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曹孟德兵困下邳 潘子梧字付呂布

殺散了曹操後衛部隊，張綉也不敢深追，只派兵四處綁縛些敗兵，收集些武器、盔甲、旗號，便得勝而還。

一路上，張綉一直在思考，他也並非不通軍事之人。之所以聽蔡瑁之言追擊，不光是因為害怕失去劉表的庇護，也是覺得蔡瑁所見不錯，曹操撤退的樣子的確是後方出了問題，此時追擊，有很大幾率獲勝。

可是賈詡的判斷卻與兵法之常背道而行，但偏偏就是這看似離經叛道的判斷，最後卻都證實了賈詡確實有先見之明。

對此，張綉只能感嘆自己叔父確實有先見之明，當年他勸自己事事都要聽從賈詡的建議，正應在此時。

見到賈詡之後，張綉便將自己的疑問提出，為什麼自己率領精兵出擊，卻敵不過曹操，而率領敗兵再追的時候，卻反而能戰勝曹軍。

賈詡哈哈一笑，說道：“此事易知耳。其實將軍和蔡瑁所料不錯，曹操突然撤退，必然因為許都出了變故。但曹操精於用兵，必定親自率精兵斷後，將軍雖然善戰，卻不是曹操的對手，故而我說追擊一定會失敗。”

“可是曹操既然擊敗了將軍，便急於返回許都，一定率領着輕騎晝夜而行，而留別人斷後。曹軍的將領雖然厲害，卻比不上將軍。因此我知道將軍即使是率領敗兵，也能取勝。”

張綉聞言，大為嘆服，說道：“季父真有鬼神莫測之能也，卻不知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賈詡心中早有計較，但此時卻不便說出，只道：“此後天下必然有變，將軍謹守城池，訓練部眾，有老夫在，使將軍不失陳嬰之位也。”張綉大悅。

陳嬰是秦末人物，原本與劉邦一樣，都是當地殺官造反，推出來的領袖。只是陳嬰自忖沒有劉邦項羽那麼大的本事，於是聽從自己母親的建議，做了亂世中的一根牆頭草，最後以富貴而終。漢武帝的陳皇后，現在的陳珪陳登，都是他的後人。

張綉自然是沒有什麼野心的，有陳嬰的結果，他已經十分滿意了。他知道將來不論投靠了誰，以賈詡的才華，必然比他更受重視，從此張綉對待賈詡愈發恭敬了。

曹操回到許都之後，立刻徵召大軍，準備北上，卻得到消息袁紹已然撤兵。原來是公孫瓚得知袁紹南下，派其子公孫續向黑山軍求救。

黑山軍曾經趁袁紹出征時襲取過鄴城。袁紹害怕他們再來這麼一手，便急忙回軍。

曹操得知袁紹已然撤兵，而大軍又已經集結完成，便順勢兵發小沛，與劉備合兵一處，攻打呂布。

沛國是徐州的西大門，呂布對此頗為重視，派遣高順在此駐守，還將八百陷陣營全部撥給他統領。

只不過小沛曾經是劉備的駐地，此處防禦劉備了如指掌。再加上麾下三萬玄甲軍的裝備並不輸於陷陣營。高順雖守御得法，卻也節節敗退，不得不率軍退出了小沛。

但小沛往東全是一馬平川的地方，神機營不在身邊，劉備沒有騎兵，便不敢跟呂布在那裏決戰，只好暫且屯兵小沛，等候曹操的支援。

過了幾天，曹操沒等到，卻等來了潘鳳。原來潘鳳終於建成了馬丁爐，而且試煉第一爐鋼就大獲成功。潘鳳令手下工匠以之制刀一口，上鏨“大冶”二字，將之送來小沛劉備處。

當然，這只是潘鳳表面上的借口，實際上他是不想錯過水淹下邳這場戰爭。劉備與曹操都和呂布有仇，呂布自己又認識不到這一點，還凈想着投降，而且歷史上轅門射戟之事又沒有發生。

那麼不用想，呂布這人一定是死定了。但潘鳳卻有不同的想法，他以為呂布驍勇，雖然這人好玩點小聰明，而且為人反覆無常，但這樣的自作聰明的人卻是最好駕馭的。更重要的是，若能留下呂布不殺，則也許能讓高順、陳宮等人歸心。

