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最好的朋友”
楊賀手裏拿着一瓶啤酒，他躲在樓梯上偷喝，喝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走到房間門口，把耳朵貼在程允飛房門上偷聽，他已經陪伴程允飛陪伴了好幾個月了。
這幾個月他沒有回家，沒有去上學，只是單純的陪着他。
他還記得自己剛進學校的時候，雖然是高分考入，但在那個幾乎全是富二代的學校里，他跟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進學校之前他的父母一直告訴他，好好學習，別想着交朋友，也別去惹事。
最開始的時候，他甚至覺得學校門口的柱子跟他比起來都更“富貴”。
進了學校以後，自卑感越來越強，周圍的同學隨便一件衣服都上千過萬，隨時談論的都是限量版的球鞋，上學放學都有司機專車接送，開家長會的時候，他們的家長都穿的格外正式，一套西裝的價格比他們家一年的收入都多。
楊賀交不到朋友，也沒人願意跟他當朋友，同學們覺得他是個書獃子，不會玩不會來事。
就連當狗腿子，都沒人看得上他。
直到程允飛出現。
楊賀還記得自己在開學典禮上第一次看到程允飛，那時候周文遠是新生代表，他站在台上，自己坐在台下，台上的程允飛意氣風發，驕傲又大方，沒有看稿子就能侃侃而談。
他還記得自己那時候的心情——如果他能跟這樣的人交朋友該多好啊。
所以當程允飛主動跟他說話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像喝醉了酒，一直處在一種暈暈乎乎的狀態。
雖然程允飛的朋友們一開始都不願意接納他，但程允飛總是會對他提出邀請，每次回家還會讓司機繞路，把楊賀先送回去。
在楊賀的眼裏，程允飛哪怕經歷了這些事，但他依舊是高貴的。
是那個他印象中高傲的新生代表。
自從那篇文章出現以來，程允飛就沒有再回學校，跟之前的朋友斷了往來，卻唯獨把他留在身邊，兩人住在郊外的一棟別墅里，程允飛不願意出門，所以平時都是楊賀打掃衛生和出去買東西。
楊賀任勞任怨的照顧着他，因為他覺得自己是特殊的。
程允飛疏遠所有人，唯獨沒有疏遠他，這不就證明了他是特殊的嗎？
所以一切辛苦楊賀都不覺得辛苦，反而覺得幸福。
他覺得自己正被程允飛需要着，而程允飛以前從未真正需要過他。
“你在幹什麼？！”
房門被拉開的那一刻，已經半暈的楊賀跌在了程允飛身上，然後被程允飛毫不留情地推到一邊。
楊賀跌倒在地毯上，他沒有覺得疼，反而半坐起來，嘴角帶着傻笑，打了個酒嗝以後說：“我看你一直沒出來，擔心你出什麼事。”
程允飛臉色鐵青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我能出什麼事？”
楊賀傻笑道：“你不會有事的，我在，我保護你。”
程允飛看着這個醉鬼，突然彎腰抓住了楊賀的手腕，把楊賀拖去了浴室，再粗暴的把楊賀的頭塞到水龍頭下面，打開冷水，讓水直接沖刷楊賀的頭。
楊賀想要躲，卻被他死死按住。
楊賀艱難地擺動着雙手。
水聲嘩嘩，程允飛終於把楊賀扯了出來。
楊賀的眼睛已經紅了，半|身都被水打濕，他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着。
程允飛站在楊賀面前，居高臨下地問：“現在清醒了嗎？”
楊賀抹了把臉，他半點不為周文遠的舉動生氣，反而小心翼翼地說：“我不該喝酒，更不該貼到門上，我錯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
程允飛嘆了一口氣，他蹲到楊賀面前，目光跟楊賀平視：“楊賀，以後別做這種事了，我不想防備自己最好的朋友。”
楊賀忽然瞪大了眼睛，他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幸福感！
最好的朋友！
程允飛拍了拍楊賀的肩膀：“我現在很累。”
楊賀：“那你就快去休息吧。”
程允飛抿了抿唇，像是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
楊賀：“是不是顧淵又做了什麼？”
跟林蕭離不同，楊賀對程允飛的話深信不疑，對方說什麼他就信什麼，程允飛說顧淵是個心思深沉的惡人，楊賀就對顧淵恨之入骨，像是在恨自己的殺父仇人。
程允飛忽然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後抬起頭，像是不想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
楊賀急道：“你別這樣！我們能想到辦法的！肯定可以想到辦法！”
程允飛的聲音沙啞：“沒人會信的，就算我父母信有什麼用？媒體不會信，大眾不會信，他們不會像你一樣覺得我也是受害者，他們只會覺得我是個主動竊取別人人生的小偷。”
“除非顧淵能夠消失。”程允飛的聲音很輕。
楊賀連滾帶爬地站起來，他比程允飛矮，需要抬頭才能看清他的臉，有一陣怒火要從他的胸腔噴薄而出，楊賀對他說：“我會想辦法的
程允飛：“你能有什麼辦法？”
楊賀抓住了程允飛的手，幾近癲狂地說道：“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會幫你，我會保護你。”
“我肯定能想到辦法。”
說完這句話，楊賀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程允飛站在楊賀身後，等楊賀跑出房門后，他才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他的臉上沒有淚痕，甚至連眼眶都沒有紅，他站在樓梯口，聽見了楊賀在廚房裏翻箱倒櫃的聲音，還有刀落在地板上的響聲。
他得意的冷笑了一聲。
一個懦弱的，沒有主見的，極度自卑還有討好型人格的人，隨便給他點好處，讓他覺得自己是特殊的，他就能被隨意操縱。
他甚至不需要指使楊賀，楊賀就會自發主動地保護他。
就像一個更容易被操縱的程光遠。
當年他為了程光遠差點成了瘸子，被人扔進池塘差點淹死，才成功把控住了程光遠。
而楊賀這種人，只需要一句肯定，就能得到他的忠誠。
越是輕易得到的忠誠，就越是廉價。
楊賀在程允飛眼裏，只配做一把一次性的刀。
沾過血后就廢了。
程允飛走到廚房門口，倚靠在門框上，他看着還在翻找的楊賀，抿着唇問：“你這是在幹什麼？”
楊賀拿着一把剔骨尖刀，眼睛佈滿血絲，臉頰通紅：“只要顧淵消失就好了。”
“只要他消失了，那些流言蜚語就會消失。”
楊賀的眼眶已經濕潤了：“那些人不知道你有多好，他們只會落井下石，只要顧淵死了，這件事就會結束，到時候你還是程家大少。”
到時候程允飛就還是他記憶里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你會被抓的。”程允飛像是在看一個不理智的小朋友。
楊賀尖叫道：“是我自己要做的！是我自己想做的！我絕對不會牽連你！”
他微微搖頭：“沒人會信。”
楊賀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思考，他突然說：“等顧淵死了，我就去跳樓。”
“這樣不管他們信不信，都牽連不了你。”
程允飛似乎很詫異：“你不怕死嗎？”
楊賀激動地看着他，熱烈地表白：“只要能保護你，我什麼都能做！”
程允飛的嘴角微微上勾，不過很快平復下來，他輕聲說：“我很感動。”
楊賀的眼睛在冒光。
程允飛接著說：“雖然我知道你肯定不會這麼做。”
“但你有這種想法，我就已經很欣慰了。”
“至少我看朋友的眼光很好。”
“我從沒想過我能這麼幸運，擁有你這樣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