可就從齊建民口中聽聞的此人行徑而言,坤玉斗有八成把握確定他們是同一個人。
尤其是齊建民說,那人是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軍營的,那麼疑點就很重了。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坤玉斗離開軍營后,又去了挼求城主府。
霍燦的勢力,在這一帶,可謂是無人能敵。
可是老管家告訴坤玉斗,霍燦帶着人去巡城了,日暮才會回來。
坤玉斗於是去挼求城中四處逛,權當體察民情,也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上霍燦。
年輕的管家不解地問爺爺:“長公主為什麼會回來找城主?明明前段時間她還被城主下了面子。”
老管家輕蔑的笑了笑:“有求於城主罷了,估計是有什麼事情自己沒辦法查到,需要城主幫忙,不然還有什麼原因。”
年輕的管家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再聯想到幾年前霍燦將坤軍趕出挼求的事情,他真切的體會到挼求,不,挼求城主的地位。
*
已經入秋了,但聒噪的夏蟬仍舊叫喚個不停,好在日暮天涼,這才叫人把心頭的火氣壓下去了不少。
等到霍燦風塵僕僕的回來時,坤玉斗已然等在了大堂。
她看見坤玉斗時,神情一頓:“見過長公主殿下,不知道殿下來此所為何事?”
坤玉斗神色平和,姿態也放低了:“本宮是想請霍城主幫本宮找一個人。”
“找人?殿下怕是走錯地方了,”霍燦脫了沾上臟污的外袍,大步上前,“論殿下自己的能力,找個人還不簡單嗎?怎麼還需要臣幫忙?”
這邊算是半拒絕了,坤玉斗眉目閃爍:“此處畢竟不是本宮的地界,自然是鞭長莫及,還需要霍城主伸手一助。”
“這樣啊,”霍燦坐在上首的位置,隨手端起一側放溫了的茶盞猛地灌了一口,“那不知殿下要臣幫忙找何人,可別是什麼一貫窩在犄角旮旯裏頭的人,那臣可不好找。”
聞言,坤玉斗一面暗罵霍燦圓滑,一面又提到了她要找的人。
“秋深?”霍燦動作一頓,放下手裏的茶盞,笑了,“殿下找她做什麼?”
霍燦的動作不小,坤玉斗自然是察覺到了的。
就是說,找霍燦還是找對人了,不過霍燦與秋深似乎認識,就是不知道關係怎麼樣,若是友好的話,那就不太好辦了。
“霍城主,這就不方便告知了,本宮只要你能找到她。”坤玉斗也打起了太極。
“是嗎?”霍燦的態度立刻就變了,語氣冷了下來,“找她,自然是不成問題,可是殿下,臣怎麼知道您不會對她做什麼。”
這話說出口,就是明了了。
霍燦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打算隱瞞她認識秋深的事情,甚至還擺明了態度,她要護着秋深,不會叫坤玉斗佔了她的便宜去。
坤玉斗得知霍燦知曉秋深的消息,算是一個收穫,可霍燦的行為又讓她明顯的知道她不可能當著霍燦的面對秋深做什麼。
“本宮不打算對她做什麼,只是想問些事情。”坤玉鬥打算試着糊弄一下霍燦,不過也沒想過會成功罷了。
當然,她沒有成功。
霍燦說:“秋深很忙,如果殿下沒有具體的安排,她是不會浪費時間的。”
這話說的,暴露的就更多了,當然霍燦,不以為然。
“那麼還請城主告知本宮她的所在,本宮親自上門拜訪。”坤玉斗不假思索。
霍燦搖搖頭:“殿下還不明白嗎?”
坤玉斗神色一凜。
“從殿下說出要找秋深這個人開始,您就不可能從臣這裏得到任何關於她的消息,不論殿下會否開出足以讓臣心動的條件,”霍燦說的坦然,一點沒有藏着掖着,“哦,對了!還有一點,只憑殿下是坤國皇室,秋深就不會見你,她應該,嗯,這輩子都沒想過要再踏進坤國的地界了,畢竟當年出了那種事情。”
坤玉斗有一種直覺,霍燦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而且在霍燦看來秋深沒錯,錯的是坤國,也就是她的母后,可是她母后那樣不寧的死去……坤玉斗良心難安。
她合上眼,緩神:“那麼,還請霍城主給本宮一幅挼送城主的畫像吧。”
“知泛?”霍燦愣了下,雖說不知道坤玉斗的思維跨度為何如此之大,但裏頭總是有不對勁的情況在的。
霍燦正在思考如何拒絕坤玉斗比較合適,就聽見坤玉斗說:“本宮剛從軍營回來,齊將軍說去年有個穿白衣服的青年人,自稱秋深……”
“胡說八道,秋深明明……”霍燦下意識的接話,卻在說了一半時頓住。
她抬頭,神色不善的注視着坤玉斗,語氣冷淡:“長公主殿下好手段,提到知泛,怕就是為了從我口中套出秋深的身份吧。”
“城主睿智。”坤玉斗言笑晏晏,她知道了秋深確實是名女子的事實,這麼說齊建民見到的那人如果不是秋深女扮男裝,那,十有八九就是挼送那個殺人如麻的城主了。
“殿下請回吧,”霍燦說話已經開始夾槍帶棒,“秋深的事情,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如果您還想好好的離開挼求的話,恕不遠送了。”
可坤玉斗偏偏要跟霍燦對着干:“城主,還是給本宮一幅挼送城主的畫像吧,本宮知道,你們認識的。”
一時間,大堂的氣氛開始劍拔弩張,幾乎是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