因此他便藉著獻劍之機，來到了小沛。

劉備接過潘鳳獻上來的寶刀，卻見整把刀都晶瑩雪亮，與之前所制刃分兩色的宿鐵刀頗為不同。

握在手中揮了兩下，只覺得輕便、迅捷，刀身重心在刀鋒與刀鐔間的前三分之一處，尤利劈砍。

此時帥帳之前，正過來一隊士兵，抱着一箱報廢的矛頭過去，這都是之前用壞了的，要讓鐵匠重新打過才行。陷陣營和玄甲軍都是身披重甲，兵刃砍在他們身上最多留一道划痕，因此一仗打完，士兵們手中的長矛多半變成了長棍。

劉備攔下那些士兵，伸手從箱中拿出一隻矛頭來，以左手持握，右手持刀用力砍了過去。

只聽“叮”的一聲輕響，那矛頭已然分為兩截，再看手中寶刀，竟是毫髮無損，刀刃上一個缺口也沒有。

劉備哈哈大笑，將兩截斷矛扔回箱中，令那些士兵下去，轉身回到帳中，對潘鳳說道：“這果然是寶刀啊，縱然百鍊寶刀也不過如此了。若依子梧所言，這樣的精鋼竟能從爐中直接練出？”

潘鳳忙道：“不敢欺瞞主公，確實如此。只是這爐子構造複雜，使用不便，所費燃料不少。此時工匠們尚未熟悉其用法，因此每煉一爐鋼，總還要將爐中清理乾淨，澆水冷卻，再讓人進去仔細檢查，才能開煉下一爐。”

劉備搖搖頭，說道：“此物既能煉出精鋼，那麼繁瑣些也是正常的。聽你說這爐中竟然能進的去人，卻不知一爐要鍊鋼多少啊。”

潘鳳道：“一爐鍊鋼，約莫可得精鋼一萬二千斤有奇。”

中國最早的馬丁爐是在清末的江南製造局建的，大的一爐可鍊鋼，小的一爐也可鍊鋼三噸。潘鳳考慮到漢代的人口和消費水平，還是選擇按照三噸的標準建造。漢斤一斤約二百四十七克，是明清現代斤的一半。

帳中的劉備聞言卻是驚的瞠目結舌：“一萬二千斤？大漢全國的一年產鋼怕是也不過如此了！有此神爐，用不了多久，我大漢百姓人人都要用得起精鋼的農具了。”

潘鳳微笑點頭，正要報告大冶城中木匠發明出曲轅犁和排車的事，帳外忽然進來一人，乃是劉備帳下的傳令兵，拱手報曰：“將軍，城裏外有一支大軍，打着司空旗號過來。”

曹操出兵之前，已經給劉備寫過信了。因此劉備早就知道此事，當即傳令大開城門，帶關、潘眾將，糜、簡、孫眾文官出城十里相迎。這是地方官員迎接三公的規制。

張飛受命去攻打彭城，此時彭城雖下，但張飛一時之間卻是還回不來。

過不多時，潘鳳見遠處一陣煙塵瀰漫，牙旗的尖端在地平線上緩緩浮現，迎着初升的朝陽，如同一株茁壯的小草，雖然緩慢，但卻勢不可擋的長大。

曹操策馬在前，劉備也策馬出去相迎。二人見面，都是把臂而笑。潘鳳心中不由得嘆息，誰能想到歷史上二人會成為生死仇敵呢？

進入城中后，曹操將麾下將士安排下來，與劉備共同舉行軍議。

軍議在太守府中進行，主位上空了下來，只放着以劉協名義發佈的討呂布詔。下面曹操和劉備屬下混坐一起，以文武分列。文官那邊以河南尹董昭為首，武將這邊以左將軍劉備為首。

而曹操則以司隸校尉之職，獨坐於詔書之下。漢時朝議，尚書令、司隸校尉、御史中丞在朝會時均專席而坐，不與他人接席。

看了這個座位安排，潘鳳心中不禁暗暗佩服，這樣安排既不違背朝廷制度，又突出了曹操的主導地位，還不會把劉備屬下和曹操分開。

雖然在諸侯混戰中，卻將所有人的身份都指為朝廷官員，那麼曹操就是以司空之職位居眾人之上，而不是兵馬眾多的諸侯。

自馬援以白米為劉秀堆砌地形，指畫軍事之後，大漢的將軍們都學會了這門手藝。現在軍議廳上就擺了這麼一個大沙盤，上面以粟米為土地山勢，以稻米為河流，以肉脯為城池，以乾菜為營寨，以魚鯗為舟船——估計議完事順便就煮了吃了。

“呂布軍在外分佈雖多，但老巢卻是在下邳，我們人數比他們多，沒必要跟他們慢慢打，只要圍困住下邳，就可以慢慢的困死呂布。”

曹操主持軍議，上來就提出來自己的意見。其實對付呂布，根本不用曹操親自出馬。只不過要解心頭恨，得親手殺仇人，呂布就不說了，背叛自己的張邈、陳宮，曹操必欲親手殺之。張邈已被部下殺害，陳宮卻絕不能讓他再跑了。

“呂布雖不足慮，但其與張楊聯結，只怕張楊從背後襲擊。”

劉備提醒道。

曹操哈哈大笑，道：“玄德多慮了，張楊我早已有了安排，奉孝，你說說張楊是怎麼處理的。”

郭嘉處理張楊一事，就連曹操帳下也有許多人不曾知曉，本來他想瞞着劉備，但見曹操此時卻當面問他，只得說道：“張楊部將楊丑與吾等早有約定，只要張楊出兵響應呂布，便就殺之，攜其眾歸降朝廷。”

“且司空為恐楊醜事不能諧，已令曹仁將軍別督一軍，以為防備，張楊無能為矣。”

劉備拱手道：“明公所慮周全，呂布必禽矣。”

曹操哈哈大笑，這次軍議很快就結束了。

下邳城中，呂布聽聞曹操和劉備聯手而來，卻不能不當一回事了。他自敗於張飛之手以後，就對自己的勇武不那麼自信了。還是陳宮屢次相勸，呂布才率軍迎曹劉大軍而上。

只是曹操軍人數眾多，劉備軍甲胄精良，呂布麾下的并州突騎竟然大敗，被迫退回下邳。

曹操、劉備率軍將下邳團團圍住，在城外開始打造攻城器械。

呂布得知下邳被圍困，自己幾次率人衝殺而出，都被曹操擊敗，不由得有些悶悶不樂。

這一日正在家中飲酒，忽有帳下大將侯成，偷偷摸摸的過來，將懷中的兩封書信交給呂布，低聲道：“將軍，這是今天城外綁在箭上射進來的密信，是我瞞過陳公台，偷偷的給將軍帶過來的。”

呂布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拿過信來，卻見封口處的火漆已經打開，顯然是侯成已經看過了。呂布瞪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知道自己手下這些大老粗不會在意這些小事。

信的署名是左將軍劉備帳下牙門將，江夏太守潘鳳。呂布看了這個署名直咧嘴，劉備帳下的一個牙門將怎麼可能做得了一郡太守？更何況是江夏郡這樣產錢的地方？

此時隨着大冶鐵廠的發展，大冶鑄幣廠的產能也不斷提高，水車推動的配重式衝壓機製造的江錢也在大漢境內迅速流通，其優美的花紋和足重的分量讓所有人都熱衷於——把它收藏起來。也有人試着減少銅用量，翻鑄沙模，出來的東西卻與江夏錢相差甚遠。.

翻開密信，卻見裏面言辭甚是粗淺，沒有駢四儷六的文采飛揚，就算是呂布這樣的大老粗也看得懂。

左將軍帳下牙門將，江夏太守潘鳳字付溫侯，曹操與吾主聯手圍攻將軍，以將軍之力，勢難匹敵，下邳必為所破。將軍先叛曹操，後背吾主，若就禽，是十死無生也。

將軍之生路，只有一降字，而若降曹操或降吾主，則將軍必死於斯也。吾聞將軍有一女，容貌妍麗，溫柔賢淑，與陛下年紀彷彿，將軍何不向陛下請降，將之進於陛下？如此，則將軍前有護駕之功，後有椒房之寵，天下何人復敢殺將軍？

至於逐鹿中原，實非將軍之所能。而某正平定荊南，武陵郡地甚廣大，又洞蠻作亂，將軍麾下正有用武之地。而武陵既拓，將軍內脫皇恩，外有強援，是富貴穩如泰山耳，望將軍詳思之。

呂布放下密信，心裏覺得——

好像還不錯！正考慮投降朝廷的詔書該怎麼寫的時候，門外卻又進來一個人，正是陳宮，手中拿着一封信過來，說道：

“將軍，曹操下書來了。”